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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没有月亮，星空下的海面暗蓝幽深，潮水缓慢地起伏，在礁石与山崖下碎成细密的白色水花。

海浪、哔哔剥剥燃烧着的篝火、在砂砾间横行的海蟹、风吹树林的声响，是自然谱写的天然安眠曲。

莱昂妮抬起受伤的那只手，缠绕着手掌的布料已经不再泛出明显的血色。

血液涌动时伤口处仍然传来一阵跳动的胀痛，她缓缓翻身，让那只手远离了篝火，阖眼思考着明日的计划，在心里列举了几个可能合适安营的场所，和可能用得上的材料后才拢着床单睡下。

天亮后她得哄着那条人鱼多给她找来一些有用的东西，从这数个小时的相处中可以得知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她在换药时用这个理由随意地打发了他，但忘记叮嘱他具体的要求了，也不知道明天能收获什么样的“惊喜”。

半夜篝火堆里的枯枝即将要燃烬，海风钻过石堆吹出零星几颗黯淡的火星，侧边背着风口的石头被轻轻地挪动，大量可供燃烧的鸟羽与枯叶被一旁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拨进石碓里，火势再度变得高涨起来。

吊床上浅眠着的少女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眸，深邃的瞳孔微微发亮，她保持着与先前别无二致的呼吸频率，安静地观察着火堆在地面上映照出的另一个身影，放在身前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弯曲，从绑在腿上的刀鞘中轻轻拔出匕首。

火堆距离吊床不远不近，因此光线并不十分明亮，莱昂妮几乎听不见呼吸声，只闻到一阵神秘悠远的冷香，带着海洋的清新与冰雪的寒意，像是在一片纯白的雪地里盛开的花。

对方蹑手蹑脚地绕过火堆，像一只轻盈的鸟，踩在柔软的沙粒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走得有些磕磕绊绊，也可以说是歪歪斜斜。

最后立在了她的身边，离她大概有着两米的距离——夜风吹动了对方的长发，是在黑夜中也极为醒目的银色，像草叶上清冷的霜。

她看见地面模糊的剪影，极其高挑的少年体型，线条优美得像是艺术品，下半身是人类的双腿。

来人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侧耳倾听她的呼吸声，也像是在看着她发呆，地面上的影子很久都一动不动。

夜晚的海风很冷。

珀尔学着白天看见的画面，拿着树枝将周围的树叶塞进火里——

突然拔高的火焰迸发出几颗灼热的火星，落在他身上有种刺痛的感觉，他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一步，却仍旧不太熟练地抓着树枝的尾端拨弄着火堆，很努力地想让火烧得再旺一些。

感知着女孩体温的上升，他放下树枝，虚虚握了一下过分干燥的掌心，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

他忍耐着陌生的疼痛，有些不太熟练地控制着刚刚变换出来的双腿，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吊床上熟睡的人类女孩。

她看起来睡得很沉，满头华美的红发像云朵一样蓬松地堆在头顶，脸蛋也泛着浅浅的红晕，蜷缩的身体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趴在大贝壳里的海豚幼崽。

有一点可爱……

珀尔抖抖耳鳍，听着她浅浅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感到安心。

从族群离开后，他渐渐发觉能听见同伴们打闹争抢的动静也是很好的，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躺在无光的海渊里，有时候醒来，发觉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死寂，这黑沉沉的世界吞噬了他，堵塞着他的耳和眼，几乎听不见、看不见其他任何动静。

他蜷缩着身体无声地流泪，渴望着躲在珊瑚里的鱼儿快点出来觅食，随便制造点什么声音也好，好证明不是只有他待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

珀尔知道太阳落下后是人类休憩的时间，他本该等到太阳升起之后再来找她，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游上海面，某种强烈的悸动与渴盼撞击着他的内心，促使他打破禁忌，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海水。

只是因为想要看看她。

哪怕她只是毫无所知地躺在这里，就令他感到无比安心和快乐。

火堆里传来一阵噼啪的轻响，莱昂妮侧了侧脸，挪动了一下身体，窸窣声也许是把他吓了一跳。

珀尔后退了一步，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又磕磕绊绊地绕过火堆回到了海水里。

莱昂妮没有转身看他，虽然她也不太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半夜偷偷上岸来看自己——也不能说是看，更像是想确认她的存在。

这举动是出自疑心，还是纯粹出自担忧，抑或者是在漫长的黑夜里无法成眠？

而且他竟然也拥有人类的形态吗？这样的形态能维持多久，他的其他能力是否尚存，又和正常的人类有什么不同呢？

在疲惫和疼痛中再次睡去的莱昂妮暂且没什么办法论证，所以她对此佯装不知，在第二天依旧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啊。”

珀尔：【鱼鱼祟祟地上岸，并且鱼鱼祟祟地到处捡小鸟掉下的毛毛扔进火里，看见老婆变热，遂露出幸福的笑】火啊火请烧得更热一点，让老婆睡得香香吧[撒花]

莱昂妮：【其实只是紧张导致的体温上升】……

珀尔：【在海里焦虑地游，不停探头探脑，还是没忍住上岸，看见会呼吸的、睡得香喷喷的老婆，遂感到安心】[可怜]老婆的呼吸声好有安全感，好想听到地老天荒[求你了]

莱昂妮：【其实只是控制了呼吸节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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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