赵冬灵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人还迷糊着,过早的起床时间不太符合她本人的生物钟。
她和头顶的水晶灯大眼瞪小眼片刻,整个人晕乎乎的,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家。
遂飞快洗漱下楼,看到桑家人已经都坐在客厅,梅姐正在布置早饭。
桑明晟和桑绍文各自手拿一份报纸,谢鸣坐在对面的沙发,对着笔记本工作看,刘茹戴着眼镜,唉声叹气地改学生论文。
四人各占一角,看起来忙碌又和谐,有种过分的温馨。
听到赵冬灵下来的动静,桑家人纷纷转过来头和她打招呼。
赵冬灵其实很羡慕桑家的生活环境,桑明晟和刘茹比她的父母要忙的多,但是从小到大,每一次家长会,每一次比赛现场,属于桑陶人生的重要时刻,他们夫妻从未缺席,不管千里迢迢,总也要赶到为女儿庆贺。
她和兄弟姐妹们差了几岁,不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因此小时候三天两头就跑桑家来玩,这里甚至有专为她布置的客房,也是桑陶离开后,稳定的关系中缺了个中间人,她渐渐不爱往这边来了,逢年过节拉着卫东一过来拜个年而已。
每次过来,就像是某种残酷的提醒,有一个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赵冬灵看了一圈,没找到桑陶的人影,跑过去抱着刘茹撒娇:“茹姨早上好,我怎么没看到桑桑呀?”
刘茹身子往前倾,悄悄一指,“喏,她在院子里打电话。”
赵冬灵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学刘茹的样子,做贼似的往前走了几步,怕惊动了什么人。
她先是心头一颤,被惊艳住,桑陶今天穿着身黑丝绒旗袍,玲珑有致,头发盘起,胸前挂颗帝王绿翡翠佛公,整个人的气质凛然不可侵犯,很像一朵富贵食人花。
等转过头,就看见了绷着小脸,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出击的好友。
刘茹担忧地往外看一眼,又想起什么,问赵冬灵:“冬灵,昨天的事情你也在场,最后结果怎么样?”
赵冬灵不动声色看谢鸣,“应该是顺利解决了吧,您放心,他们办事很靠谱的。”
刘茹哦了一声,继续发问:“你是桑陶最好的朋友,那你知不知道桑陶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客厅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或者注意到这边,好奇地等着赵冬灵的回答。
好致命的问题!
赵冬灵:……
赵冬灵支支吾吾,左右为难,生怕她回答后就会接收到旁边人的眼刀。
她还等着谢鸣允诺给卫东一的假期呢!
刘茹催她,“难不成桑桑没和你说?”
桑桑搞对象的人现在就在屋里呢!就是那个正在用眼神威胁她的!
可这话她不能说。
赵冬灵谨慎道:“不知道,据我所知,桑桑这几年好像没怎么正经谈过恋爱。”
短期炮/友又不是男朋友,赵冬灵还是分得很清的。
桑绍文突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冷哼,他疑惑地看向谢鸣:“小鸣?”
谢鸣却是刚刚接通周宁的电话,冷声质问:“这点小事还要我教你吗?”
说完,他不咸不淡看向桑绍文:“绍文哥有事?”
桑绍文尴尬地笑了笑。
刘茹浑然不觉越发沉默的男人们,低声说:“你偷偷告诉我,桑桑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子?”
赵冬灵:?
她眨巴着眼睛,明显兴奋起来,连声询问:“是谁?桑桑高中搞过暗恋吗?我居然不知道!”
刘茹看赵冬灵的态度,反倒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语气不确定起来:“好像是他们班的同学,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她有一阵心情时好时坏的,尤其是高三那阵,我凌晨起来,无意间听到她和那个男孩子吵架,摔了他送的礼物,说要分手。”
赵冬灵觉得好友的精神状态一直挺稳定的,没什么能扰乱到她的思绪,在心里琢磨了圈。
“高中的时候桑桑专注学业,看不太上班里那些喜欢开屏的男同学。后来和他们也没什么联系了呀,让我想想谁最有可能。”
赵冬灵和刘茹努力盘算一阵,没数出来桑鸣高中时候的心动男同学。
“既然你都不知道,想必桑桑和那个男孩子也没当多大真,单纯好玩罢了。”
刘茹终于亮出她的目的,拿出准备好的备选方案,“冬灵,这是我给桑桑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你看看。”
赵冬灵没想到刘茹准备这么齐全,厚厚的简历资料,个个盘顺条亮身世上佳,几乎网罗所有庆城单身优质男青年。
这些东西不是一两日就能搜集出来的,刘茹估计早早就在暗中准备。
怪不得桑陶回来以后顺风顺水,连传到赵冬灵耳边的闲话都少了很多,她当时疑惑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原来这当中有桑明晟和刘茹的意思在。
赵冬灵当下有些顾不上,听到刘茹的上一句就磕巴了一下,飞快瞟向对面人。
谢鸣正端着,看不出喜怒。
但直觉告诉她,某位高中男同学可能就是对面那位。
她为了某人许诺的订婚小蜜月真是付出太多。
赵冬灵合上相册,温温柔柔地笑:“茹姨,我觉得桑桑暂时没那个意愿,目前就想专心搞事业,您就别替她操心了。”
“这可不行。”刘茹翻开资料,看着她亲自挑选的相亲对象,猜测着桑陶的喜好,要先打出哪张牌才好。
要是以前,桑陶没有结婚意愿,她也高兴,一辈子做女孩,少受人生许多磋磨。
但是经过偷拍这一遭,情况大有不同,刘茹生出危机感。幸好桑陶提前回了庆城,要是还孤身在庆城,朋友亲人都不在身边,她不敢想象桑陶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处境。
现在必须要有人保护她。
“冬灵,你帮阿姨参考看看,这几个人,桑桑会选择谁?”
赵冬灵觉得刘茹是病急乱投医,再看谢鸣已经换了个姿势,轻描淡写看她一眼,然后接起电话,询问对面:“东子?”
赵冬灵:救救我救救我。
好在她贴心的未婚夫卫东一终于来接她离开修罗场。
他们约好双方父母吃早饭的。
卫东一给未婚妻打电话没通,才转给谢鸣。
赵冬灵舒了口气,还以为谢鸣当着面威胁她。
用过早餐后,桑明晟和桑绍文两人要去外省出差,刘茹去上班。
家里只剩下桑陶和谢鸣。
谢鸣没有要去润恒的意思,他今天似乎要在家办公,吃完饭就去了书房开会。
桑陶放心在客厅处理工作,一连接了好几通闹心电话。
她本就惨淡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给王叔打完电话,得到对方已经在赶去机场接刘茹客人的路上。
桑陶犹豫片刻,敲响谢鸣的书房,得到回应后探进脑袋,“谢鸣,你现在能送我一程吗?”
谢鸣挂掉视频起身:“好,去哪?”
桑陶:“公司有点急事。”
谢鸣:“最近觅甜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他消息灵通,知道也不奇怪。
桑陶情绪不高:“这件事我希望能自己处理。”
谢鸣点点头,只充当司机,“好。”
一个星期后,觅甜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桑陶被三振出局,拿着钱退出觅甜,卢明明跟着她拿了3N跑路。
和平分手的结果并不腥风血雨,外人看来一片平和。
太平淡了,和谢鸣预想的后续发展完全不一样。
其实他已经让周宁准备了两套方案,能将觅甜顺利归还桑陶,最终还是尊重桑陶的选择。
觅甜创始人分道扬镳的消息不胫而走,等尘埃落定后,才有媒体人报道,收购这家势头正猛烘焙公司的不是别人,背后有瑞丰的影子。
瑞丰最近动作频频,先是和润恒硬碰硬,又跨界烘焙产品,着实在市场掀起一股热议。
不过那时候,已经与桑陶谢鸣都无关了。
离职的那一天,桑陶心情不好,约赵冬灵去酒吧喝酒。
她没醉,陪她的赵冬灵喝得醉醺醺的,被卫东一接走。
王叔过来接她回桑家。
已经步入十二月,最近气温回升,比桑陶的心情热烈多了。
开着窗户,一缕细细的风拂来,桑陶托着腮看向外面的阑珊夜色,画面扭曲成模糊的点。
她有点晕乎乎的,可脑子却不听话的循环播放和于珊明不太体面的最后一次谈话。
“桑陶,不是只有我,大家都想套现立场。”
“你背后有桑家兜底,什么东西都有,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可是我不行,我只是个汲汲营生的普通人。”
昔日雄心勃勃,约定好将觅甜做到联交所的合作人终究是走向殊途。
桑陶叹了口气,她原来什么都有吗?
也是她离开的这一天,桑陶才从卢明明口中得知,于珊明最近的家庭财务出现很大问题,要拿钱去堵大窟窿,卖的才这么急。
所以她拿了自己该得的那部分,爽快在转让书上签了字,唯一的要求是给卢明明的赔偿金。
王叔将人送到家里,梅姐闻到桑陶身上的酒味,不赞同地去给她煮醒酒汤。
喝完,桑陶缓了缓,慢腾腾回房间。
家里安静地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桑陶想也是,他们都出差了,家里现在的确没人,不然桑明晟和刘茹知道她受了委屈,一定会帮她打回去。
说不定明天早上一醒来,她就会收到一份新的股权赠与协议。
她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进去,突然苦中作乐地扶着墙笑。
谢鸣端着一杯水准备下楼,刚走到二楼,先听到了桑陶的笑声。
闷闷的,又哭又笑。
他加快步子,然后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桑陶。
她斜眼过来的时候目光流转,似两颗璀璨宝石,刚喝完醒酒汤,嘴巴有点红,勾唇笑起来时媚态丛生。
谢鸣在觅甜没接到人,所以回来得早,穿着纯棉睡衣,眉目清俊,颇有良家妇男的样子。
比酒吧那些故作清纯的男大学生加起来都要顺眼。
不是刚喝完醒酒汤吗?
桑陶觉得她脑子更晕了,站在房间门口,当着谢鸣的面推开门。
然后回头勾勾手指,等着人上钩。
一场酣畅淋漓、你来我有的较量。
如海水撞击礁石,翻腾不休,忽而有鲸入海,声势浩大,击起白浪阵阵。
桑陶的声音哑了,沉沉睡去。
谢鸣重新下楼,倒了杯柠檬水喂她,不小心打湿了放在床头的高中语文书封皮。
他正好奇桑陶怎么突然回忆起高中,拿着纸巾擦了擦书,忽觉厚度不对,里面掉出来几张薄薄的纸。
一瞬间看清楚开头的几个大字。
谢鸣捡起纸,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第一份亲子鉴定书,鉴定日期在他转校来的第五天。
很好,桑陶的动作够快的。
在她放话他会成为她男朋友之前。
谢鸣依次看完三份不同时间段的亲子鉴定结果。
桑陶和桑明晟、桑陶和刘茹、桑陶和桑绍文。
从不可置信到失望。
桑陶曾经多么尽力想留在这个家,最后还是留不住。
谢鸣将纸张夹了回去,将书放回原位。
在她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做好许多规划,比如以后最好养一只小猫,因为初见时她正在逗一窝三花猫。
但是不能养太多,不然一定会夺走她的全部注意力。
想桑陶家庭环境优渥,从小就是天之娇女,以后要好好努力,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桑陶却已经捏着亲子鉴定结果准备时刻离开,她选择的时机那样好。
不给他纠缠的机会。
最后一次见面,她捧着他的脸,垫脚亲吻他,温情脉脉地说会等他回来。
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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