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生满月的时候,沈诗宜被邀请去参加了满月宴,整整二十桌酒席,江家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格外珍惜,江淮余携娘子不仅亲自上门道谢,还在满月宴当天,当着好几十宾客的面又再次感谢了沈诗宜,沈诗宜实在不喜引人注目,匆匆喝了几杯便向两口子告辞,回了医馆。
自打杰里米留下来后,沈诗宜轻松了不少。
这天傍晚,医馆打烊后,沈诗宜提起小木箱准备去趟中柳阁,昨日淮浅来信说让她去今晚过去一趟。虽不知何事,但是芥淮浅特意交代要沈诗宜晚上过来,带上医药箱。
月光洒在街上,映出一片银白,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清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沈诗宜到了后,芥淮浅早已站在门口等着,“吃饭了吗?”
“还没有!”正说着肚子便传来咕咕声,沈诗宜尴尬一笑。
“走吧,姐姐做了阿胶鸡汤。”
“哇~,好想喝!”
芥淮浅侧眼看了眼旁边的人,脸上不自觉浮现一抹笑容。
两人来到房间后,沈诗宜这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人,这熟悉的身影,沈诗宜看了眼芥淮浅,小声说道,“小王爷?”
芥淮浅点头。
沈诗宜脚步轻轻的走到床前,这才看到男人肩膀裹着的纱布,“怎么回事?”沈诗宜说着连忙坐在床边。
昏睡中的男人听到声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沈诗宜的一瞬,表情一滞。
“你怎么来了?”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怎么,我不能来?”沈诗宜说着趴向男人胸口,低头仔细看了看,抬起头,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怎么弄的?”
永修权侧过脸,不去看沈诗宜的眼睛,“一点小伤,不碍事!”
“一点小伤?那你怎么看着这般虚弱?”沈诗宜说着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永修权苍白的脸色。
两人正说着,芥子舒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芷清来了!”
沈诗宜连忙起身,让开床边,只是没想到芥子舒将药碗递给了她,“这是王爷的药!”
沈诗宜小心翼翼的接过,“我,我喂?”
“王爷中弹了!”芥子舒说道。
“什么,什么?”沈诗宜大惊。
“怎么会?”
“先不要说那么多了,将药喂王爷服下!”芥子舒说着走到旁边,打开柜子,拿出纱布和金疮药。
男人侧着脸,胸膛上下起伏,沈诗宜重新坐下,
“喝药了!”说完没等男人回头,直接上手将男人的脸掰正。
“小王爷,该喝药了!”沈诗宜一口一口,将药勺放在嘴边吹吹,喂到永修权嘴边,男人默默喝着药,只是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沈诗宜,沈诗宜抬眼看去,忽而两人目光对上,晦涩不明,沈诗宜不自在的匆匆将最后两口喂男人喝完,起身说道,“我能看下王爷伤口吗?”
芥淮浅走过来帮忙将永修权扶起,芥子舒小心翼翼的拆了纱布,沈诗宜俯下身,仔细看向男人肩膀,转身拿出镊子,“会有些痛奥!”说罢,沈诗宜便轻轻翻了翻男人的伤口。
“子弹要尽快取出,”沈诗宜说着按了按伤口周围,【恐怕已经有血肿】
“子舒姐姐,麻烦拿些烧酒,”沈诗宜说着打开木箱,拿出麻沸散,交给芥淮浅。
“去冲些热水。”
看着沈诗宜忙碌的身影,永修权不知为何,觉得心安了不少,这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拓跋瑶光以外,自己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卸下心防。
一切准备就绪,沈诗宜扶着永修权喝下麻沸散,接着将人轻轻放平躺好后,“好好睡一觉,交给我!”沈诗宜眼神温柔的看向男人。
直到男人慢慢昏睡过去,沈诗宜将烧酒往伤口上撒了些,将手术刀在烛火上炙烤过后,在伤口处画了一个十字开口,硬膜下血肿清晰可见,沈诗宜不敢再将伤口开大,“姐姐,镊子!”
沈诗宜接过镊子,手掌按在伤口处,子弹太深,镊子在伤口处拨动半天一直未夹起弹珠,沈诗宜着急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
“姐姐,你们过来帮我按住!”沈诗宜抬头看向两人,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滴下,落在浓密的睫毛上。
芥淮浅走过来,抬起衣袖,轻轻的擦了擦沈诗宜的眼睛和额头,“按在这里!”沈诗宜指着位置。
“使点劲,将伤口掰开一些。”
最终,三人一鼓作气,那个黑色的圆形弹珠扑通一声被沈诗宜扔进了水盆里,还没等沈诗宜缓口气,突然一股血流直接冒出来,溅到了三人脸上,芥子舒大惊。
“淮浅去烧个火钳来!要快!”沈诗宜说着拿起一旁的纱布,使劲按住了伤口处,【可能伤到了血管】
沈诗宜右手按着伤口处,左手仔细在伤口处摸索着,她记得以前医术上讲过的止血位置,就是一时着急找了半天,终于在三指右上放的位置紧紧按住了伤口,流血忽然就减少了许多。
芥淮浅冲进来将火钳递给沈诗宜,沈诗宜拿着火钳一下一下贴着位置,这才完全将血止住,“那个血块也要取出来!”
沈诗宜自言自语到,将伤口竖向开口朝下方又开了两厘米,将皮肤下面那块小小的血块用手术刀一点一点割了下来,扔在水盆里。
指间感受着男人有力的肌肉脉搏,沈诗宜不慌不忙的将伤口一层一层缝合上。最后滴了几滴桑白皮汁,用纱布将伤口包裹住。
洗过手后,沈诗宜看向芥淮浅,“我好饿啊!”
“等着,这就给你拿去!”芥淮浅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子舒姐姐,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啊?”沈诗宜这才坐下身问道。
“王爷为了保护我!”芥子舒说着满脸愧疚,看向床上昏迷的男人。
沈诗宜没再多问,忽然闻见一股香味,就见芥淮浅端着一碗色泽诱人的阿姣鸡汤放在桌上 ,“过来吧,热乎着呢!”芥淮浅拿起勺子递给沈诗宜。
一碗鸡汤下肚,沈诗宜感觉自己已经满血复活,后背都出了些热汗,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芥淮浅一直盯着沈诗宜,直到看到沈诗宜仰头将鸡汤喝完,放下碗来,才回过神,“还要吗?”
沈诗宜摇了摇头,摸了摸肚子。
看向床上的男人,沈诗宜问道,“王爷是在阁里修养吗?”
“这几日会在这里,芷清,王爷受伤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芥子舒郑重的说道。
“我知道了!”
“今天很晚了,你就在阁里歇着吧!”
“今晚要安排人留意王爷的情况。”沈诗宜起身说道。
“我留下吧!”芥子舒开口。
沈诗宜和芥淮浅退了出去,两人来到院里,芥淮浅抬头看了看月色,“要不要比试比试!”
“比就比!”沈诗宜说着从腰间挂着的绣包里拿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佩剑,月光下,剑身锃亮,芥淮浅看到沈诗宜握着的剑柄,下意识的握住沈诗宜的手腕,“特意做的?”
“是啊,只能你有专属的,我不能?”
芥淮浅顿在原地,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去订的佩剑,店家还说这个月底就做好了,想不到人家自个儿竟然都订了一把,想到这里有些懊恼的将沈诗宜的手腕扔了下去,沈诗宜手里的佩剑差点掉在地上。
“干嘛呀!”说着瞪了芥淮浅一眼。
两人今晚的比拼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剑拔弩张,芥淮浅手腕一抖,一剑挥出,寒芒毕露,剑影重重,令人心悸。
只是一瞬,芥淮浅便又腾空而起,整个人在空中旋转,剑身犹如游龙,嘶嘶破风,沈诗宜有些招架不住,一边顽强抵抗一边破口大骂,“芥淮浅,你吃错药了?”
对面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道道剑芒宛如银龙,仿佛要将沈诗宜劈成两半。
直到沈诗宜忽然倒地,短剑仍在不远处,芥淮浅这才意识到,急忙落地,跑到沈诗宜面前蹲下身,朝她伸出手,沈诗宜气冲冲的打了下那遍布老茧的掌心,“不用你扶!”说着自个儿爬起身来,捡起不远处的佩剑,吹了吹剑身上的灰尘。将佩剑收回剑鞘里,装进绣袋,转身朝着厢房走去。
芥淮浅这才意识到自己惹怒了人,急忙小跑过来,拦住沈诗宜,“生气了?”
“让开!”沈诗宜转头不去看芥淮浅。
“我错了!”芥淮浅说着小狗似的拉起沈诗宜的衣袖,一副求原谅的表情。
“对我有意见?”
“没有!”
“那你这样对我,感觉下一秒我就要命丧大小姐你的剑下!”
“你别这样说,我可不敢!”
“你不敢,你都做了!”
“好了,我很累了,早些休息吧!”沈诗宜说着绕过芥淮浅朝前走去。
芥淮浅一人站在原地,怔怔的看向那抹背影,忽然心中酸楚起来,懊恼的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沈诗宜躺下后,半天睡不着觉,想着永修权这会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偷偷起身,刚打开门,就看到环抱佩剑一身白色寝衣站在门口的芥淮浅,“你去哪里?”
“你,你要吓死我啊!”沈诗宜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砰砰跳动的很快,她被吓得不轻,怒视着芥淮浅呆呆的样子。
“你不睡觉在我门前干什么?”
“我,我怕你回去?”
“你可……”
“这么大晚上的我能去哪里呀!”
“快去睡觉吧!”沈诗宜说着将门嘭的一声关上。
门外的人嘴角上扬,一抹微笑悄悄浮在嘴角处,一晃一晃的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沈诗宜重新回到床上,自己本想去看看永修权怎么样了,结果被那人吓个半死,此刻再也没有出门的念头,翻了个身,沉沉的合上眼睛。
一早沈诗宜就赶来看永修全,男人虽然还很虚弱,但看着已经比昨晚好了一些,沈诗宜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药碗,芥子舒已经熬了一些补气血的汤药,沈诗宜走上前来,掀开被子,男人一惊,看向沈诗宜。
“看什么,我看看你的伤口!”说着看到纱布上渗出的鲜血。
“子舒姐姐,这些日子天气有些燥热,要勤换药。”沈诗宜说着拿出一瓶药放在桌上。
“姐姐,这个换药时记得滴上两滴!”
“另外,我回去医馆拿些红升丹来,一次两粒,防止伤口感染!”
沈诗宜说完,正要起身,男人突然抓住沈诗宜的手腕,“帮我换药!”
沈诗宜看了看男人微红的脖子,“那你也得先放开我呀!”
芥子舒站在一旁,看了眼,将纱布递给沈诗宜,悄悄退了出去,此刻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男人想侧身躺下,稍稍一动,扯到伤口,疼的眉头皱了一下,沈诗宜连忙按着男人上身,“别乱动!”
“奥~”男人被吼了一句,乖乖躺了下来。
沈诗宜熟练的转动着,将纱布拿下来,小脸靠近,仔细看了看伤口情况,滴了几滴药汁,又起身从药箱拿出三七粉,在伤口上散了些,拿起干净的纱布绕着男人的腋窝一圈一圈缠了好几圈包扎好后,看向永修权。
两人相互看着彼此,男人盯着沈诗宜干净的眼眸,迫切的想要窥探这浓墨的眼珠后面是什么,沈诗宜看了看男人微微泛红的眼眶,有些苍白的脸,突然生出一股怜惜之情,触动心弦,不自觉的伸出手,帮男人将额前的一缕黑发拨到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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