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夜. 蜘蛛丝和桃子糖

《人人都爱宫泽贤治》

文/系田

“我有事跟你说,是关于……你朋友小武的。”

“小武。”贤治呢喃,眼里一瞬间浸满哀伤,他抬头无力地笑笑,“你想说什么,小累?”

“……”

累出乎意料地沉默,明明是他先提起的话题却沉默,只拿那双服药后淡了许多的红瞳定定地注视着贤治。

贤治感觉害怕,面前像放着个魔盒,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他挠挠头,做畏缩的鸵鸟,故意装作不在意地说:

“那个,我们还是换个话……”

“是我杀的。”

咯噔—

贤治的心脏一沉,“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说起来,累也嫌弃过他听力不佳呢!

“你没听错。”平时总是纵容他的累却打破了最后的幻想,一字一顿道:“你的朋友小武是我杀的。”

哐当—

贤治怀里的袋子应声落地,剔透粉色,有些被热化的桃子糖洒了出来,支离破碎。

他低呼了一声,根本来不及捡,垂眼让刘海遮住苍白的脸,“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因为小武是我亲眼看着,被鬼杀队的先生,给……”

贤治的话断断续续的,带了哭腔说不下去了。

他不断地摩挲着手掌,还是觉得冷。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样?”

说话间,累娴熟地从宽大的和服袖中射出几道蜘蛛丝缠住贤治的手腕。

他可以很轻,却特意毫不留情地勒住,对贤治不自觉紧蹙的眉头视而不见。

在累的操纵下,贤治就像曾经的小武那样变成了提线木偶,僵硬地弯腰捡起了地上唯一完整的桃子糖。

可完整只是眼睛看到的,好不容易把糖果握在手里,“咔嚓”一声就断成了两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就算你眼睛看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懂吗?”

累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好像嘲笑他长久以来的天真。

冷淡的话语化作一柄利刃直插贤治的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人被刀就会死。

贤治眼眶发麻挣了挣,那炭治郎都没法轻易摆脱的蜘蛛丝呀很快就撤走了。

仿佛蜘蛛丝的主人失去兴趣似的,只留下手腕上斑驳的红痕。

贤治也不觉得痛,用力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蓦地起身:

“那个小累,我突然想起来蝴蝶小姐让我处理的药材还没……”他避开和累的对视,仓皇地笑笑,“我,我晚上再来看你。”

他忙不迭地大跨一步,过分弯曲的背脊仿佛急于逃离洪水猛兽。

可是他跑遍整座镇子找来的甜腻糖果撒了满地呀,于是下一秒,宫泽贤治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红通通的破了皮。

“……你看我,总是这么不小心,真是不好意思。”

他跪在地上,很短暂的时间,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好像只是痛得一下子站不起来了。

身后静悄悄的,呼吸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再见。”

回应他的只有跑向门口时,耳畔呼啸的风。

幽暗的房间里,累凝视地上多出的那滩水渍,许久弯腰捡起被贤治踩得辨不清本来面目的糖塞进嘴里。

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吧?

他的脸上凝结苦涩的微笑,嘴唇无声而动:

[再见。]

*

过了会儿,炭治郎带一脸惊疑进门,劈头盖脸就问:

“我刚碰到贤治,他好像很低落,你们吵架了?”

蹲在地上的累僵了僵,继续捡落了满地的桃子糖,炭治郎这才发现房间的惨状,脸上的疑惑更甚,弯腰准备帮忙。

他的手离最近的目标还有十万八千里。

“不许碰!”

被累气急败坏地喝住。

炭治郎吓了一跳,循声望去看见少年专注的侧脸,他干巴巴地问: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累连走几步到他面前,把周围的碎糖一股脑捡起了,用袖子擦擦上面的灰再放进袋子里,面无表情地回答:

“宫泽贤治不会再来了。”

“啊?”

“我告诉他,是我杀了他的朋友。”

炭治郎不明所以地摸摸后脑勺,累之前不是还否认自己吃人吗?

怎么现在……

他忽然回过神,有些紧张地扶住累瘦削的肩膀:

“那你该不会不配合试药吧?”

累斜眼睨他,像看个傻瓜。

“不会,给我准备纸和笔。”

他顿了顿,想起贤治殷切的,关于要注意礼貌的嘱咐,生硬地接上“谢谢。”

*

傍晚,夕阳西沉。蝴蝶忍进了门,见蜘蛛累伏案疾书,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搁在矮桌上,凑近瞥了眼。

“在写什么?”

累头也没抬:“我变成鬼之后失忆了,害怕变回人之后又来一次,所以提前把犯过的罪记录下来。”

蝴蝶注意到他用了“罪”这种负面意义极强的词,不动声色:“快喝药吧,冷了影响效果。”

累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刚想端起白瓷碗。

“今天的药是贤治煎的。”蝴蝶冷不丁说。

累的手顿时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须臾,他若无其事笑了笑:

“原来那个傻瓜还能干这么精细的活,真让人大开眼界。”

他撒着自欺欺人的谎,眼前浮现宫泽贤治做牛肉盖饭时,切得整齐妥帖的洋葱丝。

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真苦啊—

他心想,比之前喝过所有的药加起来还要苦十倍、一百倍。

耳畔的叹息稍纵即逝,“你为什么要赶他走?”

面前站着的不是冲动的炭治郎,而是明察秋毫,通透的蝴蝶忍,累全盘托出。

“我一直想建立真正的羁绊,为此收集的家人却没有一个能满足我的要求,直到宫泽贤治出现。他……就像一道光。”

累摩挲药碗,想象贤治小心翼翼把它填满,不由笑了。

“那你还……”在蝴蝶忍的欲言又止种,少年的笑容逐渐苦涩。

终于他抬头,一双死气沉沉的红瞳隔空望来,“那家伙是光没有错。但我可是鬼啊,碰到光就会灰飞烟灭的鬼。”

“……你不是正在为他变成人吗?”累的颓废让蝴蝶莫名恼怒,皱着眉冷声道:“说到底,我不该妄言你的梦境是过往记忆的写照,毕竟真实的情况谁也不清楚。”

刹那间,累的眼里迸发出希望的火苗,旋即又化为灰烬,自暴自弃耸了耸肩,“反正确实是我杀了宫泽贤治的朋友,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无论人鬼,喜欢上谁就想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仿佛是种本能。

但其实累也知道,不是所有罪只要忏悔了就能被饶恕。

他抿了抿唇,低头检查罪状才察觉,不知何时竟写下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累赶忙划了,用力得仿佛要把纸张戳破,想了想,又犹豫地补上一句。

[……]

远方秋风瑟瑟。

忽然,他眼睛一眯,猛地起身抓住蝴蝶的肩膀焦急道:

“剩下的药呢?快给我!”

*

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贤治兀自垂头走着,对两边的叫卖熟视无睹。

他只想出来透透新鲜空气,免得呆在屯所又想起和累有关的一切。

可他来的这几天实在帮了镇上不少忙,乐于助人的声名远播,甫一露面大家纷纷嘘寒问暖。

这个问“欸,小伙子,你上午想买的桃子糖买到没啊?”

那个说“你怎么眼睛红红的?哎呀,今天没买到没关系,婶婶托人给你去问啦。”

贤治强打精神感谢完汹涌如潮的善意,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走了没两步经过条阴暗的巷子,鼻尖掠过久违的气息。

他定睛一看,碧绿眼珠的乌鸦扑腾翅膀凌空而起。

嘎嘎—

漆黑的羽毛从眼前飘落,一条米黄绸带倏地从巷里探出,有意识般缠住贤治的腰,把他拖入无尽的黑暗……

太晚了肝不动,所以变成下章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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