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林泽挡在她的身前，在“四十岁男人”身体里的他，显得更为高大挺拔……很有安全感。

“你们要把我们抓走吗？”他的话语依旧冷静，带着十分的自信。

两位警察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林泽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好似之前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让王静瑶微微怔了一下。

“你们花钱交换灵魂了？”于全挑了挑眉，慢悠悠地问。

“没有。”林泽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们准备免费体验，还没换，你们就来了。”

“哦，没花钱啊，那就只能去聊聊天了。”老警察笑道，“你们不会拒绝的吧？”

“……也好。”

林泽答应的时候，依旧攥着她的手。她一边在脑海中模拟可能被警察问到的问题，一边按捺着怦怦直跳的心。

“你们坐我的车吧。”杨玉峰走上前，对二人笑笑道。

初秋的灵魂交换中队，冷气依旧很足，穿过悠长的走廊，擦肩而过的都是神色严肃的警察。

于全和杨玉峰走在前面，穿过充斥着繁忙气息的长廊，最里间是一间大门微敞的办公室。

“资料组”三个字是新挂上去的牌匾。

王静瑶的目光，落在堆积如山的资料上。“你们这里，资料还挺多的。”

“如你所见，我们这里只有一些老资料而已。”

“警官，你们不去问李定安，为什么揪着我和我老婆不放。”林泽冷声问了一句。

“我们资料组，没有审讯的权利。”

于全走了过来，给两人倒了水，对上林泽的视线，“我们也是帮他们去抓人的。”

“李定安不过是小人物？”林泽的目光里毫不畏惧，反而步步紧逼地问。

老警察挑了挑眉，没回答。

李定安只是新风公司的小人物，所以才会让资料组，也就是于全和杨玉峰两个人去逮捕。

“你们，没花钱，也没交换灵魂。”

“当然没有。”

林泽像是有万全的准备……不对，他应该就是准备好的。王静瑶想。

十点半准时到新风公司，不是为了赶上李定安的上班时间，而是为了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等到资料组的到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没有足够的金钱交易，是不足以立案的吧？”林泽步步紧逼地反问。

“确实，灵魂交换服务的买方，本身就是法外之地。”杨玉峰点头。

“不过，配合警察调查，也是公民的义务吧？”年轻警察挑眉反问。

“你们为什么来新风公司？”

“我和我老婆，婚姻出了一点小问题，”林泽的目光落在王静瑶身上，她抿了抿唇，跟着点头。

从假装情侣到假装夫妇，这个发展，对她而言，还是稍微快了一点。

“出轨？”

“当然不是。”林泽回答得快速果断。

“你们结婚多久了？”

“五年。”

“有孩子吗？”

“还没有。”

于全在问，林泽干脆利落地回答，像是早已拟定好了未来。

“没有孩子的话，一切还都可以考虑。”老警察站了起来，从保温杯里给自己倒了水。

这样的问话，听在王静瑶的耳朵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林泽斩钉截铁的回答，像是他们真的会结婚一样……天啊，她在想些什么。

“警官，我们可以走了吧。”林泽站起身，迎上于全深邃的目光。

“当然可以，请便吧。”

于全一边喝水，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等等。”

王静瑶转过头，看向老警察冷峻的黑色眼眸时，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希望我们下次不要再见面了。”于全缓缓说了一句。

林泽把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这样看来，来警局的这一步，也是他计划好的。

“是你报警的吗，林泽？”上了车，王静瑶问道。

他看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没有回答。

“你是算好了时间，才把车子停在这里的吧。”她追问一句。

“对不起。”

林泽突然间的道歉，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的提问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为、为什么道歉？”

“这样不是100%的可能性，你知道，也有可能……”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林泽没有继续说下去，对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静瑶自然知道，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100%的，可是，对于林泽来说，或许不是这样。

“没关系。”她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对上他的视线。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她坚定不移道。

或许，从踏入人设便利店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这样了。

他注视着她的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

“我们得赶紧走了，静瑶。”林泽的目光重新回到道路上。

“我们去？”

“我们得去拿回我们的身体。”

他们现在，正在一对四十岁夫妻的身体里。

“可是，他们的身体看起来，没有残疾，而且也不过四十出头？”

“他们是专业的灵魂交换员，我的这副身体里患有乙肝，你的那副身体里有系统性红斑狼疮。”

他指了指她脸部的位置，王静瑶拿下车的便携镜子看了看，才注意到脸颊上细微的蝶形红斑。

“这两种病都是无法治愈的，”林泽顿了顿，又说道，“他们估计一直在等待健康的身体。”

“那我们？”

林泽说着，打开了汽车导航，页面里出现了一个正在移动的红点。

“这是发信器？”

“嗯，我在洗完的衣服领子上装的。”

是他们的那一身情侣装。

“他们要去上江春高速，我们得去追上他们。”

可是，按照林泽安全驾驶的习惯，想要追上他们，估计……

王静瑶看向林泽，他正伸出修长的手指，调整后视镜的位置，就像他每次上车都会调的那样。

下一秒，他麻利地换挡，车子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静瑶，抓紧把手。”

“啊……好。”王静瑶愣了一下。

林泽再次换挡，车子轻而易举地超过了前面的出租车。

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快速起来，车窗紧闭，依旧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林、林泽……你还会飙车呢？”

“没办法，我们得赶快。”

男人说着，飞速转动了方向盘，车子朝着应急车道驶去。

“刺啦——”耳边传来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们又超了几辆车，径直朝着江春高速的方向开去。

眼看着，和导航上红点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林泽瞥了一眼导航，又踩了一脚油门。

……那辆黑色的丰田车，出现在视线之内。

林泽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径直超过了那辆车，他又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横在丰田车前。

丰田车紧急刹了车，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是“林泽”和“王静瑶”。

“我们怎么抢回身体？”

“跟我来就行。”

林泽说着，挽起了她的手。

这大概是为了换回身体，王静瑶却有些心跳加速。

“你们干什么……是你们？”

“听说你们要跑，我们赶紧追来了。”林泽回答道。

“我们……当然不是要跑。”“林泽”的声音十分心虚。

直视着熟悉的身体，王静瑶头一次觉得有些陌生。他不在他的身体里，那副身体，便不再是他了。

“快换回来吧，你们知道备用灵魂交换机在哪吧？”

“我们呀，觉得就这样不错，要不，把你们的身体借我们用用？”“王静瑶”笑了起来，笑容中有些妩媚，她从来不会这样笑。

“我们确实想把那两副身体，给你们，我们也不想要。”林泽的语气依旧淡然，他在什么时候，都能够做到冷静应对。

“不想要？”女人皱了皱眉。

“毕竟还要考虑，怎么阻断新生儿艾滋病的事情。”

“艾滋病？”男人和女人异口同声地惊叹。

新生儿艾滋病……王静瑶抿了抿唇，不让情绪表达出来。

“我们去新风公司，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没在内部资料库里看到吗？”林泽反问。

“老公，我们看他们两个人的资料了吗？”

“我看了啊，都是二十多岁，也没仔细看……”

男人女人说着，掏出手机，调出了内部资料。

“郑婷初，19岁，北江大学大二学生，张明华，20岁，北江医科大学大三学生……”

“你再往后翻翻啊！”

两人操纵着手机，一页又一页地仔细查看，终于在翻到最后一页时，手停了下来。

“……郑婷初，艾滋病检测阳性，张明华……也是阳性。”

“你们、你们？”男人颤抖着举起手。

林泽向前一步道：“我们和你一样，也是灵魂交换员。”

“什么，你们也是？”

“老婆，用软件搜搜他们。”

“……是李老师的灵魂交换员。”

“靠，怎么这样，还以为换了好身体可以跑路了！”男人跺了跺脚。

“既然是同行，也就别为难我们了。”林泽缓缓道，“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对象怀孕了，也不会管你们要身体。”

怀、怀孕……王静瑶在心中感叹林泽编的故事。

“把我们的身体还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