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双你不得好死!我咒你无亲无友,来日横尸街头!”或许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此人开始破口大骂。
一旁的太监向楼双投去目光,脚尖向内转去,这是要打死的信号,意思摆明了,打死这乱说话的,好给楼大人撒撒气。
行刑的内卫面无表情,对他们来说,打死或者打得半死不活,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重要的是,要让楼大人顺了这口气。
此刻一屋里四个人,都在看上首一位的反应,讨好的,敬畏的,咬牙切齿的眼光轮流在他脸上晃悠。
楼双却只是轻叹一口气,站起身踱步到此人身边,蹲下细声说,“我听大人中气十足,是个硬骨头,恐怕不畏这廷杖,不如让幼子代为受过吧。”
说着拍拍手,石室的门打开,一十几岁的孩子被人押进来,小孩落在内卫手里,就如同摆弄一块棉花似的,甚至不需要固定四肢,随便一条铁链就给吊在了大梁上。
他流着眼泪咬着嘴唇,硬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双眼睛带着仇怨,直勾勾盯着楼双看。
倒是他爹那边开始呼天喊地,“我的儿啊,楼双狗贼,你有本事冲我来,冲孩子下手算什么?!”
楼双没理睬父子俩,端起茶杯用盖子撇去浮沫,轻轻柔柔地对身旁太监说,“新进的雨前龙井不错,一会给公公捎上些。”
楼双,这位被人疯狂咒骂的权臣,非但不是传言中的长相凶恶,可止小儿夜啼的模样,他有一副柔和的好相貌,说是金质玉相,积石如玉也不为过。
此刻他瞳孔漆黑一片,眼中无悲无喜,像塑像用的黑色琉璃,在这昏暗的石室中,简直就像尊白玉菩萨,低眉垂首。
虽然他所作所为……与菩萨丝毫沾不着边。
“令郎年岁尚小,杖责恐伤筋动骨,换成鞭刑吧。”他平心静气,与快要气绝身亡的王将军缓声商量。
带着骨刺的长鞭还未举起,就听见这位硬骨头的将军屈服了,“等等!我认了。”
楼双扶掌笑道,“难得大人识时务,快来人,扶大人回去休息。”
这时候他儿子倒开始说话了,喊了好大一声爹,但马上就被内卫堵上嘴拖了出去。
一声与场景甚不和谐的电子音传来,“老大威武,我们的积分又涨了,这样的话,等到男主一到,就算大功告成了。”
楼双听到这个声音,算是松了一口气,嘱咐了旁边的小内卫一声,“去寻个医官给他。”
声音不大,但这石室就这么大,旁边的监刑太监自然也听到了,颇为复杂地看了楼双一眼,摇了摇头,“他可未必能领大人的情。”
楼双笑道,“多谢曹公公提点。”
太监皱眉,到底没忍住,“楼大人,别怪咱家多嘴,俗话说得好,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他挺喜欢这位内卫指挥使的,年纪轻,生的好,懂眼色,知进退,可就有一点,容易心软。
楼双奇了怪了,怎么回事?都努力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有人觉得我是个好人。
看来,做反派,也是需要一点运势的。
很显然,楼双,并没有这种运势。
想到这点,心情颇有些闷闷,或许是石室里血腥味太浓,楼双决定出去散散心,吹吹风。
“楼大人放心忙公务吧,画押一事有咱家呢。” 曹公公冲他一拱手。
楼双行礼出门,没走两步呢,衣角就被一人拽住,楼双低头一看,是刚才的孩子,整个人趴在围栏边上,奋力抓住他的一截官服,“求大人饶过我父。”
楼双弯腰掰开他的手,把自己的衣角拽出来,缓缓说道,“令尊贪污乃是自作孽,楼某不过秉公执法,何来饶过一说。”
离了昭狱,今日之事也算完结了,愉快骑马往家里走去,行至院门就听见屋里噼里啪啦一顿响。
楼双叹了口气,推门而入,见他的亲亲好师兄端着锅笑容满面,“小双回来了,赶紧坐下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楼双对师兄平时的德行再熟悉不过,直截了当发问,“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岳芝让他坐下,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师兄确实有求于你,不过可是为民除害的好事。”
楼双听见“好”字就开始头疼。
“但是呢……呃……这个手段有些不大光彩。”岳芝的语气颇有些为难。
楼双听见“不光彩”三个字,顿时放下心来,早说嘛,要是光彩的事,我还不做呢。
咱这情况特殊,越是好事越不干。
“是何事?”
“此事关系甚大,我只相信你,咱俩和手,阴一个人。”
楼双不假思索地点头。
岳芝大喜过望,“好,你我师兄弟联手,一定能阴死崇远侯那老不死的。”
楼双皱眉,“你要算计崇远侯,不用自己动手,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几日正着内卫严加监视。”
“皇帝算计他,和我算计他,两不耽误。”岳芝把自己烧的土豆糊糊推过去,“你尝尝,虽然有点糊了,但我感觉味道还行。”
楼双丝毫没有觉得师兄一边谈谋划,一边推销炒糊了的土豆有什么问题,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夸奖道,“有进步。”
第二日,楼双派人以保护为名,卡住崇远侯府的进出,自己闲来无事,穿了件素衣在一旁药铺闲逛。
他素来喜欢研究医术,这间药铺存有珍稀旧本,他又与老板相熟,故来翻阅一番。
却突然有一伙人闯了进来,带头之人环顾店内,见楼双站在柜台后翻书,“大夫,我们有急事,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进到柜台后,要强行带他走。
药铺老板着急了,心想这帮人这还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连忙上去,你想死我还要活呢,“这位客人,我们这儿还有别的大夫,不如换个人跟你过去。”
此人态度蛮横无比,将老板推开,拉着楼双就要走。
楼双本欲动手,却认出其中一人是崇远侯府的侍卫,不免心生疑虑,便缓了动作。
见老板从地上爬起来,欲与他们继续理论,便劝道,“先生莫急,我与他们去一趟就是了,左右出不了大事。”
老板愣在原地,看着楼双被他们带走,一脸惊愕,这下怎么办?他要不要去报官啊?
楼双被他们塞进一辆马车里,只从外观看只是富丽堂皇了些,与其他马车并无区别,但走进来才发现大有不同,没有窗户,密不透风,他一进来外面就落了锁。
在楼双的认知里,这种车一般都是拿来押送犯人,还是重刑犯,偏偏内里装潢不错,小桌,软垫,都是上等货。
一个身份贵重的囚犯吗?
有点意思,不知道此行能查出崇远侯府什么秘密。
车内除了他,还有一人,正费力去刮桌上装饰的金箔。
贪财。
这就好办了。
楼双把一锭银子推到桌上,“这位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
那人果然见钱眼开,“带你给人治病,等你把人治好了,我们换辆马车给你原路带回来。”
“换辆马车”楼双捕捉到了关键词。
这辆马车应当是拿来应急的,说不定是专人专用。
楼双闭上眼,倚在马车的角落里,袖子里捏着一把峨眉刺,只要对面男人有任何异动,可以立刻无声无息取他性命。
可惜了,一路上无事发生。
楼双下了车,被遮住眼,七拐八拐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停住了。
期间楼双想过直接动手,对方只有两个人,对他毫无威胁,但他对那位“身份贵重的囚犯”很是好奇。
为此,冒一点险也不成问题。
终于,他眼上的黑布被揭开,被人一把推进一间黑洞洞的屋里。
“你要救治的人就在里面,屋内有药材,尽管取用。”
楼双一进去,屋外人立刻拿锁将门拴好,好像屋里关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要是这大夫……被那位杀了可怎么办?”有一人低声问。
“怎么办?能怎么办,赶紧找第二个大夫啊,都怪该死的内卫,要不是他们封锁出入,不至于连个大夫找不到。”两人小声骂骂咧咧地走了,离去时踮起脚尖,似乎生怕惊动到屋内人。
楼双站在门口,屋内空间很大,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不甚新鲜。
这间房的装潢,虽然说不上是穷奢极欲,也能算得上颇为考究。
但香炉,烛台,书桌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久未使用,也无人打扫。
楼双拿起门口的灯,将蜡烛一根根点上。
或许是火亮刺激了屋内人,楼双听见一声极为压抑的低吟。
像是受伤的小兽。
楼双手持烛台,向声响处走去,越走越能闻见一阵浓厚的血腥味。
烛火驱退黑暗,他看见一个人裹着被子,缩在黑压压的雕花木床。
四周都是散乱的药瓶和绷带。
本章重写完成[三花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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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所谓反派运势(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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