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皇帝寝宫就在前方,比起折返玉真宫还要近一些,皇帝便带着裴招招还有一群宫人匆匆去了寝宫。

那只猴子突然蹿出来伤到皇帝贵体时,便有机灵的宫人飞快地去请了御医。皇帝他们刚到寝宫,一行听说陛下有恙的御医便马不停蹄健步如飞地赶来了。

其中还有几个是裴招招之前不久才见过的熟面孔。不过到底是皇帝受了伤,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几乎惊动了整个太医署。连太医令也顾不得整理仪容,提着必备工具便一路疾走小跑而来。

皇帝正坐在一侧,太监小心翼翼地替他撕开被猴爪挠破的衣袖,露出布料下血液刚刚凝结,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的道道爪痕。伤口周围皮肉微微翻起,看上去有些可怖,一旁的宫女皆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皇帝反应倒可以称之为面不改色,他只是微微蹙眉,看着那伤口不知在沉思些什么,露出有几分阴鸷的眼神。

御医们走进殿内,匆匆行了个礼,便要上前查看皇帝伤势。

皇帝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捂着手臂的裴招招,对着蜂拥上来的御医沉声道:“这么多人全围上来作甚,裴昭仪也受伤了,去两个人看看裴昭仪的伤势。”

其中两名年轻一些的御医转身走到裴招招面前,低头道:“还请娘娘将衣袖挽起来。”

十三替她将衣袖挽了上去,白玉凝脂般的皮肤上并列着两条细细的血痕,看上去尤为明显。伤口却很浅,似乎只是渗出了一丝丝的血,又浅又窄的伤口几乎已经快要愈合了。

御医看了眼确认没什么大碍,便不敢再直视她白皙的手臂,低着头道:“娘娘伤口只是轻微皮肉伤,稍后涂抹些药膏便会痊愈了。”

他取出一盒药膏交给十三:“请姑娘每日在娘娘伤口上涂抹三次。”

皇帝正被其他御医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闻言望过来:“可会留疤?”

裴招招面前这名御医转过身回话:“陛下放心,这点伤便是不用药,不出一周也会毫无痕迹。娘娘若是勤快着涂药,最多三四日便会全然看不出受过伤的迹象了。”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对着身侧太监吩咐道:“朕记得宫里有种玉容膏,去取两盒来给裴昭仪。”

太监领命,裴招招低垂着头道:“多谢陛下。”

皇帝正欲说什么,突然一名禁军装束的人闯入殿内,走到皇帝面前跪下。

“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皇帝身边的御医们正犹豫着是否要退下,让这名禁军上前禀报些显然是想只让皇上听见的事情。

皇帝只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禁军,淡淡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可是那猴子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并未,”那名禁军迟疑开口,“那只猴子……突然死了。”

皇帝不顾还在处理中的伤口,刷的一下站起来,语气中含着几分怒意:“什么?方才还生龙活虎要咬朕的凶猴,才交给你们多久,就直接死了?”

禁军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让他怒气更盛。

皇帝抿了抿嘴,问道:“怎么死的?”

“这……微臣也不清楚,我们将它带走没多久,它就渐渐安分了。虽然还是略显焦躁不安,却并未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刚将它关进笼子,它就渐渐奄奄一息,期间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甚至全程都在我们的看守下,绝对没有人进来试图毁尸灭迹,磨灭证据。”

皇帝挑挑眉,满是嘲讽地问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朕,那猴子是自己死的?怎么,它上一秒还嚣张放肆到需要这么多人才能治住它,下一秒就突然暴毙了?”

“……微臣也有所怀疑,听闻太医署里一众医术精湛的御医都在陛下这里,特意想借几个人看看那只猴子是否被动了什么手脚。”

“那只猴子现在何处?”皇帝懒懒抬眸问道。

“就在殿外,微臣特意命人将它的尸体带了过来,也免得诸位御医多跑一趟。更何况陛下龙体最重要,微臣不敢让各位御医因为一只猴子而将陛下的伤搁置一旁。”

“带进来吧。”

“是。”禁卫退出殿外,紧接着重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抬着笼子的同样看上去也是禁卫打扮的人。

之前那只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凶猴,如今已是一副彻底失去气息的模样蜷缩在笼子里。

除了还在处理皇帝一左一右两条手臂伤口的两名御医外,其他闲着候在一旁的人有些为难地在皇帝的示意下靠近猴笼。

提着猴笼的两名禁军放下笼子,扯着尾巴将那只猴子提了出来,摊平摆到了地上。

御医们面面相觑,他们速来诊治的都是宫中各位贵人,接触的病症也左右不过就是那些,如今让他们去看一个猴子是否是得了什么病,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皇命难违,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仔细瞧瞧。

其中一名年轻些的御医灵机一动,从医药箱里掏出一根银针,试探着刺入了猴子口中。

停留一会儿后,他取出了银针,银针前端呈现出了发黑的颜色。

“陛下!这猴子是中毒了!”

皇帝面色冷凝,看向禁卫问道:“既然是中毒了,你还说方才这段时间并没有人靠近这只猴子?它死的这么快,必然是剧毒。可猴子又不是人,懂得将毒药藏在口中,以自戕的方式掩护背后之人。”

为首那名禁军承受着无形的压力与威仪,背上冷汗涔涔,他低着头道:“陛下,臣所言非虚。当时还有许多兄弟们都在现场,确实没有人曾靠近过这只猴子。众目睽睽之下,又有谁能对它下得了毒,这毒或许是有其他玄机。”

他们谈话间,那名御医一直在继续用银针刺探着猴子身上各个部位,突然他举着发黑的银针,惊喜道:“陛下,微臣知道这毒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指着那只猴子的一只爪子:“臣在它的指缝中发现了残留的毒素。”

满室众人全都朝着他望去,他举起那只猴子软趴趴的手臂,将猴子的指甲缝展露在众人面前。

这群御医看着那猴子指甲缝中的丝丝血垢,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糟糕!这毒是涂在猴爪指甲中,那陛下——”

皇帝面色难看的任由御医又重新蜂拥而上,把脉的把脉,检查伤口的检查伤口。

之前因为忙着他手上可怖的外伤,御医们一时没有想起替他把脉,毕竟想着将外面的伤口处理了便是。

替他把脉的太医令一手捋了捋胡须,另一只手从皇帝腕间离开,松了口气:“陛下无碍,陛下是真龙化身,有上天庇佑。这毒素并未进入陛下身体,只是这两日为求保险,还请陛下不要嫌麻烦,多服用一些排毒的汤药。”

皇帝面色还是难看得很:“那猴子也挠伤了裴昭仪,去看看裴昭仪如何。”

太医令便走到裴招招身边,替她把了把脉后道:“回禀陛下,娘娘脉象紊乱,日后恐怕得好好调理才能有孕。不过娘娘面色正常,应该没有中毒。”

裴招招垂着眸没有说话。

皇帝冷冷问道:“能否辨别出这毒到底是什么毒?”

“这毒下在这猴子指缝里的剂量甚小,指甲缝里又掺杂了陛下和娘娘的血液。闻上去除了丝微血腥味之外并无其他味道,想来应该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御医们对于辨别此毒也是无计可施。

那名最初发现猴子身上有毒的御医欲言又止:“……陛下,这猴子腹部微微隆起,似乎是有了身孕。大多数动物有身孕之后,皆会表现出焦躁不安,会对人产生排斥与敌意,哪怕之前是一贯被人饲养长大驯养已久的动物也是如此。若是想将毒涂进它的指甲缝,只怕得是——”

皇帝冷哼一声,面色如同寒冰般替他补充了未敢说完的话:“只怕得是与它十分亲密的人吧。这猴子是陶淑妃所养,不论是否是她指使,总归是她宫里的人才能有机会下此毒。”

裴招招看向那名御医,似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方才本宫听大人说,动物怀孕时会焦躁不安,可那猴子起先为何独独攻击陛下一人?当时旁边还有许多宫女,大家皆是看到了,那猴子是径直扑向陛下,之后便不肯松爪了。若它是个人,本宫都要以为它仿佛与陛下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来寻仇了。”

皇帝也朝他看去。

那名御医思索了一会儿,意有所指地答道:“臣曾经听说过,要驯养动物就得通过不断地重复某一个行为让它能明白这件事是好还是坏,是能得到一顿美食还是一顿鞭子,从而养成习惯去做这件事情或者是彻底避免做这件事情。一旦习惯彻底形成后,不需要人在场指示,它也能根据已经养成的习惯去做这件事情。”

他伸出手在猴子的身躯上缓缓移动着,随着他的手的移动,猴子光亮的皮毛被拂开,露出毛下皮上的一条条新鲜的鞭痕。

鞭痕杂乱无章,经常有数条深深浅浅地覆合交织在一起。这印记还未完全消退,显然是最近这几日才添上的。

皇帝面色愈发难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

其他人全都低着头,明白自己已经卷入一场宫闱秘事中,生怕惹来天子迁怒,静静又惶恐地等待着他发话。

打破沉默的却不是皇帝,而是一阵喧闹声从殿外传来,似乎是看守的侍卫与其他人起了争执。

皇帝皱起了眉,他身边的小太监立刻体察圣意地走出去看是什么情况。

他很快折返了回来,战战兢兢道:“陛下,皇后娘娘携陶淑妃、李昭容、萧昭媛、梅修仪在殿外求见。”

众人没想到陶淑妃此刻还敢主动上前来,面面相觑。

皇帝冷冷一笑:“让她们进来。”

五位娘娘走进来,皇后雍容华贵一丝不苟地走在最前面。陶淑妃却从她的身后快步上前,如同一阵香风扑过般直接越过了皇后,走到皇帝面前。看着他裸露在外手臂上的伤口,眼中流露出十分心疼之色:

“陛下,您这是在哪受的伤?”

皇帝没有理会她,看向皇后问道:“皇后今日不是要办赐花宴么?怎的此时过来了?”

皇后如同古井无波般淡淡道:“方才听下人禀报,陛下龙体有恙,在宫中受了伤。在场诸位嫔妃哪里还坐得住,只得派人将各位贵女送回府中,这赐花宴也只能延期了。”

她仿佛例行公事一般面无表情的继续道:“陛下这伤看着十分可怖,像是什么野兽抓伤的?”

皇帝朝着地上那只猴子道:“不错,可不就是拜它所赐么。”

陶淑妃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顿时脸色一白,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而出:“金苔?……可是,怎么会……”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朝四周看去,这才捕捉到了裴招招的身影,面色愈发的苍白难看。

她有些难以置信,用只有自己能够听清的声音低声呢喃道:“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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