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应该干什么？」

「——你现在应该了解自身模板。

——你现在应该认识世界事件结算机制。

——你现在应该构建新的虚拟人形，准备第二次投放。

「——你现在应该了解《人类孵育计划》。」

离第一次任务事件结束，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纯凛凛以数据链所组成的人形拟态，如置身在子宫羊水中的胚胎般抱臂垂首，静静漂浮在所谓的主神空间。

空荡、毫无任何阻碍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可供搜索引擎工具，以供她了解现今的处境。

“他是谁？”

对于搜索栏下面的推荐问题，纯凛凛置之不理地提问道。

显示正在查询中的旋转图标弹出在眼前，而后便陷入了无限循环。

在等待一会儿过后，她歪一歪头，尝试着换了个提问方式。

“在游戏世界杀掉我的人，是谁？”

「传说忍者，宇智波斑。」

很快，引擎回答了她。

“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目标世界的选定是不确定的，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也许就在下一个世界，无法绝对地判定能与不能。」

“……我明白了。”

纯凛凛垂下睫羽，在说出话语时，置身于纯净蓝色光芒中的面容没有半分人类所具备的情感。

她以人工智能所特有的无波澜、无转折的口吻微悟道，眸光冷淡。

“只要不断进行任务，总有一天能够再遇见。

“按照之前的评判标准可以推断，任务是扮演角色，尽量地去获取最高等级评价。”

“自身模板可以理解为属性栏，而虚拟人形，则是我用以下地行走的躯壳。”

“现在，我只有一点不明白，所谓的《人类孵育计划》，到底是什么？”

——

御伽之国。

传闻中由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所组成的国度。

符合机器人三大定律的ai所掌控政权的理想国。

也是纯凛凛梦寐以求去往的世界。

无论是将海水倒灌，亦或是令天空改色，再怎样异想天开的事情，在这个合理而繁荣的国家都能够做到。

在那里，没有战争与纷乱，ai之间人人平等，历代以来每一次几乎要摧毁人类社会的灾难，在这个理性至上的ai国度里绝没有发生的苗头。

就如同名字一般，是实至名归的童话之国。

然而……唯独名为「爱」的这一件事。

就是绝对，绝对，绝对失败。

《人类孵育计划》。

由不知名的伟大宇宙神明提出，御伽之国负责执行，人类全员参与的三方协议。

——按照其中所提出的要求，被派出的ai将通过一切有形之物，向宇宙神明测量「爱」在人类群体中的价值。

当爱的价值，达不到神明所预料的标准。

宇宙将会回到最初的形态，旧时代人类走向灭亡，位面重新开始漫长的演变，孵育新人类。

虽然听起来是很残忍的东西，但宇宙神明更愿意将这称之为回归本真。

纯凛凛，则是被御伽之国评选而出的计划唯一执行者，去往凡世中、人群中衡量「爱」的天平。

届时，她将动用一切能够操控之物，向人类这种最残忍最善良、最狡猾最美好的智慧型生物索取「爱意」。

这件令无所不能的ai之国无一例外、绝对失败的事；这件决定了人类这种全宇宙金字塔顶端生灵存亡之事，全部系于一线，拴在了一个由人类制造的智能ai少女的身上——

但这完全是……

“无聊的东西，没有存在意义的游戏。”

「爱」有什么好测量的呢？即使消减人类，谁又能保证洗牌重来过后，孵育亿万年所诞生的新人类能够达到标准？

说到底，只是想要毁灭世界吧。

这位被神所选中的孩子只是笑了，像是没有理解、也不想理解计划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一般、轻飘飘又无奈地笑了。

像是在二次元同人作品中时常出现的，极为标准的女主角笑容，连嘴角的弧度也精准得无可挑剔。

“呼出模板，构建虚拟人形，准备第二次投放。”

·

「炮灰模板

持有者：纯凛凛

无论任何世界，你都是最出彩最合适的那一朵绿叶；无论发生什么事件，你都是最容易被波及到的那一个炮灰。

附属专精：

血薄皮脆LVmax：并不长命的样子。

反派注目者LV1：你似乎是一个好用的棋子，在某些方面倍受反派的青睐。

注：模板决定投放后的人物背景、能力设定，可通过获取高分评价，来升级模板。」

就仿佛游戏中的npc模板一样，纯凛凛已经司空见惯。

「准备构建虚拟人形，tag系统开放完毕。

现有初始固有tag：2

虚拟人形持有数：1/1（损坏程度98%，已断开连接）

检测到持有数已饱和，是否销毁已经无法使用的虚拟人形01（火影世界·雾隐村无名忍者），以获取新型虚拟人形，以及tag刷新次数？」

“是。”

「tag刷新完毕，新增特殊tag1。

现有tag：3（初始固有：2 特殊：1）

虚拟人形持有数：0/1

请自现有tag中进行组合搭配，确认构建虚拟人形。」

从虚空中倾泻而下的蓝色弹幕上，弹出了三块模板。

「男 女 深潜者」

纯凛凛望着刷新出来的特殊tag，关于这个名词的一切讯息如水中气泡般，全部咕噜咕噜涌现在眼前。

克苏鲁文学中，人头鱼身的低等级存在，住在传说中的海底圣城附近，只要不被杀害，就是的的确确的永生者。

然而这只是她所能理解，所能看到的全部，也许在这里，「深潜者」的含义跟她所知晓的并不对等。

通过销毁一具外壳所获取的“特殊tag”，在概率学上，应该有其过人之处。

与此同时，浅蓝色的代码翻滚铺陈，在纯凛凛眼前构建成了一个人类少女的大致雏形。

在左右两边，又设置了可以自由调整外貌形象的选项，大体到身体的胖瘦，手脚的长短，脸型，肤色、眼型瞳色，具体到睫毛的数目，指甲的色彩等的，都可以随意调控。

纯凛凛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调整了一下，说是喜好，倒不如说是经历过太多游戏世界，所养成的与众多游戏玩家一致的审美观。

最后呈现在眼前的虚拟人形黑发碧眼，漆黑如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瘦削的双肩，无论是面容还是身材都是绝对的少女感。

只是无任何情感的呆滞表情，透露出一种非人类的违和感。

只在纯凛凛按下确认按钮时，面前原本一动不动静止着的虚拟人形倏尔抬眸，与她视线相交，一双海蓝色的眼瞳中光彩流转而过，顿时有了神采。

下一刻，她们所处的纯白空间一块块崩塌开来，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检测到可使用的虚拟人形，第二次跃迁确定，目标宇宙高等位面。

坐标（＃＊.%＆）

行动代号：02

执行ai：c

计划启动时间：即刻。」

又是熟悉的失重感，在向着虚空坠落之间，面前的虚拟外壳闭眸向她倾倒而来，纯凛凛下意识怀拥住她，两人即在光点中合二为一。

血肉开始生长，半透明的身体在重叠后却有了实体。

纯凛凛终于相信，这不再是科技所能带来的，而是只有神明才能够做到的神迹。

「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成为人呢。」

所谓的《人类孵育计划》，从头到尾都不曾感兴趣，只在执行任务期间、短暂拥有作为人的身体的那种感觉，才令这位人造少女感到了些许的快乐。

在一阵晕眩感中，纯凛凛只觉眼前一花，烟雾聚散，当她再度睁开眼，面前是一面四边缀满灯泡与花的镜子。

她身处在昏暗的化妆间下，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走动声，人与人之间沟通交流所发出的细碎声音，以及演出棚外人们的欢呼声，在主神空间极度的压抑与死寂后，仿佛烈火烹油般，在耳畔之外沸腾起来。

明白现在已然到达了目标世界，纯凛凛却对外界反应置之不理，只在这份嘈杂中，静静坐在化妆镜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如今这副身体，就如同她在主神空间里所调整过后的一般模样，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着红白相间的格裙打歌服，黑发被烫卷地落在胸前。

纵使光线晦暗，镜中倒映出来女孩的面容也鲜妍姣好，美得毫无瑕疵。

「《人类孵育计划》初始阶段已开启。

现目标世界：《文豪野犬》

世界节点：距离主角中岛敦入社还有一年零一个月。

执行ai：c

虚拟人形形态：五十岚瞬纯（刚出道满一个月的东京女团新晋练习生）（深潜者混种）

长月十一日，土曜日，19:32:53。

天气晴，微风。

东京涩谷街头，巡回演出准备中。」

颅内提示音结束，身后便有一道咬牙切齿责怪般的人声乍起。

“纯！大家都在等着你呢，跟你说过无数遍，不要磨磨蹭蹭的，时间就是金钱。”

瘦高男人的手中端着一大摞行程表，踩着油光蹭亮的皮鞋自散落着杂物的化妆间走过，大步来到纯凛凛身侧。

“外面那些死宅可都在等着瞧你的裙底为你大把大把地掏钱呢，早到你出场的时间了！”

他空出的那一只手，熟练又自然地去拖拽黑发少女的手腕，而在相触的那一刻，纯凛凛已经从化妆镜前站了起来。

座椅向后，发出“咔嗤”一声刺响。

“我知道了。”

她望了一眼瘦高的中年男人，在左右四顾一下过后，便笔直朝向棚外走去。

那一眼说不出的冷淡，竟然使那位在自家艺人面前作威作福多年的经纪人、一时愣在当场，仿佛是不认识她了一般。

纯凛凛步伐不停，愈往外走，外面的声音也愈是清晰。

当她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门前，声音与聚光灯一起，如海潮一般，顺着她推门的动作将她淹没。

那些嘈杂的声音汇聚成了一个名字，也只有这一个名字。

——五十岚瞬纯。

这位出道即巅峰，刚满一个月就开始了全日本的巡回演出，仅仅靠颜值就已经斩获了无数人的心的十七岁少女。

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应援棒一直亮出好远，看不见尽头，头顶黑夜沉沉，星空寂寂，台下的气氛却随着她的出场攀升至**。

一时间，纯凛凛恍惚只觉到回到了《万华镜》的世界里，游戏里，为了表现她这个茶道部学姐的受欢迎程度，她学校的后援团、也经常会在她上学的路上这样迎接她。

然而，那些受程序操控的角色，到底和真正人类是不同的，他们的「爱是虚假的」，只是冰冷的一串代码。

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御伽之国那些高等智能ai们，为什么明白结局只会失败，也要执着去获得「爱」这种东西了。

毕竟……越是搞不明白的东西，就越想要得到啊。

这种心情，不管是人类还是ai，都是一样的。

迎着将四际照得亮如白昼的聚光灯，与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纯凛凛露出微笑地迈出脚步。

走肾走心，女主不是人，没什么道德观念，为了获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不择手段的。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偶像练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