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派担当

夜色下,公主府这三个泛着金光的大字仍然刺眼。门口的侍卫看见聂蕊后正欲上前,却瞥见思语悄然打出的手势,遂止住了动作。

聂蕊面不改色地踏入府门,一旁思语接过门口婢女手中的灯,侧身在前引路。

府里这会没什么下人走动,偌大的公主府此时显得有些冷清。廊庑上的纱灯零零散散,虽不甚明亮,却也并不妨碍视物。一路走来,雕梁画栋丹楹刻桷建筑映入眼帘,无一不精湛。实在难以想象,这是因原主突然前来,赶工而成的。

穿过花园,走过垂花门,又行了一段路程,才抵达原主所居住的院子。屋内早已点起了灯盏,思语推开门,聂蕊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在门口伫立静思片刻,而后抬步迈入。

房间内部的陈设奢华精美,她大略扫视一圈,瞧见雕着桃花纹的红木梳妆台上,架着面镶着玉的铜镜后,便朝着它缓缓走去。待走到近前,聂蕊垂眸轻扶着梳妆台,慢慢坐下。

思语端来茶水,轻声问道:“公主,您晚膳用得不多,可要再用一些?”

“不用了,你退下吧。”

“是。”思语躬身退下,暗自叹息。公主今日又与谢公子起了争执,而且还出府去了垂怜阁那种地方。她这颗心实在是没底……

关门声响起,聂蕊慢慢抬眼。

昏黄的铜镜中,映出张娇美的脸,只是眉眼间的骄矜和不郁破坏了这份样貌。她’将头发高高束起,作男子装扮,刻意加粗描绘的柳眉之下,一双杏眼漆黑深邃,唇角习惯性地紧紧抿着。

熟悉,又陌生。

聂蕊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镜子里除了五官和她一样外,并不相像的人。

少顷,她轻轻抬手,朝着眉间抚去,动作轻柔谨慎,仿佛生怕戳破什么似的。待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眉心,忽然展颜一笑,杏眼流转之间波光粼粼,沉郁之色尽皆消散。

“叮,宿主您已成功抵达,接下来要努力完成任务哟~”脑海中520 的声音陡然响起。

聂蕊食指轻叩眉心,神色略显苦恼:“如果我任务失败的话,你会被惩罚吗?”

如果这个任务只制约着她,那没有去做的必要。毕竟棋子可没有去索要奖品的权利,而她最讨厌白费力气。

520顿了一会儿道:“如果失败,520将会被格式化回收。”

“这样啊,原来我们是一体的。”聂蕊唇角高高扬起,笑容格外真诚。

“是的宿主。”520有些羞涩:“520会努力协助宿主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聂蕊半敛着眸,慢慢放下扬起的嘴角,开始梳理剧情。

这是一本小甜文,讲述的是出身名门却幼年不幸走失的女主,在被家中找回后,与才华横溢的世家男主之间的爱情故事。

全文基调轻松,几乎没有虐心情节,唯一称得上虐点的,就是女配对女主的刁难。

而她如今所扮演的角色,正是这个女配——昭华公主。当今天子的嫡亲妹妹,皇室唯一的公主,因自幼备受宠爱,从而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

小说中,女配自幼爱慕男主,成日追着男主身后跑。对男主的拒绝视若无睹,但凡有女子敢与男主稍有亲近,她便会不择手段地加以刁难。即便有人告状,可因有皇上的纵容偏袒,众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刚回到京都的女主,尽管家中十分宠爱,可出门在外,不免还是会受排挤。男主曾多次为她解围,一来二去,两人之间渐渐萌生了情愫。

女配对男主太熟悉了,很快就察觉出男主的细微变化,只是不明缘由。于是在及笄之后,她径直向皇上请求赐婚。但世家权重,男主又不愿,即便皇上宠爱她,此事也不成。可她以绝食相逼,皇上无奈之下只能应允,虽未正式下旨,却也给予了口谕。

因这件事,女配伤了皇上的心,没过多久,皇上便赐予她一块封地,让她离京。

她倒好,当即也给男主按了个外出探访游历的名头。而后直接带着人,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京城。直至一年后,男主回京,男女主二人才得以再续前缘。

女配的封地齐阳,恰好是男配所在之地。男主不喜欢女配,哪怕到了齐阳也是如此。为了吸引男主的注意,女配养起了男宠。

好巧不巧,这个男宠就是文里的男配。

男配是妓女之子,他与流落烟花之地的女主相识于微末,彼此相互扶持。善良的女主,成为男配心中的白月光。直至女主及笄前被找回,两人才无奈分离。女主当时虽未能将男配一同带走,却允诺日后定会前来寻他。

只是苦苦等待女主的男配,中途被女配强行买下,带回府中充当男宠,沦为刺激男主的工具。女配时常在男主面前故意与男配亲昵,妄图使男主吃醋。可惜男主每次都不为所动,她不舍得怪罪男主,便私下对男配肆意折辱,动辄打骂。

致使男配后期即便在朝堂之上身居高位,然而因自身的卑贱身份与早年的惨痛经历,即便暗中为女主做了诸多事情,却始终不敢向女主表明心意。当男配终于鼓起勇气时,为时已晚,女主已经和男主在一起了。

原小说的结局是,男女主二人修成正果。男主成了大奕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能臣,对女主极尽宠爱。而男配虽手握重权行事狠厉,却因为女主的存在,心里一直保留着一份净土,在女主背后默默做她的守护者。

一切都很完美,不过要真是这样,聂蕊就不会来了。

女配下线后没了阻碍,不久之后男女主成婚迎来大结局。但是万万没想到,男配接了她的班,黑化了。

原本顺畅运行的剧情线就此崩塌,男配化身大反派,祸乱朝纲残害忠良。他甚至盖过男主的主角光环,对女主展开强取豪夺。最终因得不到女主的心,直接带着女主一起嘎了。

重要角色死亡,剧情线崩得稀巴烂。

系统经推演得出结论,说是由于前期女配对男配造成的伤害过于严重,方才导致男配后期性情崩坏。

而聂蕊的任务就是攻略男配。

驱散他心中的阴霾黑暗,让他爱上她,不再去京都掺和男女主的事,从根源上杜绝他的黑化。在此期间,顺便去纠缠还在齐阳的男主,时限一年,算是她这个配角,对男女主爱情最后贡献。

聂蕊唇角微扬,轻声呢喃:“那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爱上我呢?”

甜美的机械声随即响起:“给予他独一无二的偏爱,不计回报的付出,以及毫无保留的理解。”

“这样就能成功么?”

“是的,宿主。”

*

“公主。”思谨躬身行礼,余光瞧了眼跪在地上的思语,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门外,思语愁眉苦脸,直至思谨前来,脸上的神情才松快了些。她快步迎上前去:“思谨姐姐,谢公子他?”

思谨轻轻摇头:“谢公子说,夜色已深,男女有别不宜共处。”

闻言,思语顿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满面愁苦。今日公主出府后,谢公子没来寻。公主愿意回来就已是万幸,可现下谢公子居然不愿过来!一会儿怕要闹。

“只说了这些?再没别的了?”

若是谢公子能多说几句好话,待会儿公主询问之时,也好有个交代。

对上思语满含期待的眼神,思谨刚想开口,房门却突然被打开,思语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下。

“公主。”思谨躬身行礼,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思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只说了这些?”聂蕊手扶门沿,语气轻松愉悦。

思谨低垂着头,无法瞧见她脸上的神情。可听着声音,似乎并未动怒。只是思语这般一惊一乍的模样,看上去又不像是无事发生。

她定了定神道:“谢公子还说,公主初到齐阳,对此处不如京都那般熟悉。外出之时,还是应当多带些护卫,莫要走失了。倘若公主府人手不足,他会帮公主再寻觅些得力的护卫前来。”

寻些得力的侍卫?想来这话是被美化过的,聂蕊的目光落在说话之人身上。只见她神色沉稳面容秀丽,瞧上去年纪比思语稍长,穿着与思语相同的衣裳。

“思谨。”见她应了一声,聂蕊微微眯眼,转身返回屋内:“准备沐浴用水吧。”

热气氤氲升腾,浴桶中的人肌肤胜雪,粉颊晕红,水雾缭绕之间别样乖巧。

要是往日,公主这会儿定闹到谢公子那儿去了。即便不发脾气,也定会以谢公子未曾前来为由,主动寻去。

可今夜竟毫无动静……思语一边往水中添加香露,一边陷入沉思。装着香露的玉瓶沾上水汽后变得滑腻,稍一分神,便掉入水中。

那小巧精致的香露瓶落入水中,并未发出多大声响。然而溅起的水花,却偏偏溅落在闭目休憩的人身上。

思语惊惶跪下:“奴婢知错,求公主责罚。”

这香露本就价值不菲,何况是宫中调香师特意为公主调配的兰花露,制作工序极为繁复。以兰花为主料,佐以茉莉、红莲、栀子等香料,再加入沉香、檀香、龙脑香等浸泡,最后将品相上乘的珍珠细细研磨千遍,混入其中,工艺复杂,珍贵难得。公主突然前来齐阳赶制不及,统共只带了五瓶。想到此,她忍不住发颤。

聂蕊缓缓睁开双眸,那灌了大半水的香露瓶在水中时沉时浮,始终不肯彻底沉入水底。她伸出手将其轻轻按下,待装满水后,才松开手。

“本宫平日是怎么罚你们的?”

入乡随俗,聂蕊很好地适应了当下的一切。

“若是小错,只需跪上几个时辰。若是大错,则用臀杖责打,若……”说到此处,思语微微停顿,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若是公主仍未解气,便褪去下衣,在人多处打。”

浴房内温暖湿润,热气弥漫,然而跪在地上的思语却冷汗直冒。

打板子虽疼,却尚可忍受。在贵人身边侍奉之人,对于挨打受罚之事,只要不危及性命,大多都能咬牙坚持。可褪去下衣受刑却截然不同,大多数人甚至连自己的臀部模样都未曾见过,却要将其暴露于众人眼前。疼痛尚在其次,颜面尽失才是最为难堪之事。她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思语心想,若是她真挨了这么一遭,断断是活不下去的。

水中的兰花香氛缓缓散发,与空中的水汽交融,愈发显得沉闷压抑。那小小的香露瓶又半浮半沉地飘荡起来,聂蕊懒懒地移开视线:“起来吧,本宫不想再泡了。”

“是,奴婢服侍公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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