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峰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嘴上淡定地问着：“怎么回事，讲清楚。”

望乐：“赵家浩是刘警官接到的一个案子里患有重度自闭症男孩，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去派出所报他妹妹赵家曼失踪，但是赵家曼隔几天就会回家，今天早上他又来派出所了，意外发现他尿失禁了，医生怀疑他出现了其他并发症，就送去医院检查了。”

“尿失禁？”张柏峰冷哼了一声，“K/粉！”

望乐：“K/粉能让人尿失禁？”

张柏峰点了点头，直视前方，车开得仍旧很稳，“K/粉是结晶、有菱角的物质，它从输尿管排出的时候，会损伤输尿管内壁，导致泌尿系统损伤及膀胱萎缩，出现尿频、尿急、尿痛等症状，如果再精神失控就会尿失禁。赵家浩绝对不可能只有尿失禁一个症状，自闭症把他的其他症状都掩盖过去了，他吸毒的时间可不短了！”

望乐：“所以他说话含糊不清，时不时发狂尖叫都是吸毒造成的？”

张柏峰：“正常人吸毒都会焦虑、抑郁、失眠、妄想，甚至整天怀疑别人追杀他，更别说他本身就有自闭症，吸毒只会让他病情加重，他的症状究竟是什么造成的也说不清楚了。”

望乐：“怪不得昨天上午赵家浩明明有自闭症，却突然主动攻击别人，和其他人打架。”

张柏峰：“打架？”

望乐：“对，在离他家很远的一个街区，他主动打的别人，昨天也送到医院了，本来以为是皮外伤，没做详细的检查，不然昨天就能发现了。”

张柏峰：“也不一定，普通医院没有专门针对是否吸毒检查的项目，今天要不是刘不难盯着也不一定会发现。”

一行人到达医院的时候，整个医院已经围满了警察。

张柏峰带着人刚走近，站在门口的刘不难神色严肃地说：“赵家浩的尿检、血检我进一步送到专业机构检测了，赵家浩吸毒确认无误，赵家浩的父母我已经安排做了相关检查，检查结果应该马上也会出来了，我把他们都安排在了一间病房里，通讯设备已经收走了，也安排了专人守着。”

张柏峰点点头：“辛苦了。”

刘不难低下了头，一反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听望乐说过了，赵家曼死了，我还没有告诉他们的父母，抱歉，我经验不足，没能及时发现异常，导致事态发展如此恶劣。”

张柏峰：“这确实已经超过你能管控的范围了，我已经向上边提交了申请，赵家浩的案子会移交给我们查办，还需要你们协助联合侦办案件。

刘不难：“没问题。”

“赵家浩吸毒时间不短，他一个自闭症患者能长期接触毒品，毒品多半在家里，你去过他们家，比较熟悉，带人去搜查。”

刘不难点了点头，一直没说话的祈醒开口了：“我和望乐也去。”

张柏峰看了一眼祈醒，“好，先去病房，麻烦再准备一间空病房。”

刘不难：“已经收拾出来了。”

刘不难带着几人到了病房门口，其实不用进病房已经能够猜到里边是怎样的状态了，望乐站在最前面，迟迟没有伸手握住门把手。

张柏峰向前一步，伸出了手，“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他们不会是唯一的受害者。”

张柏峰说完进了病房，赵母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赵父则蹲在一边抱着头，人还在微微地颤抖着，明显是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赵父抬头看到这么多人进来的时候，没防备，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他赶紧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赵母坐在赵家浩的病床旁，看到一行人，直直地冲向刘不难，哭着说：“刘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家浩会检测到那种东西，我们家浩真的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懂啊……”说着几乎跪在了地上。

“别哭了，成天就知道哭。”赵父冲过来毫不温柔地把赵母拽了起来，“肯定是那个死丫头，不知道在外边惹了什么。”赵父转而对刘不难说，“警官，让我打个电话，我把那个死丫头叫回来……”

刘不难：“先不用了，麻烦您先和我们移步去另一间房间。”

事出紧急，没有申请，望乐和祈醒不能直接参与审讯，张柏峰带着人走进了另一间病房，和望乐、祈醒连接了音频。

张柏峰：“名字。”

“赵昌。”

“家中几口人，都有谁？”

“四口人，刚才病房里的是我的老婆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叫赵家曼。”

“女儿去哪了？”

短暂地安静后，赵昌痛苦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道，她不听话，一点都不知道体谅我和他妈妈，经常跑出去鬼混，不知道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把他哥哥害成这样，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下她，一个自闭症已经……又生下个祸害……”

“赵家曼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她一直都很不听话，我辛辛苦苦送他读书，她也不好好读，大概一年前吧，我本来工作就忙，也是几天回不了家，回到家还见不到她，儿子的病情又突然恶化了，我们是真的是没有精力再管她。”

“上一次见到你女儿是什么时候？”

“就在五六天前吧，她妈妈把她关在卧室里了，我听见她像个疯子一样使劲砸门，使劲叫，”赵昌叹了口气，“我觉得烦，就回厂里了，这几天也一直没回家。警察同志你让我打个电话，我把她叫回来，要做什么我们一定都积极配合。”

“不用了，今天早晨7时许，在山上发现了您女儿的尸体。”

……

“别听了，”祈醒突然把望乐的耳机摘了下来，“没什么重要的，你听了反而会难受。”

望乐看着祈醒，不知道为什么从祈醒身上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疲倦，从这次案件开始，祈醒的兴致就不高，虽然祈醒以前也没什么兴趣，但还是会参与进来，但是这一次好像完全是一个旁观者，像在看一场索然无味的戏，不过在等最后的散场罢了，比之前更冷漠了。

望乐将头转了回来，“嗯。”

大概过了10分钟，赵昌走出了病房，一出门他就立刻低下了头刻意躲闪着别人的视线，望乐还是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赵昌发红的眼眶。

张柏峰也走了出来，“检查结果出来了，赵家浩的父母没有吸毒，暂时排除他们接触毒品的可能。”

正说着，刘不难带着赵母出来了，脸上还挂着泪痕，不知道是不是赵昌的状态吓到她了，她比刚才感觉更压抑了，情绪却没有崩溃，很明显赵昌并没有告诉她女儿的噩耗，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刘不难身后走进了隔壁病房。

门关上没多久，耳机里的声音传来。

张柏峰：“能和我们聊一聊您儿子的病情吗？”

“家浩得的是重度自闭症，病情一直不太稳定，发狂、自残都是常有的，他确诊的第一年我就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里照顾他，但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但是他妹妹出生以后，他的病情突然有了好转，他开始能听得懂我们说话了可是家曼从小就很讨厌她哥哥，”赵母说到这突然情绪失控了，声音都是哽咽的，“我是真的不明白她怎么能一点都不懂事，这个家谁不是在苦苦支撑，这种日子谁想过？都过得那么苦了，我们还花钱让她读书，她就一点都不学好，把她哥哥弄成这样……”

耳机里只能听到赵母抽泣的声音，张柏峰也不催促，一直等到赵母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才又问道：“赵先生说赵家浩一年前病情突然加重，为什么？是发生什么了？”

“去年六月份，赵家曼的老师给我打了电话问赵家曼参不参加期末考试，我才知道我们给她辛辛苦苦交学费，她却背着我们一直都在逃课，我问她，她还理直气壮地跟我说她要当明星，我不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做些什么梦，我气不过，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她就离家出走了，大半个月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刺激了家浩，家浩病情开始加重，与他沟通又变得非常困难。”

“那之后呢？为什么会去派出所报案？”

“赵家曼一开始还会在家里住，后来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后来就几乎不在家里住了，回来也只呆个一天、半天又偷偷跑出去。我怕害怕家浩受刺激，就没怎么管她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个精力，家浩变得非常狂躁，莫名其妙地就会突然撞墙，尖叫，必须一整天看着他，上个月开始，家浩突然就说坏人把曼曼抓走了，他要找警察，不然就又发疯，我没办法就只能带他去派出所。”

“上一次见赵家曼是什么时候？”

“六天前，那天刘警官把我们送回家，家曼也在家，她一看到她哥哥跟见到仇人一样尖叫，我就把她锁在另一间卧室里，她像疯了一样，使劲砸门，拿了一把水果刀往门上插，说不给她开门她就割腕，我在旁边照顾家浩，刘警官就把门开开了，她拿着刀把人撞开跑了。”

“赵家曼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耳机里明显安静了几秒，显然赵母没想到警察突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好像就是普通的……短袖、短裤……这个很重要吗？”

“没什么，谢谢配合。”

赵母回到了病房，张柏峰走出来转了转脖子，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个赵家曼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还真不能怪她自己。”

望乐点了点头，“赵家曼回家根本不可能穿着短袖、短裤，她身上有明显的针头注射痕迹和疤痕硬结，一定会把自己包裹起来，这么明显的变化都看不出来……等一下，赵家曼的尸体穿的也是短袖，是她自己穿的，还是说……有人给她换了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

张柏峰笑了一下，“望乐，你的成长速度太让我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