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却不妨碍今天的阳光出奇得好。道路上的积雪被推到两边,堆出了两排整齐的小雪坡。望乐坐在H大学附近的咖啡厅里想得入神,因为时间还早,咖啡厅并没有什么人。
突然,旁边的窗户被敲了两下,望乐猛然回过神,看到易柯隔着玻璃和他招了招手,紧接着走向了咖啡厅的门口。
不多时,戴着无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的易柯就走了进来,比上一次在饭店时来看起来更添了一份学生气,望乐微笑着和他招了招手,易柯走了过去。
“你上回给我的那瓶药剂的成分已经查出来了,”易柯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其中大部分成分常用于镇静剂,术前麻醉剂。这种药品不能滥用,否则会有极大的毒副作用。长期使用可能会导致慢性中毒,一般表现为嗜睡、思维联想困难、记忆缺损、情绪不稳、激动易怒,症状严重时还可能会语言不清、眼球震颤,且常伴有视幻觉、妄想、惊恐和躁狂等精神症状,总之滥用很危险。国家对这类药品的管控也很严格,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样的药品,更不要说像这瓶药剂这么高的浓度。”
嗜睡……记忆缺损……视幻觉、妄想……
望乐没有说话,看着检测报告再次陷入了沉思。
易柯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让我对这件事保密,甚至连祈醒都要隐瞒,这个药……是你在用吗?”
“是你在用吗”几个字像乍响的警铃瞬间拉回了望乐的思绪,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抹慌乱,幸好低头看着检测报告才没有被易柯看出异样。
易柯紧接着又说道:“或许我能帮……”
“不是我用。”望乐这一次回答得很果决,甚至有些着急,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急,他又说道,“谢谢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有想自己调查的事情,暂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而已。不过你最近怎么样了?科研压力应该很重吧,而且凌雪现在的情况也还需要人照顾。”
望乐突然调转了话头,表面上是在关心易柯的生活,实则提醒他不要轻易破坏现在来之不易的稳定生活。
易柯听懂了望乐的话外之音,他看了一眼望乐,点了点头,“嗯,确实有一些压力,但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不会像以前一样不计后果地莽撞行事……”
易柯话音还没落,手机的消息提醒音就响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安排?”望乐立刻问道。
“哦,是导师让我回实验室,市局应该也挺忙的吧?”
“嗯,你要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望乐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谢谢你愿意帮我。”
“没事,一直以来都很想感谢你,这一次终于能够帮到你了,我真的很高兴,”易柯说着站起身,看着望乐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关于那个药剂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那个剂量是给普通人使用的话,最好能够实时监测那个人的身体状况,以便能够提前做出应对措施。”
听到这句话,望乐突然怔愣了一下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快这抹情绪就消失了,只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
等易柯离开,望乐来到附近的打印店,将检测报告投入了碎纸机。走出打印店时,阳光比早晨更加热烈,有一种似乎不该属于冬日的刺目,望乐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转身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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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
祈醒走进张柏峰的办公室的时候,谭茜茜正打开窗户,端着一盆花往窗台放,是一盆很好看的紫色风信子。
看到祈醒,谭茜茜热络地招呼着:“祈醒,你来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祈醒简短客气地回答着。
谭茜茜习惯了祈醒的说话方式,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前说道:“张队,我的花可靠你啦,市局上下就属办公室的阳光最好。”
“好,也是在其位谋其事了。”
“哈哈,谢谢张队!”谭茜茜笑着将门关好。
门关上的同时,张柏峰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祈醒,“那个人就是他吧?”
待祈醒翻开资料,张柏峰继续道:“李义海,人称海哥,46岁,十足的地痞流氓,曾因诈骗罪、猥亵罪、故意伤人罪被多次起诉,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张柏峰环抱着胳膊,表面不动声色,实则一直注意着祈醒的反应:“我问过市局以前的支队队长,这个李义海留了不少案底,15年前跟在一个叫周德顺的混混身边。这个周德顺还有一个关系很亲密的朋友叫罗卫家,这两个人一起非法经营了一家地下赌场,底下养了一群打手,李义海就是其中一个。大约十二年前,在邻市突然打捞了一具无头男尸,基因匹配结果是周德顺。不久后,在那家地下赌场发现了罗卫家的尸体和遗书,遗书上详细地说了他和周德顺的矛盾以及剖尸过程和地点,在那之后李义海就失踪了,那些打手也跟着消失了。之后都没有再主动露面。经我们调查,李义海和当地各大房地产厂商私下都有往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那个所谓的干儿子李明亮能够出入各大高档小区。但只是光靠李义海一个地痞流氓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张柏峰说完,看向祈醒,祈醒只是随意翻看后就将文件放下了,似乎并不感兴趣。
张柏峰轻哼了一声:“李义海充其量只是一把杀人的刀,还是一把被主人用完就丢的钝
刀。把调查重点放在李义海身上确实可以得到一些线索,但从他身上获得的线索绝对不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反而会让他们迫不及待地杀掉李义海再扔出来当替罪羊,他们则可以趁机全身而退,到那时我们再想把李如事件背后的人揪出来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祈醒没有说话。
“我相信你能权衡其中的利弊,”张柏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道,“李如的事你怎么
想。”
祈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十分笃定地说道:“你对望乐隐瞒了别墅的情况,不只是电梯可以远程操控,那扇铁门也可以。”
“没错,”张柏峰回答得很坦然,“那扇门确实设置了时间,和定时放出的浓烟一样,到时间门就会锁死,但那天消防大队还没来得及赶来,门就突然自己打开了。”
祈醒:“就好像知道里边的情况一样,知道烟会让人晕过去但却不致死,刺激人的神经,但却不足以产生生命危险。”
张柏峰点了点头,将一个视频展示给祈醒,“你想地没错,我们对那间地下室房间的摄影机、摄像头都进行了检查,房间里的监控可以实时传输出去,也就是说有人当时实时监控着那间房间里的人。视频我已经进行了保密处理,不会泄露出去,你看看吧。”
视频里,望乐从释放浓烟开始,似乎就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行为变得不可控了起来。望乐先是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前,发现门没有开,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狂躁,手脚并用地抓门,用整个身体撞门,发现门没打开,就彻底发了狂,对着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男人打了两拳,动作十分狠绝,又像不过瘾一样,将人提起来猛摔在地上。
然后望乐在整个房间里飞速地移动着,泄愤似的将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所有能够触及的东西都被破坏了。随着整个房间弥漫的烟雾浓度越来越高,能见度变低,只依稀能够看到望乐似乎跪倒在地上,蜷缩在一起,疯了一样以头撞地,当望乐彻底不动的瞬间,门就立刻被打开了……
祈醒脸色显而易见的阴沉了下来。
张柏峰微微眯了眯眼,说道:“按照望乐的分析,这件事牵扯到了两方不同的势力,一方是李如,另一方是想置李如于死地的人,但仅从这个视频来看也很明显了,还有第三方的势力,那就是参与每个案子,一直躲在背后搅混水的那个人。那天袭击你的人也是他,他的目的就是让望乐一个人走进别墅,引导望乐在别墅里搜寻证据,再一点一点揭露李如的丑陋面孔,好让望乐产生剧烈的情绪,或者说他在拿望乐做实验,测试望乐的承受力。”
祈醒的脸越来越黑,张柏峰却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就这几个案件来看,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说得难听一点,他知道望乐异于常人,将望乐当作他的私人玩物。”
“所以你把望乐当饵,”祈醒的声音很冷,直直地盯着张柏峰的眼睛,“你其实根本就没指望黄荧煊能有动作,昨天说的理由太牵强了。我们现在确实还很被动,但是跟踪黄荧煊绝对不是当前唯一能做的事。而且市局即便真的被施压,在没有拿到实际证据之前,你只是派人盯着黄荧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个时候有人阻拦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坐实了黄荧煊和这件事有关,那些人不会那么蠢。”
“是。”听到祈醒如此不客气地挑破他的真实意图,张柏峰没觉得生气也毫不羞愧,承认得理所应当,语气里甚至带着笑意,这个反应简直像是恶劣的大人在逗弄小孩一样。
没等祈醒的脸彻底变成锅底,张柏峰正色了起来:“现在这三方的关系尚不明确,我们可以尝试假设他们之间的关系。按照陆丽丽所说,她那天从半开的门里看到了李如欺侮赵家曼,但就李如的身份和性格来说,他对这些事应该是很谨慎的,没理由会半开着门。而且赵家曼那天明明被张洋纠缠,怎么逃走的时候恰好就敲响了李如包房的门,而且李如还接受了她?更巧的是,赵家曼的身材还刚好迎合了李如的审美。但如果这些巧合其实是有人刻意设计的呢?那个人很早就已经开始在下一盘准备置李如于死地的棋了。赵家曼本来那天就被安排进入李如的包房,也是故意打开门留下证据,张洋的出现不过是一个意外。而背后的那个人可以在任何时间段加入这场棋局,他和想置李如于死地的人利益并不冲突,他只需要给那个人答应一些好处就可以顺利入局。”
祈醒对张柏峰的假设不置可否,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
“啪擦——”
窗台突然传来的突兀响声引得两人齐齐向窗户望去。只见一只猫“喵呜——”一声飞快地从窗沿蹿走了,本来摆在窗台上的紫色风信子摔在了地上,花盆里的泥土洒了一地。
下一秒,余然猛冲进了办公室:“张队,望乐出事了!”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悲伤、忧郁的爱、抱歉、忏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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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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