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太开心啦！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类，他彬彬有礼，对待我很温柔，他居然还夸我漂亮，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更重要的是，他送给了我一面镜子，只因为我说想要，他就不假思索地从口袋里拿出来给我了。它要比莉西亚手上的那面镜子更加小巧，更加精致，另一面还嵌着一块小小的钟表。

我不知道钟表是什么，达莫恩告诉我这是人类用来看时间的玩意，钟表上转动的长针可以告诉人类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看着钟表上不停转动的针，每转动一小格，就会发出一声滴答声，很是新奇。

我们人鱼世界里没有钟表，总是依据着海水的色泽判断作息。当海水的颜色变深，温度变冷，那就说明夜晚即将到来，该休息了；而当海水颜色变浅，温度上升，则又预告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我用不上钟表，可是我还是收下了这个礼物，这是莉西亚也没有的东西，我的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阵快感。

达莫恩又说，他的船队会折返过来找他，可能需要花费好几日的时间，在此期间他没有吃食。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向他保证，我会从海底为他带来人鱼的食物，不会让他挨饿。

他满意地冲我笑了，我感到很开心，第一次我感觉我的存在也有了些许的价值。

天色已经大亮，约莫午后的光景，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上，我感觉浑身的水汽都被晒干，肚子也饿的不行。我想，达莫恩这个人类应该比人鱼更加脆弱，他肯定也饿了。

于是我对达莫恩说，我去海底给他取食物去。他点了点头，嘱咐我要注意安全。

真的是太小瞧我了，人鱼可是海洋的主人，水里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可以游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但第一次有人说出这样的关心，我心里感觉到很温暖，所以我没有反驳达莫恩，只是乖巧地说：“好。”然后扎入大海。

我能感受到他望着我背影依依不舍的目光，我知道他这是在担心我。

我拼命地游啊，希望能快一点到家，我不想让达莫恩等我太久。

游经深沟时，我发现平日里平静的海沟今日竟然如同火山喷发一样沸腾起来，不断有深色的烟雾从海沟底下冒出。水流变得冰冷刺骨，隐隐约约的回声在海水中回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低声呜咽。

我也管不了太多，仍一个劲向前游去。这个时候，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从海沟中传来——“小家伙，你身上的项链可是人类的玩意。”

那声音干涩沉闷，仿佛两块破碎的珊瑚互相摩擦，又像是某种来自远古深处的低语，带着令我汗毛竖立的寒意。我猛地停住身子，四周的水流顿时变得沉重，仿佛整个海洋都在压迫着我。

“谁？”我颤抖着问道，试图看清声音的来源。

一道模糊的身影从海沟深处缓缓浮现出来，她的面容布满皱纹，像是风干的鱼皮，眼睛神仙，闪烁着诡异的绿光。她穿着一件宽松肥大的黑色长袍，身体周围缠着几圈墨绿色的海藻，长长的指甲在水中轻轻划动，带起令人不寒而栗的轨迹。

是海沟里居住的巫婆！我有些害怕，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

“你知道吗？”巫婆继续说道：“你手上这个小玩意将会给整个海域带来灾难！”

我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下意识抓紧手中的怀表，这是达莫恩送给我的礼物，怎么会带来灾难呢？

她看着我疑惑的神情，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令人头皮发麻，“小姑娘，人类可比我这个老巫婆要可怕多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和他们有过多的来往！”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难道她知道了我救达莫恩的事情了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我，脸上的笑容如同深海中的毒鱼一样狰狞可怕。突然间她猛然向我靠近，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像是天上打着闷雷：“哈！我拥有可以预言未来的能力，不过你们这些愚蠢的人鱼从来都不相信，认为我只是在疯言疯语！等到灾难降临的时候，一筹莫展就只能等死啦！”

我不明所以：“灾难？等死？”

“哼！小姑娘，你不要不相信，等灾难降临的时候你会回来找我的！”

说完这番话，巫婆便转身游向了深深的海沟。

我也不敢再过多耽误时间，拼命地游离开那里。我的鱼尾几乎将水搅成了漩涡，直到完全远离那片黑暗。

当我再次回到家时，城堡里依然灯火通明，歌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永不停止的梦境，莉西亚的成人礼宴会还在继续进行着。

父亲高亢洪亮的声音隐隐从主厅传来，他正在与那些大臣们高谈阔论，而女眷们则围绕着餐桌，享受着丰盛的食物与美酒。

没有人注意到我，也没有人问起我一夜未归的事情。不知怎的，我心里竟然感觉到有些失落。

咬了咬牙，我悄悄溜进厨房，偷拿了一些准备好的食物，用海藻小心地包裹好，藏在了怀里。

没有人会在意到这些消失的食物，也没有人会在意到我，但现在我却有了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