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昨天为什么没有人死?”花田笑问道。
他表情很认真,还有些惊悚,但稍微有一点过,显而易见是还没有跳出“这是一场真人秀”的预设。
现在他们已经吃过了早饭,正步行在去警察局的路上。
胡白给他们准备的早餐很平常,包子馒头鸡蛋稀饭和泡菜,很普通的中式早餐,新人开始不敢吃,但看老手们都吃了也就依样学样。最快吃完的是玉求瑕,嘴一抹谁也没招呼就往外走,方思弄和蒲天白都没吃完,但立即放下早饭自然跟上,没想到的是花田笑也跟了上来,都出来了还拎着半个馒头在啃。
刚把馒头吃完他就拍拍手拍拍嘴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看起来和昨天有点不一样,别人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场的另外三个圈内人都知道是因为他卸了妆。凭良心说卸妆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只是没有那么精致了。
蒲天白也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死,或者说他更想知道是真的有人会死吗?他能感觉出来玉求瑕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都太和平了,很难一下子接受真的有身边的人会因为超自然力量死掉这种事,而且还一天死一个。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偷瞄玉求瑕:“那可能……就是没人死吧?”
“不。”这次玉求瑕回答了,“每晚一定会有人死。”
蒲天白背脊一凉,不敢质疑玉求瑕的话,又问:“没人死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世界’也会造就一个死者。”玉求瑕说,“也许随机掉个陨石砸死,也许……由我们自己投票表决。”
“投票表决?就在我们这些人里面吗?”这话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但这回跳出来的是花田笑,他狐疑地四下看了看,到底还是没有问出下一个傻问题:这能播吗?总局不是已经明确禁播带有大逃杀性质挑战人性的节目了吗?
“基本不会到那一步。”玉求瑕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死人的时候少。”
他们所住的筒子楼位于镇子的最高处,去警察局一路都是下坡,他们走之前已经问过胡白,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脚程。四个人身高腿长的,也许还会更快点。
这一路走来的城镇景象都很平常,像上世纪的那种南方的城中村,楼房很密集,家家户户都支着晾衣杆在窗户外面晒衣服,花花绿绿地塞满了本就不宽敞的巷道。一楼临街的铺子都在正常经营,小商店、水果摊、五金店、小饭馆应有尽有,吆喝或不吆喝的店主们都面目清晰,是普通人的样子。总之,没人说的话这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异世界的镇子。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几人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警察局的影子了,方思弄瞥了一眼玉求瑕鬓角的薄汗,忽然问:“为什么这么着急?”
他们吃得已经很着急了,走得更着急,他又问:“是要抢在其他人前面找到线索吗?”
不料玉求瑕却摇了摇头,解释道:“昨天胡白提到过,警察局的开放时间是晚上三点到早上九点,又提到早七点晚七点的吃饭时间不要迟到,还提到过晚上不要开门开窗,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我们暂时推定晚七点到早七点我们需要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么我们的自由活动时间与警察局开放的时间之间重合的部分,就只有早上七点到早上九点。”
花田笑在旁边百转千回地“哦”了一声,抢答道:“您是想更快地找到线索!”
玉求瑕蹙起眉头,闭了闭眼睛,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方思弄很熟悉他这个“遇到傻逼了,好烦”的表情,下意识勾了勾唇角。
很快,他们来到警察局。
警察局也是很普通的乡镇警察局的样子,只有一个值班民警,一副睡眼惺忪,勤等着下班的样子。
玉求瑕走上前去,一下子跟换了一张脸一样,未语先笑,眉目顾盼,简直是男女老少无所不杀:“警官,您好,我们是受邀过来调查镇上凶手的侦探,想要找您了解点情况。”
值班民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被他的美貌影响分毫,兴致缺缺,还打了个哈欠:“哪个凶手?”
玉求瑕眉毛一挑,反问:“难道有很多个凶手吗?”
“啊……最近的话大概就只有一个。”民警似乎神志不太清醒,说什么都反应慢半拍,摇摇晃晃站起来,朝对面的墙壁一指,“那里贴了通缉令,你们要找的人都在上面。”
几人走到那面墙壁前,看到上面贴着的一大片通缉令,放眼望去少说有二三十张。
蒲天白惊呼:“这么多!”
民警还坐在接待台里说道:“第一排左起第三个,杀人犯的话我们怀疑是他。”
几人听了他的话,转头看向那张通缉令,上面并没有刊登犯人的照片,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影子,都是逆光的,或是在运动中的,完全看不见脸,只能看出犯人异常高大雄伟的身材,不是健美先生的那种雄壮,而是高耸,但瘦削,就像一截陡峭的华山,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我觉得……”花田笑情不自禁抖了一下,虽然心里觉得是假的,但还是被吓到了,转念又给节目美术组竖了一个大拇指。他之前说话都没人理的,这回一开口其他人倒是都看向了他,他的虚荣心终于被满足了,一下子尾巴翘起来,整个人的状态就有点假,不如刚刚真情实感的恐惧,但他还是把话说全了,“——他不太像人。”
“是有一点。”方思弄发表自己的看法,他是搞摄影的,对人体结构很熟悉,因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强烈,“有点‘恐怖谷’的意思了。”
蒲天白却指着通缉令上的另一张图道:“这是什么?”
在犯人的身形照片下面,还有一张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照片,整个画面没有景深,应该只是近距离地拍摄了一个平面。光线不好,画面呈一种暗青色,上面有几圈紫绿色的花纹,像淤青。
这张照片跟前面那些有人影的照片是一组,都被命名为“犯人体貌特征”。
玉求瑕转头问民警:“这是他的哪个部位?”
民警抬头扫了一眼:“不知道。”
玉求瑕沉吟了片刻,又问:“为什么说他是凶手?”
民警还是漫不经心,很不耐烦的样子:“不知道,法医鉴定的,说杀人手法跟他以前的杀人手法符合。”
这下所有人的眉头都皱起来(花田笑除外,他整个人都在状况外),蒲天白问道:“他以前也杀过人?”
“是啊,越狱犯。”
这更说不通了,方思弄接着问:“他还进过监狱?那为什么没有脸的照片?”
民警两手一摊:“我就是个小片警,我哪知道?”
对话到这里仿佛就进入了一个瓶颈,这小民警就像游戏中的NPC一样,虽然态度很不耐烦,但有问必答,可答不出来的就是真的答不出来。
方思弄下意识看向玉求瑕,只见那人正捏着下巴垂眸沉思,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下颚与颈脖的弧度漂亮得像一尊希腊雕塑。
这个角度拍下来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方思弄气得深吸了一口气,气自己怎么能傻狗到这种程度,又气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走神,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时,玉求瑕抬起头,问民警:“既然怀疑是他了,为什么不抓?”
“抓?怎么抓?”民警嗤笑一声,“我们这儿警力不足,全部人派出去也不一定能抓到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玉求瑕眼睛一眯,捕捉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词:“‘这些’?没有定罪的人也能叫罪犯吗?”
民警平静道:“他们大多数都是越狱犯。”
蒲天白又扫了一眼满墙的通缉令,震惊道:“这么多都是?”
玉求瑕追问:“为什么会这么多?”
民警态度轻佻地说:“我们这里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离东西两个重刑犯监狱都不远,他们逃出来之后会在这里落落脚,可能还会犯一两件事,但很快就会离开。除了本地人,没有人会在这里久呆。”
玉求瑕嘴巴动了动,似乎还要问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忽然响起,还是那种老闹钟的金属敲击声,简直直击人的天灵盖。
“得了,我要下班了。”民警探身关掉闹钟,朝警察局大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险而一分钟的班都不想加,“劳驾各位,有事晚上再来。”
离开警察局后,方思弄突然道:“我觉得有一点问题。”
蒲天白问:“什么问题?”
“看起来警察局根本没想要抓人,所以我们这些‘侦探’也不是警察请来的。”方思弄说,“也不是镇民请来的,多年来他们都生活在这个三不管地带,见惯了三教九流,也习惯了警察局的不作为,所以没道理偏偏要聘请侦探来调查这一个杀人凶手。”
“所以是谁请的侦探?”他看向玉求瑕,仿佛只在乎他的肯定,“是胡白?”
蒲天白已经完全跟着他的思路走了,到这里一声惊呼:“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管我们食宿的边缘NPC呢!”
玉求瑕迎着方思弄的视线看了几秒,然后避开了,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淡淡道:“在下一个重要的NPC出现之前,我们可以暂时这么推定。”
花田笑自觉自己有推动节目进程的责任,忽然元气满满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玉求瑕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烦,转身直接走了:“先去凶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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