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过年的时候,有人已迫不及待地放起烟花,绚烂的烟火直冲天际,划破一片灰暗,留下灿烂的轨迹。
在云畔庄园里能望见外面不断升起停留又降落的烟火,只是这些热闹都与这无关。此刻的庄园一片安静,只留些许灯光点缀。
航班晚点,柯予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他走进大门,有等候的佣人轻声问他吃饭了没,需不需要给他准备晚餐?
柯予摆手,声音同样很低:“不用,我吃过了,你也去休息吧。”
他拎着行李上楼,穿过长廊,经过我房间时可能稍作了下停留,这个时间我应该睡了,然后他径直走向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有面大窗户,窗帘全拉开,大片大片的月光便会洒下来,不开灯也有光亮。
房门打开,不用开灯,他就一眼看到了静坐在床前被月光笼罩的我。
柯予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怎么没开灯?”
他抬手摁亮一旁的壁灯,灯光不刺眼,只是将房间照得更亮堂一些。
他边放行李脱外套,边对我说:“怎么还没睡?我不是说了飞机晚点会很晚回来?”
我很少来他房间,更别说大半夜一个人呆在他不在的房间,我的沉默令房间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我盯着柯予不发一言,柯予脱下外套,没挂到衣架上便停下了动作,问我:“怎么了?”
我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以为自己很了解他,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这对我和柯予来说斗是极其漫长的一段时光。我以为他对我足够坦诚和忠诚,他是为我挡过子弹的人,这是拿命换来的得之不易的信任。
他却骗了我!
我将手中的手机砸向他,恨不得砸个稀碎,柯予却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不解地拿起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一张照片,然后他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你怎么解释?”我压抑着愤怒。
柯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是不想解释,还是找不到理由?
“我说过让她离开天竞,你就把她安排到了内陆那边,所以你还是可以和她见面是吗?”
我的声音量越说越高,气得猛然站起,我万万没想到柯予会背着我耍这种手段。
要不是我今晚闲着没事翻了下朋友圈,平时我没这习惯也没这个功夫,结果刷到天竞在内陆分部得负责人发了条年末聚餐的朋友圈,在图片里一眼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至今还被柯予蒙在鼓里。
一想到过去这些天柯予每次去内陆出差都能见到林莉,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的心就发怒发狂,我大声问柯予:“你看上她了?!”
我承认在这一刻我无比嫉妒这个女人,虽然她普通平庸,甚至有一块丑陋的胎记,但柯予对她如此上心,不惜违抗我的命令,为了她欺骗我。
我拖着腿几步冲到柯予面前,揪紧了他的衣襟。
“没有。”柯予矢口否认,“我对她没有任何意思。”
“你看她可怜就会帮她到这个地步吗?柯予,你不要拿这种理由糊弄我!”
我不傻,根本不会再信这个理由。
柯予自知理亏,却又无从辩驳,他转而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
又替林莉说话,“她工作很努力,没做错什么,如果无缘无故让她走,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信心又会崩塌……”
呵呵,柯予原来是心思这么细腻的人,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到了。
“所以你骗我?”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他欺骗了我。
柯予低头无话,我冷笑着丢出一句:“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声炸雷在柯予脑中炸开,他猛地抬头,望向我的黑眸瞬间涌起惊慌和急切。
“你把她怎么了?”这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反应更暴露出对这个女人的在意,我心中酸痛,却故意从鼻腔里发出哼笑,不以为意地说:“这就是你欺骗我的代价。”
柯予忙拿出手机,拨出去号码,也许今天白天他还和林莉见过面,女孩会在告别时对他说:“新年快乐!”为他送上祝福,还会在末尾怀抱着期待对他说:“来年再见!”
但此时电话里只有无尽的忙音。
一遍,两遍,三遍……全是忙音。
林莉联系不上了!
柯予的瞳孔越来越红,气息也越来越急,手机要被他捏碎了。
“你把她怎么了?!”柯予甩开手机,失去控制地朝我大吼。
他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冲我发火,他口口声声对她没意思,但他的表现明明就是林莉对他非常重要,我怎么会让她再出现在柯予身边!
看到照片后,我第一时间就给天竞内陆项目部的负责人打了电话,询问林莉的情况。
以柯予的身份,插手人事调整根本不用理由,负责人自然不知晓其中情况,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向我汇报了。
确认是柯予特意安排的,结束通话我立即就拨通了第二个电话,就算不在海州岛,我也一样有办法把这个林莉赶走。
我不可能告诉柯予她的下落,柯予急昏了头,一把提起我的衣领,大喊:“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被掐得呼吸受阻,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再次向他强调:“你再也别想见到她!”
“你!”
柯予拽我衣领的手骤然缩紧,我的脖子几乎都在他掌中,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再久一些,我不怀疑他会直接把我掐死。
我撕扯着嗓子艰难出声:“我死了你也别想见到她!”
柯予的理智终于回归,认识到从我这根本得不到回答,他骤然松手,一秒不耽搁地拿起手机转身,急得连外套都顾不上拿便要出去。
海州岛的冬天是不下雪也没有刻骨的冷风,但他就这么着急要去找她?
快速涌入的空气让我忍不住咳嗽,我呛咳着吼他:“你站住!”
柯予步伐没一点停顿。
“你今晚敢走出这个房间就再也别想回柯家了!”我朝他大吼。
他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拥有的一切,都是柯家给的,只要他离开,我就可以收回一切。
柯予身形一顿,我在心中对他大喊:“不许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可柯予只是稍稍停顿,便头也没回地走出了这道门。
一声关门声响,便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跌坐在地毯上,咳嗽咳得眼泪不住地流,竟然生出了一种抛弃的感觉。
我才是他的主人,柯予怎么能这么对我?
在这个本该团聚的夜晚,有个男人独自行走在海洲岛冷清的街头,不停地打电话询问可能与林莉有联系的人,却没有半点她的消息。
柯予深夜破门而出的事翌日早上就被爷爷知道了,早茶时,爷爷皱眉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不紧不慢地喝茶,装作无事地说:“柯予是我的人,不听话就由我来管,爷爷您不用费心。”
爷爷深深看了我两眼,既然我都这么说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不予过问。
许久没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候,天气很好,太阳暖而不烈,我难得有空闲在庭院转转。
人工湖的湖面被微风吹拂起点点微波,我坐在湖边,朝湖中央中丢下一颗石头。
柯予教过我打水漂,他一次能漂十几下,连成一个水桥,并且从不失手,我却学艺不精,最多也只能打五六下。
这次更是发挥失常,石头一头就栽进了水里。
站我身后的齐哲俯身又捡起一颗扁圆石子递给我,这种样子的最好打水漂,我拿着手子没再扔,只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问道:“他今天干什么了?”
齐哲回答:“他的证件和银行卡都失效了。”
也就是说柯予现在身无分文,且举步维艰。
“公司也都打过招呼了,不许他进入。”
还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忘了自己的出生和曾经的处境,没了柯家,别说去内陆,柯予连在海州岛上都没有立身之处。
齐哲将手机递到我眼前,点击播放键,几段视频播放起来。
就算柯予出了柯家也会在我的监控之中,一举一动皆在我眼皮底下,他去了哪做了什么我全都能掌握,所以我知道了他没地方睡就不睡,没车坐就走路,没钱就吃最简单的食物。
没带外套,晚上起风了他会不会冷?
每天走那么多路,脚一定很疼。
就吃这些能不能吃饱?
手中的石子被我捏得紧紧的,咯得我感觉到了痛。
柯予犯倔,为了个女人闹到这种地步,我也憋着气,这次他不低头我绝不心软,到外面碰够了钉子,他迟早要回来的。
我们在互相较劲。
但是我输了。
柯予没有一点要低头的样子,我小瞧了他的固执,也看轻了他的自尊,他不会再为了吃饱饭就来和我认错,反而让我每天因为他煎熬,想让他回来,又放不下姿态。
办公室里,我正阴着脸签文件,一旁齐哲的电话忽地响起。
我的手没来由一抖,笔不小心划岔了道线。
接着就听见齐哲听了电话那头的话后,立即向我汇报:“少爷,柯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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