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枳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眼下就多了两坨乌黑的黑眼圈，任谁看到都能知道他没睡好。

幸好，今天是周六，江枳照旧是不去学校的。

然而，直到周一。

黑眼圈还是没消下去。

江枳心里满是悲哀——疤痕体质，淤青就是这么的不容易消。

本来因为心情不好，他的神态就没有以往的那种不可一世，显得精神气有些乱糟糟的，加上这黑眼圈，就更加显得人无比颓唐。

就差直接把“失恋的人”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这样不行。

江枳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跑去余美美的房间里拿了支遮瑕霜。

轻轻地在眼下均匀铺开，黑眼圈被遮了个七八成，他整个人的气质，总算是也没有那么明显的颓废了。

江枳郁郁地吐出一口长气——就算他情场失意，江哥也还是要维持江哥的尊严。

不能被人小瞧了。

结果，去了学校，他才发现，事情好像比想象得更差。

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江枳在心里骂了一句，琢磨着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他告白失败的消息给透露出去的。

他死撑着脸皮走进学校，结果，有两名其他班的同学，本来好端端地在往自己教室走，结果看到江枳的那一刹那，那俩人就停下了脚步，假装无意地背过身去开始窃窃私语。

偏偏，说悄悄话也不知道压低点声音，江枳耳力不错，能清楚听到他们的嘲笑。

“真的是他啊？看不出来啊。”同学A震惊道。

“是他，我跟他们班的同学确认了。”同学B笃定道。

同学A：“哦豁，牛逼。”

江枳：……

自尊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那俩同学暗搓搓地议论了一阵，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回头悄悄往江枳的方向瞥了一眼。结果，正好和江枳的眼神撞上了。

江枳的脸色很差，眼神里布满了凶光。

那两人被吓了一跳。

江枳恶狠狠回瞪：“看什么看？没见过告白被拒的人？”

两同学瞬间震惊地睁大了眼。

什么？！

江枳告白了？

还被人拒绝了！

一大早的，他俩就被这么大一个八卦砸得晕头转向，顿时也顾不上校霸那险些要杀人的目光，急匆匆就想回教室和其他同学分享这个消息。

江枳看着那两人落荒而逃，悲催地抿了抿唇。

然而，还没等走到教室，他就遇到了第二对讨论他的人。

“真的是江枳？一班的那个江枳？”

“你不知道？这消息都已经传遍学校了，老师们都在讨论他呢。”

江枳脚下一顿，表情更加悲愤了。

至、于、吗？

他不过是告个白而已，居然连老师们都听说了？

再往前，就是自己教室。

江枳进门之前，他分明听到教室里十分嘈杂，乱糟糟的声音里，他还听到了好几声“江枳”、“江哥”。

一看就是在讨论他。

然而，等他进门，教室里猛地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齐刷刷地抬头看着江枳，目光炯炯，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大大的“八卦”二字。

江枳怒了。

被拒绝的恼怒和低迷，一路过来积累下来的郁闷，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他猛地甩下外套，气愤地朝着众人比拳头：“江哥就算被拒绝了又怎样？谁能保证自己每次告白都会被接受？虽然被拒绝的同时还被人喊错了名字，但，那也不过一次的失败而已！”

全场寂静无声。

半晌，最前排的一个矮个子男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迎着江枳愤怒的眼神，恍惚道：“江哥原来你告白被拒绝了啊……”

甚至，对方连你名字都记错了啊。

江枳：……哪里不对。

徐鹤洋在他嚷嚷的同时就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

这会儿看江枳反应过来，他当场就想溜。

可惜还是没走掉，被老大揪住了后颈，给提了回来。

江枳难得有些磕巴：“怎、怎么回事？”

徐鹤洋一脸绝望：“江哥，大家本来不知道你告白的事情。”

江枳：“不可能啊，我一路走来，大家分明都在看我。”

徐鹤洋更绝望了：“您进校门的时候，就没看一眼门口的大红报？”

江枳没有。

他满心都是被拒绝，哦不，被喊错名字的尴尬，哪有功夫关注其他东西。

徐鹤洋：“那老班上周就讲了啊，您走神了？”

江枳逐渐茫然：“他讲什么了？”

徐鹤洋这才知道，原来江枳真的真的不知道。他一脸奇怪地看着江枳：“说你数学竞赛进了决赛的事情啊，而且分数下来了，你的分数比其他班那两人都高，全省名次是历年来我校最好水平，这次可把老师们高兴坏了。”

江枳：“……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徐鹤洋：“就上周五，自习课，老班进来当众宣布的这事。“

江枳努力扒拉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想起了上周五的事情。

确实，当时班主任是说他进决赛来着。

可是，那不是他听错了？

江枳冷静下来，从头理顺这个逻辑——他当时觉得班主任嘴里说的人不是他，其中一个特别重要原因是小矮子听完没有反应。

但是，他现在才知道，小矮子甚至不知道自己叫“江枳”。

……靠。

江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所以说，他们看我，是因为我竞赛的事情？”

徐鹤洋同情地点头。

——开玩笑，平时无伤大雅的小八卦，传了就传了。老大告白失败还被人误以为是别人这种大事，他们哪个人敢到处去说啊？

当然了，现在估计，说不说都不影响了。

江枳：“卧……槽……啊……”

果然，到了下午，全校私底下已经传遍了江枳的八卦。

甚至自修课，江枳偷溜出来躲在阴影处乘凉，都能听到上体育课的其他班同学，兴致盎然地说着他。

“你听说了吗，江枳，就是一班那个竞赛的，告白被人家拒绝了。更惨的是，还被对方认错成了另一个人，哈哈哈哈哈真的好惨哦。”

江枳：……哈你个头啊！

“当然听说了，这事不都传遍了吗？不过他真的好惨，这么悲催的事，居然还被人传了出来。”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江枳：扎心.jpg

这个阴凉处是待不下去了，江枳悄无声息地落寞走开，换了一条更加僻静的没有人的道路，默默走向自己的秘密基地——无人的器材室。

废弃器材室的门口有几个丢掉的烟头，江枳随脚一踢，就听到鞍马后传来了一声“哎呀”。

江枳瞬间警觉。

他想起了之前的那条人鱼。

江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放轻脚步朝鞍马后面走。

距离他上次看到人鱼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人鱼的印象都仿佛已经在脑海里淡去。可是江枳此时听到声音，那条人鱼的形象却又重新鲜明起来。

尤其是那条蓝色的尾巴。

江枳舔了舔唇，莫名有些期待。

然而，绕过鞍马……

楚寻的脸露了出来。

他抬着头，半坐在地上，有些尴尬地和江枳对视。

江枳身上的气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江哥。”楚寻轻轻喊了一声。

江枳自嘲地抬了抬唇角，笑意不及眼底：“别这么喊。这么喊的话，我会以为你是在叫江渔眠。”

楚寻嚅嗫着嘴唇，小声道：“对不起。”

江枳一口气憋在心头，喘不上，咽不下，闷得慌。

他原本就硬朗的下颌线条渐渐收紧，显得整个人愈发得不近人情。

楚寻没怎么见过江枳这么冷漠又难过的表情，心下微酸，想说话，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尴尬。

“我，走了。”江枳嗓音低沉，转身的时候，带着一股子的颓唐。

向来骄傲的人，此时落寞得仿佛被拔了毛的孔雀。

楚寻心里抽了一下。

一粒小珠子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楚寻：……？！

他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江枳低头，看到了一粒粉粉的珍珠。

颓丧的江大佬瞬间回头，目光略显凌厉：“哪儿来的？”

楚寻吓得没敢吱声，呆呆地看起来似乎有些没回神。

“抱歉。”江枳闭了闭眼，语气缓和了一些，“这珠子是你掉的吗？”

楚寻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连连摇头。

江枳捡起珠子，摊开手问他：“那你知道是哪儿来的吗？”

楚寻更加疯狂地摇头。

江枳微有些失望，但其实没怎么怀疑。

毕竟楚寻一直是个人，而且这珠子圆滚滚的，和上次的珠子很相似。江枳更倾向于，是上一次的人鱼又回来过这里，然后把眼泪掉在这儿的。

楚寻呆滞地吓在原地，看着江枳一边对着他的泪珠嘀嘀咕咕“居然还能有粉色的？”，一边离开。

人鱼本鱼·楚寻：咦？？？

居然没怀疑。

这居然都没怀疑？

楚寻死里逃生，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算是明白了，甭管他是人身还是鱼身来的，总之这个器材室，跟他八字不合！

*

是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江枳在梦里反反复复地梦到了那个人鱼背影。

在梦境的加持下，那个背影，显得更加梦幻美丽。

第二天，江枳对着珠子看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早餐的时候，江枳颓颓地捏着珠子，认认真真地对来安慰他的余美美说：“妈，我打算构造一个梦中情人，来让小矮子吃醋。”

余美美险些被粥呛到：“这么渣，不太好吧？”

江枳情绪很低迷：“小矮子不喜欢我，他还记错了我名字，我气气他还不行吗？”

余美美总觉得这个办法很一言难尽。

但江枳已经摊开手掌，说出了他的想法：“我在我们学校发现了一条人鱼！我打算说把那条人鱼伪造成我移情别恋的对象，这滴泪水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妈，你说小矮子会吃醋吗？”

余美美：…………

那显然是不会。

你们学校的那条人鱼，她又不是不知道是谁。

不过……

“儿子，我支持你！”

余美美一脸友善地给他挖了个坑。

江妈妈：年轻人，还是需要磨练→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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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告白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