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虽在天子脚下,却也暗潮涌动地藏着好几股势力。大梁国实行惠商政策,故而商业繁荣,大官和大商的勾结,让这种繁华更显气势。
吉祥楼便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
它是京城最高楼,里头应有尽有,一般平民只进得去前两层,一层饭庄,一层赌场。若要上第三层,不是吉祥楼招待的贵客,平民百姓必须得花二十两买同花令牌方可进入。
眼下正是正午,一楼饭庄人头攒动,除了来这儿吃饭的,一条排着队的长长的队伍格外引人注目。
卫青弦在这里摆摊子给人算命好几天了,起初没人注意这个看着十分稚嫩的女子。后来不知怎地名声就传来了,从早到晚的人络绎不绝,因为给饭庄也带来了不少顾客,所以吉祥楼也并没有派人来赶她。
“道仙,你看我何时能高中啊?”
来人是个四十岁的书生模样,卫青弦把了把他的脉。
她不能轻易施法预知未来,但是大部分人的问题,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过去回答。
这人整日游手好闲,只晓得结交士人,却不肯埋头苦学。
卫青弦状似苦恼:“难啊。”
"另谋出路吧。"
那人闻言面露难堪,后面一个看见动静就挤了上来,是个抱着娃娃的大婶,愁容满面的。
“姑娘,给婶看看,俺孙子什么毛病。”
卫青弦往她怀中看了眼,一个月不到的男婴,通体透着黄。
像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大夫瞧不出个啥,姑娘,拜托你救救俺孙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是黄疸。”卫青弦道,“你要找城里的大药铺去瞧,村里的大夫难免见得少。”
“哎哎哎。”那人一听有救,一下子喜笑颜开。
“......”
卫青弦忙活到傍晚,大梁国有着不太严格的坊市制度,故而这时候,有一些打扮华丽的贵人被佣人们簇拥而来,他们显然是奔着三楼去的,直接被吉祥楼的伙计由专门的通道迎上去。
卫青弦收了摊,掂了掂自己今日赚得银两,露出满足的笑容。
“请出示同花令牌。”侍卫在她拦了下来。
“我就上去看看。”卫青弦注意这里很久了,也听说今日好似有什么大型的表演活动,她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只不过居然连门都进不去。
“请出示同花令牌。”
“同花令牌是什么?”
“要买令牌那边清。”那个人一副不想多说的生冷模样,显然是在他的职业生涯中,遇到了太多像卫青弦一样的无知民众。
卫青弦被打发到了一个柜台。
隔着木头门,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眯着眼睛贴过来:“客官买令牌?”
“多少钱。”
“二十两白银。”
“多少?”卫青弦瞪大了眼睛。
她怀疑自己听力出现了问题,不是,一个入场券就这么贵?
“嘿嘿。”这人笑得意味不明。
卫青弦这几日生意火爆成这样,也不过赚了六十两银子,这进个门就要花掉三分之一。
“大爷,这三楼都有什么呀?”她真是好奇。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大爷不答反问。
卫青弦点点头。
“这三楼呀,专门服侍贵人,就是为了挡客才这么规定的。”
什么丧尽天良的买卖要这么高门槛,卫青弦直觉这里头大有名堂。
颇有种一掷千金的风范:“我买了!”
大爷又是嘿嘿一笑:“真是抱歉,需要本店消费满一百两才有购买资格,姑娘你看你......”
卫青弦很想爆粗口。
只好退回到一楼,从李府离开后,她没有冒然再去接近李彻,这种人疑心甚重,又很难信任别人。师父说过他命中带贵,但又有一劫难,她要做的就是帮他度过劫难。
她用铜盘看到吉祥楼怨气堆积,不就便会有血光之灾,所以才会天天跑过来。
吉祥楼出事,在京城算大事,北司狱不可能不介入。
卫青弦要做的,就是一个守株待兔。
不过事情比她想象的要棘手一些,一楼二楼人口太杂,其他地方又一律不可进。
迎面走过一对男女,女子红裙袒肩,显然是红尘中人,男子锦衣华服,应当是贵族子弟。
跟在他们身后的,基本都是男男女女,很少有形单影只的。
卫青弦在一边安静地观察了很久。
终于瞄准了一个年轻男子,穿着轻奢,身边没有仆人,看着性格还行,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这位公子。”卫青弦热情地喊住了他,“你也是要上去的吧?”
男子被女子搭讪可能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件。
男子下意识看了看身后,意识到她在对自己说话,这才拱了拱手,十分礼貌。
“正是,请问,姑娘你是?”
卫青弦笑得十分灿烂:“你能不能顺带捎我进去?”
赵寻见这才悄无声息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是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装扮,不同于平民女子的粗布麻服,也和贵女们的珠钗锦绣不同,一身青色轻纱长衫,袖子像胡服一般束着,长发被一根同色系的青色发带束起来,腰间挂着一块小巧的铜镜。
若不是她长得一张中原人的脸,赵寻见会以为她是西域来哪个国家的外国人。
“怎么样?”
卫青弦充满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赵寻见是个比较稳重的人,对身份不明的人保持着一贯的警惕作风:“姑娘是什么人?”
“我从山上来的,初来乍到,很想进去参观一下。”她双手合十做拜托状,“求求你了带我进去吧。”
既然报上身份,也打消了一半疑虑,更何况只是捎带个人。
赵寻见颔首:“跟在我身后。”
“谢谢!”卫青弦心中大喜过望。
赵寻见长得温顺,却是个七尺男儿,肩膀很宽,穿着长衫,卫青弦躲在在身后,从正面看的话,一点人影都看不到。
侍从似乎对赵寻见很熟悉,也认出了卫青弦,但没有多说一句话,非常恭敬地把两人请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满堂艳丽的红色绸缎,地板也被厚实地包裹住。可以看到三楼四楼是中间镂空的,一个巨大的擂台上有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在相互打斗着,擂台旁也挤满了人,举着手吆喝着,一股激烈的声浪翻江倒海地涌向四周。
卫青弦一下就看傻眼了。
她从没见过这种地方。
“这边。”赵寻见注意到了她震惊的表情。
两人穿过厚厚的人群,被领入四楼包厢,更能将整个擂台及其周边的情况收入眼底。
擂台旁有一块很大的木牌,上面钉着一些人名,底下两堆银子,旁边的人一把一把地堆上银山。
裁判打响终止符,宣布获胜方,赢了钱的欢呼雀跃,输了钱的唉声叹气,很快又全部投入新一轮的狂欢。
“右边的这位是上次的擂主,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下去玩玩。”
被他介绍的那个女子身形较矮,但是四肢非常结实,长相却很甜美。
他们都穿着同一的擂服,只是颜色不同,裙子到大腿,袒胸露背的,只遮住了重要的部分。
就像两只待宰的羔羊,不论谁输谁赢,最终都会被按到案板上接受审判。
周九从擂台上收回视线,关上窗,挡住外边的嘈杂。
在他面前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李彻对面的年轻男子将一杯酒递过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李彻纹丝不动。
梁冀笑容不变,今日是他有求于李彻,纵然是王爷身份,也不得不伏小做低。
“本王听闻秦石岳的一双儿女冲撞了李大人?”
李彻冷笑一声:“肃王殿下倒是消息灵通。”
“秦石岳于本王有恩,他一双儿女手无缚鸡之力,李大人可否通融,将人给我,条件好谈。”
“肃王殿下抬举,在下奉命行事罢了。”李彻将酒杯移开。
“天下谁人不知李大人手眼通天,放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李大人若是怕太后那边不好交代,我来安排,绝不会让李大人难堪。”
“肃王殿下平日闲云野鹤,却因为这件事情甘愿进局,不觉得有些滑稽吗?”
肃王梁冀,先皇第十子,封地幽州,平日里除了养花种地就是读书解经。在所有藩王蠢蠢欲动的时候,他显得格外安分。
李彻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拿秦雪儿秦文威胁秦石岳无济于事,他背后的人一旦知道他出卖了自己,那定不是杀一双儿女的事情。所以李彻用这步棋,目的不在秦石岳,不过没想到是梁冀找上门来。
见李彻把话说开了,梁冀也是轻轻一笑,从衣袖拿出一瓶小小的瓷瓶。
“李大人殚精竭虑,可惜连身家性命都被人握在手上,不觉得有些不甘吗?”然后把瓷瓶递到李彻面前,“一点见面礼,笑纳。”
李彻看了眼眼前的东西,立刻明白了对面的人做了多少准备。
“肃王殿下心思缜密,真的令人刮目相看。”
在外人看来,他是萧太后的鹰犬不错,但是在萧太后眼里,他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而想要牢牢抓住这颗棋子为己所用,猜忌心重如萧太后,当然需要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体内的毒由来已久,每个月需要到萧太后那里拿解药。
这件事情甚至隐秘到只有李彻和萧太后两个人知道,而远在幽州的梁冀如何知道已不得人知。
“李大人需要的话,本王可以把解药配方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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