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少女黯淡的眼底泛起涟漪,慢慢染上了亮色。
“公子,我相信你。”
傅涧棠细致为她上完药,又将她的袖子拉下来整理好。
“多谢公子。”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道谢,句句出自真心。
傅涧棠抬眸间眉目尽显温柔,轻声说道:“阿梨,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反倒显得生分。”
虞青梨摇头,说道:“公子,这是应该的。”
既如此,傅涧棠也不再坚持,由着她去。
待处理妥当,虞青梨自觉退下,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躺,系统火急火燎冒了出来。
系统:【宿主,你怎么样了?】
少女的闷闷的声音传来:“感觉不太好。”
【好的宿主,是否需要系统为你进行心理辅导?】
闻言,虞青梨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们系统居然还有这个业务?”
系统嘿嘿直笑:【那可不,我虽然不能为宿主提供行为帮助,但是可以言语指导,这其中包括心理辅导。】
【更何况,冷眼旁观宿主难受,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抱歉系统,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关键时刻只会吐槽,没有一点作用的废物,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虞青梨承认,她对系统有那么一丁点改观了。
系统:【倒也不必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难得被宿主夸了,但它只觉得扎心。
虞青梨不厚道地笑了,心底积压的那股烦闷情绪散去,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系统察觉到宿主的变化,问道:【宿主,那还需要系统心理辅导嘛?】
虞青梨摆手:“不用,你刚才那些话已经把我逗乐了。”
敢情宿主把它当成乐子了,这下轮到系统自己郁闷了。
怎么办,好想画个圈圈诅咒宿主。
虞青梨将头上的梨花簪拔下,只见簪头处坠了一颗蜡珠,她手指轻巧地摁住蜡珠打开。
系统疑惑:【宿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嘘,你等着瞧吧。”
虞青梨从袖中取出几包药粉,各取少许,小心翼翼地填入珠内。做好后,盖紧蜡珠,把簪子插回了发髻。
“防身用的。”
系统看得膛目结舌:【宿主,还是你聪明。】
虞青梨眼尾轻扬,“身处漩涡,没点傍身的东西怎么行。”
……
柳总管带着人来到银月阁敲响院门,竹涯心道又是何人,小跑着去开门。
见门外人是管家,他疑惑道:“柳总管,有何吩咐?”
柳总管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我是来替七公子送礼的。”
听到这个名字,竹涯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快得不易令人察觉。
可下一秒,他堆起笑容,引着人往书房走,边走边说:“劳烦柳总管等候片刻,我这就请公子过来。”
言罢,他转身行至公子屋外,敲了敲门,恭敬道:“公子,柳总管在书房等你。”
“知道了,这就来。”少年应了一声。
不多时,他衣着妥帖地从屋内走出。对于柳总管的突然造访,他心里满是好奇。
柳总管在书房等了一会儿,忽闻身后步履声渐近,他回首一瞧,视线刚触及来人的身影,便连忙垂首行礼。
他道:“老奴见过三公子。”
“免礼。”傅涧棠大步流星跨过来,拂了衣袍坐在椅子上,这才抬眸看向他,“柳总管,可是有何要事?”
柳总管将手中所揣之物呈递:“这是七公子特意命我送来的。”
少年面露惊奇,接过画轴展开,竟是一副栩栩如生的花鸟画。那花鸟笔触细腻,色彩艳丽,令人不自觉凝视。
他不解道:“七弟……这是何意?”
“七公子令我转告您,他说那日是他一时气上心头,对三公子态度稍微差了些,还望三公子莫要与他计较。”
顿了下,柳总管又补充:“七公子……他说不知如何面对您,故而命老奴送来此画作赔罪,您收下此画作,也就代表此前嫌隙冰释。”
傅涧棠草草扫视几眼,收起画作,温声道:“这画我收下了,劳烦你回去告诉七弟,我并未生过他的气,何况本就是我的错,即使七弟有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柳总管颔首,心想七公子交给他的差事就如此轻易办妥了,眼睛不由得眯起。
“三公子果真大人有大量,老奴定将话带到。”
“对了,七公子还说,希望您能将他送的画作挂起来,以此,方能彰显兄弟情深。”
傅涧棠应允:“会的。”
见状,柳总管展颜,“如此,老奴回去复命了。”
“柳总管请慢走。”
待送走他,傅涧棠折身回书房,摊开画作仔细研究起来。
他不知傅言溪是在搞什么名堂,那日矛盾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事态也没有傅言溪所说的那么严肃。
反常之举,背后必有阴谋,他不得不防备。
傅涧棠对着画作反复摩挲,折腾了好一阵子,眉头紧锁,却未能参透其中奥秘。
他并未听从柳总管之言将它挂起,而是置于角落。
另一边,傅言溪在自家书房里作画,神情专注,从侧颜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投下阴影,温良柔顺,看起来丝毫不具备攻击性。
哪怕柳总管来复命,他也未曾停下笔,依旧专注手中动作,头也不抬开口:“知道了,下去吧。”
良久,他搁下笔,满意地看着所作之画,两颗小虎牙随着他微笑的弧度露了出来。
“青疏,瞧瞧如何?”他唤了一声身侧的小厮。
青疏自是对自家公子的画作十分认可:“甚是完美,公子的画技又进步了。”
得到他迎合的话语,傅言溪轻哼两声:“那是自然。”
欣赏了好一会儿,他将画作交给青疏收好,青疏照做,完毕后折身回来,欲言又止。
傅言溪瞥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就问?”
青疏环顾房门紧闭,确认四周安全,大着胆子道:“公子,您这样做,真的不会出现遗漏么,如今可是在府上……”
“怕什么,我所下之毒无色无味,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渗透他的五脏六腑,不出两月,他必定身亡,届时毒药已消散,也是查不到来源的。”
“可是公子,画作可是您着人送去的。”青疏依旧担忧。
傅言溪勾唇,纯真的外表却透漏着与之不符的阴毒,大笑道:“那是经柳总管之手送去的,我的画作可没有任何问题,若是当真被查出,谁知道是不是柳总管与三哥有私怨,以此谋害于他。”
他做事,最喜假借他人之手,从来不在明面暴露,维持自己天真的人设。
倘若事情败露也只是损失一个管家而已,他能达到目的除掉自己厌恶之人,何乐而不为呢。
青疏嘴唇紧抿道:“可柳总管,不是夫人的人么?”
“管他是什么人,能被我利用是他三生有幸,即便母亲知晓,也不会责怪于我。”傅言溪冷哼道。
青疏打从心底佩服:“公子英明。”
他觉得自己似乎忧虑过多了,公子哪回做事不是思虑周全,没有一次出现过纰漏。
傅言溪移步走出书房,“走罢,我要去见母亲。”
……
腊月十五,是傅家定好到大佛寺礼佛烧香的日子。早在几日前,周云绡已让管家逐个院子去通知。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投下地面,傅家人集结在府外,依次上了马车。
大佛寺所处位置在城外的玉颐山,距侯府距离甚远,统共来回不少于两个时辰。
至于选址,其开山住持一生追求清静,只愿远离京城繁华,不去沾染那世俗名利。
出了城外,路明显变得难走起来,车轮碾压下过雪的路面,偶尔还会打滑。
车队走到半山腰,风愈大,忽而大雪倾至,风夹杂雪劈头盖脸砸在人脸上,打得在场人措不及防。
此情形下,断不能继续前行,道路狭窄无法掉头,只能原地等候雪停。
虞青梨挥手拂下脸上的雪,就听到车内傅涧棠喊她,“阿梨,你进来坐。”
她掀开帘子进去,顿觉浑身寒冷被驱散,与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忽然手中被塞入一个东西,摸着暖融融的,虞青梨低头一看,是个小手炉。
她本想问为什么,傅涧棠看透了她的想法,率先开口:“你是女子,身子骨自是比不上我好,我不需要这玩意儿,你拿着暖手正好。”
他既已这样说,她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缩在一旁,轻声向他道了谢。
傅涧棠应了一声,他撩开车帘,向外瞥了几眼,只见雪下得正急,看这光景,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停歇。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选择闭目养神。
虞青梨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头倚在车厢上,闭上了眼,不觉间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渐歇,车外的动静惊醒两人,马车再次启动了。
由于路面被新雪覆盖了又一层,马车走得更为艰难,到达山顶时,已是日昳时分。
下了马车,寺外有小僧在清扫落雪。其中一人见他们到来,便奔入寺中,将主持请了出来。
住持带着几名僧人匆匆而来,行至傅家众人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远道而来,山中大雪下了许久,想必被困多时已然受累,请随老衲到厢房少憩片刻。”
“那便有劳师父了。”傅呈裕微微躬身,拱手还礼。
男女厢房分设两处,虞青梨跟随府中其他婢女,在小僧的指引下来到其中一间。
“阿弥陀佛,女施主们,房中备有干净素衣可供更换,诸位且在这里好生歇息,小僧退下了。”
“多谢小师父。”
虞青梨进了门,环视厢房,床位都挨在一处,环境整洁,整个房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看着其余人逐个解外衣,套上放置桌上的素衣,她也跟着这样做。
换好后,她随意择了个床位,躺上去打算歇息,临床的小婢女与她搭起话来。
“你是三公子的婢女吗?”
虞青梨点点头:“没错。”
“我是二小姐的贴身婢女,我叫盼夏。”盼夏说起话时,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很是可爱。
如此近距离看着,虞青梨生出想戳她小酒窝的心思,以防被面前人当成变态,她终究还是按捺下了。
“我叫阿梨。”她回以友好的微笑。
“那我便称呼你为阿梨姐姐吧。”
“可以。”
“今日上山风雪可真大呀,往年未曾遇到过,在半山腰那会儿,我们乘的马车轮子打滑,险些坠下山去,”盼夏拍着胸口,显然是心有余悸,“我差点以为小命不保了。”
“有这回事?”虞青梨蹙眉,她在车内怎么没有听到动静。
“有的。”
“好吧。”也许风雪太大被掩盖下了,亦或是她睡得沉,没有察觉,虞青梨暗自思忖。
眼看盼夏小脸依旧发白,俨然还没从惊恐中缓过来,她拍着少女的肩膀安慰:“都过去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老天爷眷顾,剩下的都是福报。”
少女眨着眼,面带狐疑之色,“真的吗?”
“当然,不骗你。”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安慰人,她最在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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