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乐,望乐!”耳边突然传来祈醒急促的呼喊声,望乐回过神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祈醒。
祈醒紧紧地握着望乐的手,“是不舒服吗?”
望乐慢慢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他回握住了祈醒的手,笑了一下,“没有,就是突然走神了,没事的。”
祈醒明显不信,说出来的话有些生气:“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我真没事,赵家浩……。”望乐突然停下来使劲嗅了嗅,“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祈醒摇了摇头,“什么臭味?”
望乐皱着眉,“有点类似于尿……sao味?”
刘不难也转过头,“没有啊。”
这边朱医生确定赵家浩的心情彻底平复了下来,将赵母拉过来,小声问道:“家浩最近有收到什么刺激吗?尤其是被突然闪烁的灯光?”
“没有啊,”赵母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妹妹不回家,他情绪一直都不太稳定,经常会突然尖叫、撞墙、发狂,我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没有受到什么刺激啊。”
朱医生:“那他这段时间有出现过莫名其妙、和之前不一样的举动吗?”
赵母皱着眉脸色很难看,缓慢地点了点头,“家浩最近总是尿裤子。”
“最近开始尿裤子?”张医生有些不可置信。
祈醒和望乐对视了一眼,望乐对赵母道:“他刚刚可能也尿裤子了。”
赵母赶忙走过去蹲在赵家浩旁边,摸向他的裤子,嘴里安抚道:“家浩乖啊,是妈妈。”
赵家浩的裤子果然湿了一大片,赵母有些尴尬地对着几人点了点头。
刘不难:“自闭症患者还会尿裤子吗?”
朱医生摇了摇头,也很是疑惑不解,“不应该啊,一般自闭症患者只是无法清晰正确地表达自己,身体各项器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他学会了自己上厕所,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不可能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尿失禁的。”
赵母走过来,朱医生有些沉重地说道:“李女士,情况可能不太乐观,我怀疑您儿子可能其他地方出了问题,最好强制送他去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赵母一听到这句话没有太多的震惊,像是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敢面对,此刻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再逃避,她的泪水瞬间决堤,捂着嘴蹲了下来。
昏黄的光线下,一对母子分别蜷缩在不同的角落里,看起来同样的瘦弱,同样的无助。
在朱医生的开导疏解下,赵母终于稳定了情绪,她颤抖着手打了个电话,电话却打了几次都没人接,
这边刘不难接到了上级的电话,劈头盖脸将刘不难骂了一通,“刘不难,你在装什么疯,在所里拉什么窗帘?别人都不敢进来,群众都打来举报电话了,说我们是吃干饭的,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刘不难走到一边,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是这样,我们这边……”
赵母终于打通了电话。
“老赵……”才说了一句话,赵母又哭了出来。
对面的声音很不耐烦,语气很凶,“发生什么了!成天就会哭,你除了会哭还会干嘛?”
对方越骂,赵母这边越委屈,刚平复的心情变得再次汹涌,干脆放声大哭。
刘不难挂了电话,走过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过了电话,“你好,我是刘不难。”
“哦哦,刘……刘警官。”对面的声音变得有些瑟缩,却没有半分惊讶,明显知道自己的妻儿就在派出所,对儿子发生的事都很清楚,自己也有些心虚。
“您儿子身体可能出现了其他问题,您最好现在过来带他检查一下,否则我们会采取一些强制措施!”刘不难本来体谅这一家人不容易,一开始不想把话说得太狠,但他们一家人非但不想办法解决,好像还依仗着警察的心软,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就随便纵容自己的儿子,现在事情的影响这么大,他要负一定责任。
对方听见刘不难这么说,也不敢借口拖延了,忙答应马上过来。
刘不难挂断电话,对朱医生说道:“朱医生,不好意思啊,今天又麻烦您走一趟,您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朱医生:“没事儿,应该做的,我一会儿会练习专业人员给赵家浩打一针镇定剂,他现在的状态要去医院很困难,等他走了我再走。”
“太感谢了!”朱医生笑了笑走到一边安抚赵母,刘不难则把望乐拉到一边,祈醒一直冷冷地看着刘不难,他装作没看见,小声说,“帮我劝劝祈醒,你俩也跟着去吧,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望乐点了点头,走过来,“我要去,一起?”
祈醒收回眼神看向望乐,伸出手用力揉了揉望乐的脑袋,说道:“我真想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望乐抬起头,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反正有你。”
赵家浩的父亲还没到,朱医生终于安抚好了赵母,坐在一边休息,她有些疲惫地摘掉了眼镜。望乐也坐了下来,看到望乐,她无奈地笑了一下,“不容易啊!”
望乐:“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朱医生摇了摇头,“治疗自闭症本来就没有特效药,只能尽早发现,尽早治疗,进行一些心理干预、行为训练来改善症状。就比如说赵家浩的母亲随身带着糖果用来安抚赵家浩的情绪,每个自闭症患儿的表现有一些差异,治疗方式也不同,糖果对于赵家浩是管用的。”
望乐:“他们为什么会抗拒接触外界?是怕受到伤害吗?”
朱医生:“也可以这么说,一些严重的自闭症患儿不能把别人的声音和动作结合起来,在他看来别人只是在无声地做动作,而他自己本身又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噪音,有多痛苦可想而知。他自己就算想表达自己,又不能清晰地说出自己的诉求,自己一定也很着急,再加上旁人的不理解甚至没耐心,他就会变得更加焦躁,然后通过自残等行为来缓解自己的痛苦。你看到赵家浩能和她母亲进行一些沟通交流也是磨合了很久很久的结果。”
望乐:“那赵家浩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吗?或者说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的天赋?”
朱医生又无奈地笑了:“你是刚看过黄荧煊主演的那部关于自闭症的电影吗?”
望乐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医生看穿了,脸立刻红了,他确实是因为昨天刚看完那部电影,被影响了,下意识希望赵家浩也有一些天赋,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会减轻这个家庭的负担,被朱医生点破,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用一部电影去揣测一个病症,“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所以可能让电影先入为主了。”
“没事儿,那部电影我也看了,是个好片子,确实给人以希望,其实内容也没错,我还挺高兴能有这样的电影带大众去了解关爱这样的一个群体。你也不用太在意,大部分人不了解,都会觉得自闭症患儿会有一些超出常人的能力,也确实会有那样特殊的患儿存在,但是现实生活往往比电影残酷得多。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之中远超一半智力是低于正常人的,另外的孩子也许比较幸运,他们之中有一部分智力是正常的,只有一小部分智力超常,可能会表现出对音乐、数学、计算机等方面有超强的天赋,但是概率也太小了,在我的观察下,赵家浩不是这样的幸运儿。我见过太多30岁都还在练习穿衣走路的患者,更别提去开发不确定的天赋了。有些孩子长大以后还会有其他并发症出现,比如说癫痫、多动症等。还有些孩子可能病情有了好转,全家人都在高兴的时候,病情又突然恶化了,一个自闭症的孩子能够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一点点消磨殆尽。
我们就算做最好的假设,这个孩子确实有天赋,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可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家庭出身,他们降生的家庭大部分都是普通家庭,差一点甚至温饱都还有问题,想要开发天赋,说得不好听一点,先得砸钱,照顾一个自闭症患儿的开销本来就是普通孩子的几倍,哪里还有再多的钱投入进去?即使前边都咬牙坚持下来了,发现了这样的天赋,也并不会让他们的生活有任何好转。你想一想,一个各方面都正常的孩子,如果有这样那样的天赋,父母想要培养他,势必会投入更多的金钱、时间、精力,否则也是泯然众人矣,而前边说得那些东西有哪一样对于一个有自闭症患儿的普通家庭不是奢侈?更不要说培养一个自闭症患儿有多困难。”
望乐听完心情很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朱医生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希望太悲观,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从这个孩子确诊自闭症的那一天起,这个家庭都被笼罩在这个病的阴影之下,他们只有坚强地站起来,努力地去战斗,才有为这个孩子、这个家庭赢得未来的可能。”
“刘警官。”
望乐正低着头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略显尴尬的招呼声——赵家浩的父亲正在和刘不难打招呼。
他看了一眼裹着毛毯蹲在角落的儿子,也看到了哭得泪流满面妻子,第一时间却不是关心,而是厌烦,极度的厌烦,他立刻又将眼神转回刘不难,“不好意思……”
“我已经跟医院联系过了,加了号,一会儿会安排人送你们去医院,你们带他去做一个详细检查吧,”刘不难叹了口气,拍了拍赵父的肩,“别太悲观,坚持下去!”
赵父低下了头,有些勉强地道着谢,“谢谢刘警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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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醒和望乐跟着赵家浩一家去了医院,看着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大都行色匆匆,脸色不太好,望乐这一次学聪明了,提前向望小莲报备过了,帮着赵家浩取号。
刘不难只能帮忙临时加个号,毕竟赵家浩不是什么重要案件的关系人,一定程度上还扰乱了派出所的秩序,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特权给赵家浩开绿色通道,所以所有的看病流程都没省,取号、排队、缴费一样都不少。
赵母在一边负责看顾躺在转运床上的儿子,打过镇定剂的赵家浩很安静,看起来又是那个俊秀漂亮的男孩。
望乐害怕祈醒冷着脸让赵母心情更差了,拉着他一起去排队。赵父表现得一直不是很积极,在旁边不停地打着电话,好像发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赵母表现得则很麻木,时不时双眼无神地盯着地板发呆。
两个人取完号回来,赵父还没回来。
望乐:“祈醒你先带阿姨去吧,我去看看。”
望乐隔着门就听到了赵父在安全通道和别人打电话寒暄的声音,正要进去,听到赵父说道:“兄弟,哥就求你这么一次,你再借哥点钱呗,我有了马上还,我……”
电话明显被挂断了,赵父长叹了口气,望乐听到打火机打燃的声音。
“诶诶诶,这不能抽烟啊,违者罚款!”一个严厉的女声说道。
望乐侧身到一边,一个身着护士服的女士手里拿着东西走了出来,而在里边,赵父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哥,最近怎么样啊?”
望乐给赵父发了消息,转身离开了。
望乐买了几瓶水和一些点心、饼干,才来到科室门口。
赵母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发呆,望乐拧开水递到了赵母的面前,“阿姨,喝点水吧,都跑了一上午了。”
赵母接过水抬起头,眼睛又有些湿润,“谢谢。”
赵母:“你们俩年龄都不大吧?看着好像和家浩差不多大。”
望乐没想到赵母会主动说话,正要回答的时候,赵母又顾自说着,“真好!你们的父母肯定很骄傲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正说着,赵父过来了,手里也拿着几瓶水,看到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水,有些尴尬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后收了收,“哈哈,还挺渴的。”
望乐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好像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伤害到眼前的两个人,只能保持静默。
恰巧此时,望乐的手机响了——张柏峰打来了电话。
望乐:“叔叔阿姨,我们接个电话,马上过来。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张柏峰的声音传了出来,“定位发给你们了,出命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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