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回去吧。”张柏峰对两人说道。
两人站在原地没动。
“加班上瘾吗?要不回局里继续查监控?”
望乐还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祈醒拉着望乐:“走吧。”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望乐微微侧头就能看见祈醒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明白为什么祈醒的眼神中会带着复杂与担心,从小到大多少次了,他总是能看到那样的眼神,只要他流露出一点“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别人能做到的事他不可以做”的想法,祈醒就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小时候,他不喜欢祈醒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害怕被别人当成怪物,害怕别人是因为可怜他,同情他,所以祈醒来了以后,他很少再说那种贬低自己,听起来像是博同情的话,但是刚才祈醒一定还是听懂了。
听起来像是在反驳易柯,但事实上他在不自觉地可怜自己。
望乐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不能有剧烈情绪听起来似乎对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在难过的时候不能放声大哭,在愤怒的时候不能拍案而起,在开心时不能手舞足蹈……时时刻刻都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不能激动。但偏偏他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对任何事都做不到熟视无睹,所以明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允许还一次又一次地牵扯进案件中,可是对所有的事他也只能浮于表面地去做个旁观者,绝对不能深究细想,因为只要他自己去细想,一定就会产生剧烈的情绪,他就会失控。
可是刚才祈醒的那个眼神突然就让他莫名地心跳加快,他不得不在心里不停地让自己冷静,明明最讨厌那样的眼神,可是一瞬间他却希望祈醒能一直那样认真地盯着他看……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脑海里再次浮现了刚才的那句话,望乐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情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他深呼吸,用力抽出手,停了下来,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祈醒感受到自己虚空的手,跟着停了下来,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才回过头:“怎么了?”
望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祈醒的脸。半响,望乐笑了起来:“没怎么,多大的人了,哪有让弟弟拉着的道理?我自己可以走。”
望乐说着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祈醒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握成了拳,似乎想要努力抓住什么。
—
“祈醒,好了吗?我们赶快去市局。”
望小莲:“大清早瞎叫什么?你们干脆直接住在市局好了,还回来干什么?”
望乐眨眨眼:“因为想你嘛。”
“滚,我可担待不起你这份想念。记得拿上门口的伞,今天有雨。”
望乐嘿嘿笑了两声:“知道了,我们先走了。”
两人骑着车一前一后,偶尔吹起一阵暖风,将两人的衣衫拱得很高。
祈醒跟在后边,一如既往地看着望乐的背影,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他能感觉到他与望乐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望乐开始排斥他了。
他能通过细节判断出嫌疑人是不是在撒谎,能推断案件可能的进展,但他唯独分析不出望乐对他的感情,亦或者说他知道望乐把他当什么,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
遇到红灯,望乐停了下来,习惯性地回头看,看到祈醒离自己足有50米,他使劲地招了招手,祈醒骑过来在他身边停下。
“你怎么骑这么慢?消极怠工吗?”
“看到一只猫让了一下。”
“祈醒,”望乐顿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谈一谈?”
“嗯,记得。”那天那他误以为望乐闯入了火场感到后怕,又因为回忆起童年的一些事所以心情一直不太好,但望乐似乎以为他在生气。他一直以为“谈一谈”是望乐一时嘴快,脱口而出的的挡箭牌罢了,所以到了晚上他还故意提起来,就是单纯地想逗逗望乐。原来不是吗?
“这个案件彻底结束了,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吧。”
“嗯,”祈醒扭过头看着望乐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望乐立刻别过了头:“绿灯了,走吧。”
两人来到市局,一进门看到一对夫妇模样的人互相搀扶着跟着一个警员正往外走,面容憔悴,神情十分悲痛。
“那是谁?”望乐看到人走远了问道。
谭茜茜叹了口气:“王凌雪的父母,昨天晚上赶过来的,已经在市局守了一晚上了,刚才她妈妈差点晕倒了,要不是说他们在这儿耽误警方办案,现在都不肯走。”
余然:“王凌雪的父亲在当地的一所大学当老师,母亲也是一位作家,都受过高等教育,没想到女儿出了这种事,才四十来岁,头发一下子就白了。唉,真是的,击垮一个家庭只需要简单的一步。”
望乐皱着眉:“不对啊,这么久了,第三个受害人的父母都担心地找过来了,为什么林一一和徐蓉没有亲人找过来?”
余然:“好啊你,望乐,一听就没好好看案件资料,不是一早就交给你了吗?祈醒就没问。”
望乐很苍白地解释道:“那是因为没时间。”
望乐自知理亏,他的确一直都没有好好看案件资料,他一直都是那种四肢发达的人,读书一直没什么成绩,跆拳道倒是练得炉火纯青,所以对文字根本不感兴趣。而且他一来,刘雯的案子就接踵而至,根本没想过看前两个人的案件详情。
余然还想拆穿望乐:“得了吧,你……”
张柏峰:“所有人,开会。”
众人:“是。”
张柏峰:“谭茜茜,梳理一下所有的案件。”
谭茜茜:“是,现在抛开刘雯的案件,一共发生了三起失踪案。刘雯案前,已经分别对林一一和徐蓉的社会关系进行了调查。徐蓉在本市没有任何亲属,联系过她家乡里的人,说她还有一个儿子,一直由她母亲抚养,据同村的人说,她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她儿子也离开了,一直没有联系。孩子8岁那年,徐蓉据同村的人介绍来到了H市,她一直在外边打工,没有固定职业,去年中旬应聘了H大学的清洁工。问过徐蓉的其他同事,都说她很会为人处世,没听说有过结仇结怨的情况。”
望乐忍不住问道:“那徐蓉的丈夫呢?”
谭茜茜:“不知道,徐蓉身份信息仍然显示未婚,据同村的人说她17岁生下了孩子,一直没见过孩子的父亲。”
望乐:“16岁?”
张柏峰:“不用震惊,20年前,农村十六七岁就婚嫁的不少,甚至连结婚证都不会领,继续。”
谭茜茜:“林一一,H大学的大三学生,据身边的同学所说林一一开朗活泼,经常会参加学校的活动,喜欢争强好胜,和徐蓉的社会关系没有明显交集,也没有结仇结怨,除了她一直针对王凌雪。她和徐蓉前后消失在了同一片监控盲区。
望乐:“林一一的家人呢?李洛洛说林一一父亲是学校的投资人,还会时不时出席学校的重大活动,家庭背景如此雄厚,在林一一失踪近一个月内没有任何反应不是太奇怪了吗?”
祈醒:“不奇怪,因为林一一的父亲是林建业。”
望乐:“林建业?是那个林氏集团的总裁?”
祈醒:“对。”
望乐:“他有女儿吗?他有一个儿子我知道,近几年的新闻报道只要有林氏集团都会提到他儿子,是叫林州吧?但没听说过有女儿啊,那么招摇的性格,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林一一?难道是私生女?”
谭茜茜:“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林建业白手起家,只有一位早早过世的妻子,林州在12岁的时候正式与父亲活跃在商圈,H大学的投资也是林州一直在负责,每次参加学校活动的人也是林州安排的。警方曾主动联系过林建业,表示林一一是收养的女儿,只是资助她生活费和学费,希望不要牵扯林氏集团,现在也没有调查出任何与林一一有关的仇怨,唯一有关的也只有林一一和王凌雪不和。”
余然:“遇上这些达官显贵,案情进展就会慢很多,既然不干预,其实是再好不过了。”
谭茜茜继续说道:“王凌雪的社会关系最简单,同样是H大学的大三学生,受到老师同学的极高赞誉。现在已知徐蓉因为某些原因迫害王凌雪,林一一一直以来因为嫉妒处处和王凌雪作对,三个人失踪都在监控盲区,现在怀疑嫌疑人是熟悉环境的学校内部人员,因为偏执地喜欢王凌雪,不满徐蓉和林一一对王凌雪的做法,对两人进行打击报复,又绑架了王凌雪企图实施犯罪。”
“现在案件又回到了起点,还是得继续查监控。”张柏峰看了一眼祈醒、望乐,“你们还有什么想法?”
祈醒:“扩大三个人失踪时的监控范围,把周边监控都筛查一遍。”
望乐:“你是想找出嫌疑人是怎么凭空将人带走的?”
“对,比对三次的环境,尽可能找出可疑的人,另外,重新筛查监控,找出徐蓉和林一一在学校时有关的监控画面,尤其是失踪前几天的。”
几个小时,众人都对着监控一点点筛选,犹如大海捞针,但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点。
“看这里,很奇怪,”余然指着电脑大叫道,“王凌雪有一次和林一一好像发生了非常激烈的冲突,而且徐蓉也知道。”
画面里,王凌雪生气地拉着林一一走出了教室,进入了一个监控盲区,再出现时林一一气冲冲地离开了,没过多久王凌雪低着头跑进了厕所,眼睛似乎还是肿的,更诡异的是没过多久徐蓉拿着拖把也走进了厕所。
祈醒:“这是什么时候的监控?”
余然:“在李洛洛说的那次答辩之后,她没告诉你们这件事吗?”
望乐摇了摇头:“没有。”
祈醒:“可能是她故意没有告诉李洛洛。”
望乐:“凌雪看起来温柔,却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在学校一直受到老师同学的表扬,自尊心一定也很强,所以才连最好的朋友都没说吧。”
张柏峰:“看来有必要再去一次H大学了,看看她们俩还有什么其他的纠纷。”
张柏峰话音刚落,王凌雪的父母再次来到了市局门口。王凌雪的母亲在丈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往前走,额前掉了几缕白发也无暇顾及。
王母:“对不起,警官,我们也不想打扰警方办案,但是能不能让我们见见李洛洛,我们想知道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张柏峰叹了口气:“余然你和祈醒去找老师了解情况,望乐你和李洛洛比较熟,陪着去吧,别太激动。”
H大学
“叔叔阿姨,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带李洛洛过来。”望乐将两个人带到学校的咖啡厅,点好热的饮品,远远地看到服务员将饮品上好才离开。
望乐来到李洛洛的宿舍楼下。
又过了一天,李洛洛精神状态看上去更差了,浓重的黑眼圈挂在瘦削的脸上,身上的衣服还是前两天在医院里换的那套衣服。看到有人从对面走来,像一个受惊的小鸟躲在望乐的身后。望乐甚至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惊到她。
为什么会这样?
来到咖啡厅,正要进去时,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叫,李洛洛条件反射般蹲下大叫,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望乐转过身才发现是餐厅里进了一只老鼠。
服务员连声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失职。”
服务员走远了,疑惑地嘀咕着:“奇怪了,店里从来没出现过老鼠,也定期喷药消毒,哪来的老鼠?”
望乐安抚着李洛洛:“洛洛,没事的,你别紧张。”
李洛洛眼睛惊恐地向四处望了一圈,确定没事后,才哆哆嗦嗦地被望乐从地上扶了起来。
望乐带着李洛洛往前走,看到了王凌雪的父母,招了招手,正要过去时,王母突然扑了过来,她十分激动地抓着李洛洛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凌雪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凌雪?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话还没说完,王母就晕倒了。
王父:“玉霞……”
望乐:“阿姨……”
李洛路:“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一道惊雷劈过。
一时之间,各种声音与咖啡厅悠扬的背景音乐形成了怪异的和声,一出剧目仿佛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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