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饭桌？】

“咳咳咳！咳咳咳！”刚刚喷了粥，又听到这么一句调侃，林如海直接呛得咳嗽。

贾敏在林如喷粥的时候就已经站起身了，这会儿见他咳嗽个不停一边伸手轻抚他的背，一边让人端了温水过来。

林家没有吃饭喝茶，用茶泡饭，或是饭后即喝茶的习惯，当然了，林家也没有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漱口的规矩。教养使然，像这种喷饭，桌前呛咳的事也几乎从未发生过。

今年才三岁的黛玉就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小脸上有关心也有茫然。

【爹爹！】

在贾敏起身的时候黛玉就放下了筷子，此时正一脸乖巧的站在一旁。

同样站着的宁望雪见站在她左右的丫头都上前侍候去了，还往后退了半步，发现自己站的位置多少有些显眼，便又往旁边挪了挪。一边挪还一边垫起脚看屋里的西洋小座钟。

【好饿哦~】

刚刚缓过来的林如海还没顾得上让妻女重新入座，安抚不知所措的黛玉，就听到这么一句略有些漫不经心，事不关已的心声。

林如海：“……”

林如海是怕了宁望雪的‘口不遮言’了，心累的挥了挥衣袖，一边让屋里的丫头撤了早饭，再上一桌新吃食来。一边又以屋中人多憋闷为由‘随手’指了宁望雪所在的方向，“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都下去吧。”

于是宁望雪就这样夹在其他丫头媳妇中间出了上房花厅。

可惜出了花厅的宁望雪也没能如愿吃上早饭，而是跟着其他出来的丫头站在了廊下。

站在廊下，宁望雪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边观察林家的下人，心里却还不停的吐着槽。

【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饿得三根肠子都闲了两根半了，别说大任了，就是小任也没力气了吧？】

【唉，怪不得天上的神仙每次历劫都要来人间呢，这人间确实是个磨砺人心智的好地方。】

【心烦，想电人！】

【对了，这林家的下人也不算少了，咋XXXXXXXXXX】咋林妹妹进京城时就只带了那俩人呢？

【话说回来，XXXXXXXXXX】林妹妹进京城的配置不像投奔亲戚更像是逃难。

……

隔着一扇门窗，宁望雪的心声仍旧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林如海那里。若不是已经将人赶出去了再往远了打发太露行迹，林如海肯定会将窗外的三岁电母打发得远远的。

如果说刚刚在屋里只听到半句杂音还没让林如海当回事，那么这会儿一句接着一句听不清楚的杂音就不得不让林如海重视了。

为什么会出现杂音？

是他的读心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那些是他不能知道的‘天机’？

吃了顿心不在焉的早饭后，林如海便去了前面，贾敏与黛玉则分别回房漱口更衣。等黛玉重新换了身衣裳坐回贾敏上房围观贾敏管家后，宁望雪这些丫头才陆续吃上早饭。

因丫头的饭菜再丰盛也不会有什么大味道，所以宁望雪等人也不用另行更衣再去主子面前侍候了。跟着沉香再度来到上房，一旁的雪雁就在宁望雪路过的时候故意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宁望雪：“……”

【就问上岗第二天就遭受职场霸凌，她要肿么破？面对一对七岁的不孩她是丧心病狂呢还是丧心病狂呢？】

话是这么说，但本着什么都能吃，就是苦和亏不能吃原则的宁望雪还是顺着雪雁的力道向前踉跄了一下，然后再用一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神情一脸懵逼的回头，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从丫头队伍里扑出来了一般。

贾敏／黛玉：“……”

其他丫头下人：“……”

雪雁：“……”

宁望雪的眉眼还没长开，但她眼神灵动有神，自带一股子生动活泼。穿上那些盐商为了讨好林如海特意用心制作的华美衣裳，看起来不像玩伴下人，到更像是这府里的主子小姐。

昨天吃坏了肚子的雪雁一直到晚上才听说老爷又赐了一个玩伴给黛玉，若不是宁望雪昨日一直呆在沉香房里，雪雁早就凑上去瞧瞧新人了。

做为玩伴，雪雁并不需要侍候黛玉起居，只要随侍在黛玉身侧就好了。府里给黛玉准备的点心瓜果，黛玉也经常会随手赏给雪雁……原本这样的好差事阖府就只有她一个人，现在竟又多了一个，雪雁一时间难免不生些旁的心思。今天早上在姑娘房里见到宁望雪，雪雁便本能的排斥她，这会儿一路一过间就忍不住了。只是让雪雁没想到的是顶着三岁小孩外皮的宁望雪是真心黑呀，哪怕心里咕哝着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行动上却还是半点亏都不吃的当场就含沙射影了回去。

就她这扑出去的姿态，谁看不出来是被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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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望雪刚从雪雁身边路过，人就向前踉跄了两步，这要是说跟她没关系，傻子都不信。于是一屋子的人都将视线落在了雪雁身上，那眼里的探寻和意味深长，心知肚明等等都将头一回做这种事的雪雁给吓炸毛了。

雪雁七岁，宁望雪三岁，雪雁是老人，宁望雪是昨天才进府，人还没认全的新人，光是这两点前提，两人起冲突时就让众人有了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

此时雪雁站在那里一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一边又想矢口狡辩说跟她没关系，可越是着急就越慌乱，越是紧张就越不知道如何应对。一张脸都急红了，汗也跟着急了出来。看到雪雁这副样子，就更让人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了。

【心理素质不过硬哇！】

而此时此刻的宁望雪装得跟白莲花似的也跟其他人一样看向雪雁，眼角余光却还不动声色的扫向上首的贾敏与黛玉这对母女。

黛玉微微蹙眉并不言语，到是贾敏的脸色难看极了。

昨儿老爷才叮嘱她，不要让那小丫头被人欺负了，今天就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搞怪，这不是没将她个当家太太放在眼里吗？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要欺负人，也不能这么着急的在她这里动手吧。

刚想让人唤雪雁的老子娘进来将人领出去，转瞬间便又想到雪雁是自己奶兄的女儿，贾敏也就只好压下了这种打脸的处置方式了。

收回视线，贾敏对着宁望雪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她和黛玉脚边的地方对丫头吩咐道：“可怜见的，给这丫头搬个脚榻。”

至于还站在那里的雪雁，仿佛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般，沉香见状心里骂了一声蠢材。

沉香一眼就瞧出来贾敏这是有意当着一众丫头婆子的面表示对宁望雪的看重呢，于是心中的天平又朝宁望雪偏了几分。至于雪雁……敢在太太的上房搞这种小动作，怕是以后都不中用了。因她是黛玉房中的掌事大丫头，旁人可以不管雪雁，她却不能不管，于是趁着与搬脚榻的丫头错身之际，扯了一把雪雁的胳膊示意她先下去。

雪雁回神，张嘴就要对沉香解释，沉香眼风一扫，雪雁那到了嘴边的真相又咽了回去，垂头耸肩的按着沉香的意思退出去了。

从上房出来的雪雁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刚只是用胳膊肘怼了一下……真的很用力吗？

.

宁望雪才三岁，又只是黛玉的玩伴，所以众人对她的期许并不高。虽然还没教过宁望雪什么规矩，但见宁望雪能聪明的模仿其他丫头进退行事，相较于雪雁，他们倒也不会太过苛责她什么。而宁望雪这边呢，吃了早饭，还了同事的‘人情’还捞到了个座，所以心情一直非常不错。

她先乖巧老实的坐在脚榻上旁听了一回贾敏是如何管家的，又是如何教导黛玉背唐诗宋词的，之后才与贾敏，黛玉，林小弟及一大堆林家下人到花园散步……剩下的时间就是吃午饭睡午觉，黛玉在哪里宁望雪也就呆在哪里。

傍晚，黛玉在自己房里描红时，宁望雪就自己找了个脚榻坐了，双手托腮的看着黛玉的方向，心思却已经替唐僧跑了两回西天。空间里有原著，中午那会儿趁沉香没在房中的时候她就偷偷拿出来翻了几页。

‘……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

去岁即去年，也就是说林小弟夭折时黛玉洽好四岁。午饭的时候沉香告诉宁望雪林小弟还没办抓周礼，按天增一岁,地长一岁的习俗以及书里明确提出来的黛玉年纪，宁望雪便知道林小弟离夭折不远了。

黛玉四岁丧弟，五岁遇贾雨村，六岁丧母……

【她还能给黛玉做多久的玩伴？会一直留在黛玉身边，然后跟着她去京城吗？】

等等！

视线往黛玉身上扫了一圈，收回视线时宁望雪又想到黛玉今天早上和中午各吃了一碗药的事来了。

她今天第二天上工，林如海就因为喝粥被呛得咳嗽。黛玉身体不好，吃药看郎中也是家常的事。如果紧接着林小弟又出了什么事……宁孟氏经常骂她是打扫星，克死父母还克死了宁二，林如海会不会怀疑是她克的呀？

想了一会儿，宁望雪又微微抬起头看向房梁。

呵~，你要真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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