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三样东西。
分别是一个锈蚀的齿轮、一支黑色的箭矢，以及一个黄铜的、眼状纹路的装饰物。
两声敲门声响起，听到那声熟悉的“进来吧”的文星河走入房间后将门重新反锁好。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中，叶云抬眸看向文星河，只见对方左手手臂上缠绕了一圈绷带，新鲜的血迹在绷带上染出零星的血痕。
“遇见变异体了？”
文星河无奈的摇摇头：“您学生没被攻击，是这伤自己跑来的。”
他们来的路上遇见了三个被变异体围攻的普通人，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就这么任由他们被变异体吃掉。
那几个变异体不是难对付的类型，于朝雨和周若涵两个人去对付绰绰有余。
但让几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三个人早就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而精神濒临崩溃，不断想着自己受伤的那一幕，原本只有一两道伤口的三人很快身上便出现了大量的伤痕造成了急性缺血并迅速死亡，要不是当时于朝雨和周若涵反应过快，她们恐怕也要步这两个人的后尘了。
但就算这两，于朝雨和周若涵受伤也不轻。
明明没有被攻击到，却偏偏因为别人不受控制的想法而受伤，这种感觉真的是憋屈到极点了。
但两人也知道，受点伤还算好的，这也多亏那三个人对失血到什么程度会造成死亡没有概念，不然要是他们临死前想的不是受伤，而是“我就快要死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她们也早就成了两具尸体。
叶云点点头，她刚刚一直在用“上帝视角”确认状况，对【混乱场】内目前发展到什么阶段了然于胸。
文星河走到房间的沙发上放松的坐了下来，他和老师的自控力都足够强，不需要担心房间里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危险。
“老师应该也发现了吧。”情况紧急，文星河开门见山，“游商的道具，无法被这个【混乱场】复制。”
“嗯。”
“老师想利用游商的力量来帮我们解决这个【混乱场】？”
“我有两个想法，其一就是你说的，依靠游商的力量，就像是祂曾经对你那个下属做的那样，直接将【混乱场】破坏。”
“其二，利用这个【混乱场】本身的规则，在这个混乱场中，一切的思想都会化为现实。想要让那些普通人去控制自己的想法不现实，但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做不到的话，却可以通过药物。”
一些精神类药物或者是麻醉药，使用的当的话都可以造成意识消失的效果。
但……
“北方基地内怕是没有那么多存货吧？”这不是文星河看不起北方基地，实在是药物的生产在落日后基本上都已经停滞了，像是那种外伤类的药物还好说，毕竟有那个需求在，多多搜集或者是基地内弄一个小实验室或者还能勉强够用，精神类药物可就真的是用一点少一点，也没多少人真的会去特意搜集。
“是的，用这个办法的风险在两方面，一方面，【混乱场】持续的时间不确定，长时间的药物使用本身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另一方面，北方基地的相关药物存储并不算多，所以需要利用【混乱场】本身的力量复制出一批来，但谁也说不准，吃了这些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两种办法风险相差不大，但一个只是拖延时间，另一个却真的有可能找到破局之道。
文星河想自己大概知道叶云的选择了。
所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一条道路吗？
文星河叹了一口气，或许老师说的是对的，在面对未知领域，行走在一片漆黑毫无道路的地方时，他的确不适合做那个领头人。
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知道了，那渭河基地这边会听从指挥尽快做好‘祈祷’的准备。”
关于如何联络上那位神秘商人，光耀基地已经给他们展示了一个正确的方向——通过祈祷，奉献信仰，换取庇佑。
目前已知人类最大幸存基地的信仰啊，文星河已经隐隐嗅到变革的味道了，就是不知道，游商将人类引向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未来。
“两手准备，一旦游商没有回复‘祈祷’，就开展B计划，让一部分自控力差的人先行服用药物，减少‘幻象’的产生。”
“时限就定在，一天之内吧。”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坍塌的水泥楼板相互交叠的缝隙中，于桓坐在阴影中从怀中取出一管液体拧开盖子倒入口中。
微凉无味的液体吞入腹中，一整天没有进食带来的饥饿感瞬间消失。
于桓长舒一口气，握着空掉的管子，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变异体。
这个地方原本是那只变异体的巢穴，足够隐蔽，而且遮阳挡风，相当舒适。
你的巢穴很好，现在它是我的了。
那只变异体在发现入侵它领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女性时相当愤怒，大吼着从巢穴中冲出准备将于桓当做晚餐，只可惜却并不是手握勇气之刃的于桓的对手。
结果就是晚餐没了，巢穴没了，连小命也跟着没了。
要不是这只变异体长得干巴巴的，皮肤上还满是癞蛤蟆似的凸起和分泌物，它就要反过来成于桓的晚餐了。
喝了一管从游商大人那里交易来的初级食物，于桓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慢慢恢复，决定今晚就把这里当做临时庇护所。
于桓离开光耀已经有几天了，直到真的离开幸存者基地后，于桓才明白为什么游荡者的数量那么稀少。
无处不在的变异体，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混乱场】，而除此之外，当你行走在路上，看着原本属于人类的印记在自然与时光的作用下愈发模糊，看着熟悉的城市、街道上被另一群怪异的生物所占据，那种悲凉感真的会让人精神崩溃。
于桓想到了今早她埋葬的两具尸体，尸体有被啃食的痕迹，骨骼已经拼凑不完整了，但勉强可以认出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童，如果不是于桓凑巧选择了那条路遇见了他们，他们就要这样一直曝尸荒野，直到被风沙和微生物彻底掩去所有痕迹。
就在这时，于桓突然感觉锁骨中央，那枚黑色的印记被触动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低下头恭敬道：“游商大人？”
四周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于桓却听到了那美妙动人的女声自她脑海中响起。
她垂眸看着面前的地面，即使游商无法看到她此时的样子，于桓也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是，我立刻动身。”
于桓说完后，感觉锁骨中央的印记归为沉寂，那股令人胆寒的黑暗气息也消失掉，直到此时于桓才抬起头来。
“北方基地？”
*
看着毫无动静的【混乱场】，文星河忍不住开口：“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周若涵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石英石表，“距离一天还只剩一个小时了。”
而站在文星河身边，同样等待着结果的叶云则要更加冷静：“现在状况如何？”
蓬舟放下手中铜黄色眼状的装饰品，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定定神道：“目前【混乱场】内所有幸存者均以分批被分配到不同房间，按照要求诵念从光耀得到的祈祷词。”
“但幻象依旧在出现，目前伤亡人数已经达到了上千人。”
“药物都准备好了吗？”
“嗯，第一批使用的是基地的存货，已经挑选出最先使用药物的人群了，时间结束后，那些人会分批服下药物，而剩余的人会继续祈祷，直到第一批药物药效接近消失。”于朝雨看了一眼连喘息都有些费力的蓬舟，只好上前一步代替他来回答，“然后再启用利用【混乱场】复制的第二批药物。”
这个第二计划并没有告知给基地内的幸存者，仅有少部分负责分发药物的人才知晓，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提前得到这个消息后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造成其他的混乱。
“但是这种药物如果连续服用的话，很有可能对精神和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叶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等到几秒钟她再度睁开眼睛后，眼中仅剩一片坚定。
“去准备吧，好孩子，时间一到，就开始B计划。”
“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站在这里的文星河等人掌心处生出了一片冷汗。周若涵用力咬了咬牙，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禁祈祷游商能够回应他们的祈求。
直到只剩下最后五分钟，蓬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本就因为使用“上帝视角”而紧绷到极点的精神险些绷断，身体摇晃了一下，依靠着意志力才勉强站住。
砰！
就在这时，一声落锤声自他脑海中响起，响起的那一瞬间蓬舟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渴求一个结果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于是赶紧闭上眼睛用力的摇了摇头。
直到熟悉的黄油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蓬舟猛的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
拍卖场！
游商回应了他们的祈祷！
蓬舟向身侧看去，只看到了和自己同样表情震惊的周若涵。
这一次的拍卖场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吗？蓬舟转过身去观察四周，发现远处的那些座位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就像是隔了一道水雾一样。
原本位于最前方的拍卖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就相当舒服的黑红色高背椅。
游商此时正坐在这张高背椅上，漆黑的植物自她身边生长而出，托举着一个雕花的瓷盘，上面是冒着热气的红茶。
“两位似乎，有一笔大生意要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