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妧这次回来,还有一项任务。
她打算给时禹找些土药,他那个手臂上的伤疤看起来发白起脓了。
不会说话就不吭声,疼也不吱声。
“奶奶,你知道有什么土药能止痛去疤的吗?”
乔妧调出照片展示给乔奶奶看,乔奶奶才看了一眼,就嚷道:“哎哟,可怜见的哟,这伤疤看着多厉害呀,是你朋友不?”
乔妧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乔奶奶却悟出几分意思了,“小时啊?”
好吧,猜出来了,乔妧只能点头。
乔奶奶脸色大变,“怎么搞的,可不得了!这哪能耽误?我现在就叫你爷跑趟后山采药回来,快得很!”
乔妧没想到奶奶反应如此强烈,拦住说不用了,找别人去,爷爷身体没好利索,可哪知道乔爷爷了解事情后扛着工具就进山了。
不到半天的时间,乔爷爷回来了。
堂屋里,他正把一堆带着泥土的草药摊在竹匾上,见乔妧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妧妧,你要的药,我寻着了,不过那藤上的汁见光就黑,得泡在井水坛子里才成。”
说着掀开墙角的陶坛,里面泡着的蓝紫色藤蔓正慢悠悠晃着,水色清透。
“这个有用吗?”乔妧凑过去看,好奇问。
“这叫‘水养藤’,”乔奶奶端来刚蒸的米糕,絮絮叨叨,“你小时候被荆棘划了道大口子,就是用这藤汁抹好的,连印子都没留。”
爷爷嘿嘿笑,露出豁了牙的嘴,“有效,这藤得连须根一起挖,断了就没药效了,我挖了好几个坑。”
乔妧摸着陶坛边缘,忽然鼻子发酸。
“辛苦了,爷爷奶奶,谢谢你们。”
乔奶奶和乔爷爷同一反应,“哎,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干啥,真是傻丫头。”
乔奶奶和乔爷爷总是下意识地将她如孩童般对待。
吃完午饭,乔妧和爷爷坐在瓜棚下捣药,乔奶奶则坐在旁边捻棉线,打算缝个装药膏的小布袋。
“这藤汁得掺着蜂蜜才不蛰皮肤,”奶奶教孙女,“每天抹三次,抹完了用布包好,别让小时总蹭。”
“嗯,我记住了。”乔妧边捣药边回。
话音刚落,村口王婶进了门,乔奶奶起身招呼她。
王婶挥手说不用客气,打量的视线落在瓜棚下坐着的乔妧身上,“听说你孙女回来了。”
乔奶奶笑着说前几天刚回来的,于是两人就一起在瓜棚坐下。
王婶在村里对乔家还算不错,乔妧礼貌喊人,王婶笑意满满地点头。
她往乔妧身边挪了一下板凳,试探性问:“小妧呐,前村老李家的小子你还记得不?在镇上开汽修铺的,人踏实,我瞅着跟你挺配……”
乔妧原本低头捣药,闻言手一顿,她直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语气却很笃定:“王婶,谢谢您惦记,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哦?啥时候的事?”王婶眼睛一亮,脸上八卦的神情隐藏不住,“是城里来的?做啥工作的?”
虽然她今天是想来说媒的,但人姑娘有对象了,她也不能逼迫人家,媒没说成,王婶有点惋惜,但一听乔妧说有男朋友了,这点小情绪很快就被八卦的**盖过。
乔妧指尖划过臼子边缘,想起时禹用纯澈的眸子盯着自己看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不是城里的,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特别?”王婶追问,“咋个特别法?”
“他呀,”乔妧认真想了想,捡着能说的讲,“怕生,话不多,但心细,会帮我做饭,会把赚到的钱给我。”
王婶听着笑起来,“那好啊,男人肯顾家,对你好就行。
她又问:“啥时候带回来瞧瞧?让你奶奶也放心。”
乔妧没说话,一直倾听的乔奶奶插话:“去年见过了,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王婶就客套说乔奶奶乔爷爷以后能享福了,大家都乐呵呵的。
王婶突然问乔妧什么时候能把男朋友带回来在村里头露面。
之前回来,时禹其实不怎么出去,去医院的时间又恰好错过村头组织收集情报的时候,所以并没有很多人见过时禹,至少王婶就没见过。
“再等等吧,”乔妧眨了眨眼,转回头对王婶笑道:“等他……胆子再大些,就带他来给您问好。”
“那敢情好。”王婶很快就和乔奶奶聊起了别的话题。
到太阳落山,王婶拍拍屁股起身离开,想起自己今天没干成一件正事。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多大关系,回家煮饭去了。
回城的前一个小时,乔爷爷把捣好的药泥装进陶罐,然后小心地将陶罐放进乔妧的背包。
乔奶奶也往孙女包里塞了袋米糕,“乡下的东西干净,小时吃着应该没干系。”
乔妧抿了抿唇,上前抱住乔奶奶。
车子开动时,乔妧从前后视镜里看见她的爷爷奶奶还站在门口外挥手。
她摸了摸背包里的陶罐,闭上眼睛,听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黏不碎她的离愁别绪。
车程好几个小时,乔妧头晕脑胀,她打开朋友圈转移注意力。
一组照片映入眼帘,照片里的刘心言穿着皎洁婚纱,笑容灿烂明艳。
乔妧之前加刘心言的微信,一直没删。研究所出事后刘心言被闻景成带去了国外,前不久还给乔妧发过消息邀请她去参加婚礼,乔妧猜测刘心言可能也丢了记忆,刘心言现在和当年那个扭曲病态两模两样。
她划过屏幕,看下一个同事发的内容,无非都是一些琐事,乔妧刷着也觉得无聊,干脆熄黑屏幕不刷了。
车子绕过几个路口,拐向海滩,便利店的招牌在很快闯入视野,乔妧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这次的车程。
下了车,打开便利店的门,她放下行李,海风从半开的窗子里钻进来,吹动了账本的纸页。
熟悉的味道令乔妧安心。
离开几天,店里依旧干净,不过乔妧还是打算简单打扫一下,就像在走个流程。
刚放下扫帚,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带动新挂的风铃,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乔妧抬头望去。
“小妧,你终于回来了,给我拿瓶酱油。”一位大婶带着个小孩进来。
“本来打算去镇上买的,见你这的灯亮了,赶紧来你这买,省事。”
乔妧笑开,说自己刚回来的。
这里靠海边,处于小镇的边缘,设施什么的,没有镇中心齐全,乔妧的便利店正好方便了住在这一带的村民。
大婶接过酱油,又给一旁跟着的孙子买了几包零食。
把钱随手放进抽屉,乔妧的目光瞧向窗外,出神想,时禹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她之前并没有告诉他准确的归城时间。
这会天已经黑了,夜色像墨汁一样晕染开,把海面染成一片深黑。
早就过了他们平时约定见面的时间,但乔妧犹豫了几秒,还是提着东西出了门。
她踩着沙滩上的碎贝壳往海边走,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咸湿的凉意。
爬上礁石还没来得及坐下,时禹立即就从海面钻了出来,银色的尾鳍在月光下闪过一丝珍珠光泽。
“你还在?!”乔妧惊讶地瞪大双眼。
看来她今晚没白来。
时禹却往后游了一点距离,眉眼低垂,敛着一点委屈。
“你一直在等我回来啊?”乔妧看见他重重点了头,同时眼神哀怨,像是在责怪她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说了我要去好几天啊。”
时禹撇嘴,他不知道她口中的几天到底是多长时间,他从她离开那天起就一直等,每天来沙滩偷偷等待她的身影出现,直至深夜才离开。
落空了五天,她终于出现了,如果乔妧今晚没来,那他就得等第六天。
乔妧在礁石坐下,从袋子里刚掏出药罐,跟前的鱼突然一溜烟跑了。
乔妧:?
没一会儿后,时禹急匆匆游了回来,脑袋上的呆毛晃悠晃悠。
发梢上的水珠滴下来,水帘子似的,眉眼兴致勃勃,手里捏着东西,一把举到乔妧面前,邀功一般,差点打到乔妧的下巴。
“什么嘛?”乔妧莫名其妙。
鱼游更近,凑上前,扒拉着礁石,献宝似地摊开掌心,两颗玻璃弹珠一样大的白色珍珠躺在他的手心。
乔妧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面前的鱼又低眼看看珍珠,“送给我?”
他点头,鱼尾忍不住摇起来,乔妧从他的表情悟出了一点傲娇的意味。
呆毛昂着,求夸奖。
乔妧很自然地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呆毛被压了下去。
时禹脸颊飘上两朵红云,瞳仁亮晶晶的,倒映着她的身影。
“我很喜欢,谢谢你。”乔妧收下,估摸着这两颗珍珠能卖一千多块钱。
也是一笔小钱。
珍珠很难采,张叔告诉她的。
听到她喜欢,时禹唇角弯了起来,眼里笑意点点。
“爪子伸出来。”乔妧打开药罐命令道。
时禹垂下睫毛,看一眼自己完好的右手,又看了一眼有伤疤的左手。
前后不过三秒,他就乖乖伸出右手悬浮在空中。
乔妧举起小勺子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另一只。”
时禹猛地缩回手,瘪嘴,委屈巴巴地瞅她。
乔妧耐着性子哄他,语气却强势:“快点,给你米糕吃。”
米糕在散发魅力,时禹一秒变脸,微抬下巴,又扬起尾巴,带点勉为其难的意思 ——看在米糕的份上配合你。
他的左手刚递过去,一股凉意立马在肌肤上绽开,迅速蔓延四肢百骸。
时禹眼睛下意识舒服地眯起,右手捧住一块米糕吃。
乔妧一边帮他涂抹药一边叮嘱:“不要乱蹭,记住要等药晾干了再碰水。”
“我今天没买蜂蜜,明天我去镇上给你捎点回来。”
她说了一堆,时禹也没什么反应。
直到最后,他写:好人。
乔妧嗤笑,“用你说。”
她是大大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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