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枳还不知道因为一场误会，他在小矮子那儿就连名字都改了。
这周他心情很好，就连周五晚上坐车回家的路上，都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江家的司机稳重地听着那跑调跑到了光年之外的调子，忍不住笑了笑：“小江总，这周很开心吗？”
江枳嘴唇弯了弯：“还不错。”
司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老员工了，在江家干了十多年，也算是看着江枳长大的，两人感情上也没什么上司下属的概念，总之还挺亲密。
所以司机这会儿也跟着乐呵，还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江枳咧着嘴，十分嘚瑟地炫耀：“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二！比上次还多了二十分钟！”
江家这一代有两个儿子，成绩都差，司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考了倒数第二啊。
不过，司机还是很高兴：“小江总进步真大。”
江枳摆手呀摆手：“这不算啥，重点是，我这周还被人表白了。”
司机一惊，表情倒是比上一个消息显得更诧异：“谁这么瞎了眼啊？”
江枳：……
司机：……
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江枳放下了自己高傲的二郎腿，双手抱着司机座位的沙发靠背，目光幽幽：“你刚说什么？风太大我好像没听清。”
司机嘿嘿尬笑了两声，找补道：“我的意思是，那人眼光挺独特的，能透过你的一头绿毛，看清你优秀的本质……”
江枳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不过这会儿，他们人已经到了酒楼门口，司机赶紧把车门打开，迎着小江总下车。
江枳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多说，哼哧哼哧上了顶楼。
这家酒楼就是他家开的，一共三十几层，顶层只有一个大宴会厅，是江家的专属，平时只用来自己吃饭或者宴客。
踩着厚厚的地毯，江枳刚抬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一男一女两道极度熟悉的声音。
江爸爸：“老师发短信说今天出了月考成绩，让家长在排名表上签字。”
江妈妈：“哦？大儿子这次有没有达到要求？”
江爸爸冷傲地哼了一声，嫌弃：“不多不少，刚过三百。”
江妈妈略有遗憾：“可惜了。”
江枳：……
要不是打不过，他就要冲上去咬人了。
江枳充满怨念地进门，不过虎鲸爸虎鲸妈也是机灵，一看儿子到了，飞速换了话题。
江妈妈：“对了，我上周在闹市区买了家珍宝店，打算以后就去卖一些海里捞上来的贝壳、珊瑚什么的。”
江爸爸：“嗯，人类喜欢这些东西，估计生意会不错。”
被忽略的江枳：……
他还没毕业，一旦爸妈谈起家族的事业就插不上话，只好自己焉巴巴地找了个位置坐，埋头苦吃。
江家最早是做“船老大”发家的，因为虎鲸的天然生理优势，江爸爸带着大家避开了几次暴风雨，慢慢就在港口那一带建立了口碑。发展到最后，家里已经有了成千上万条适合出海捕猎的大渔船，绝大部分都租给了别人，每年到年底去收个租就行了。
还有少少的一批留给自家，只是雇了人，每天出海捕猎，成鱼就抓到岸上来卖给大的饭店，适合做鱼苗的就留在海边的养殖场培育。
无论是海产品培育还是船舶出租，每年都是一大笔收入，这笔钱他们也花不完，就在岸上投了各个产业，从房地产到饮食业都有。
总之，只要家里的几千条船还在，江枳就能一辈子啃老无忧。
江妈妈拿着红酒杯，悠悠叹了口气：“唉，说起来，人类更喜欢深海珍珠，尤其是大一点的自然珍珠，可以卖出不低的价格。可惜这几年海洋环境不太好，成相好的野生珍珠可遇不可求。”
江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低头耐心地挑刺。
餐桌上的海鲜都是不久前才从海里捕来的，红烧的清蒸的蒜蓉的麻辣的都有。虎鲸上岸多年，早就习惯了人类的饮食习惯，现在让江枳回海里啃生鱼，他都不习惯。
不过，身为虎鲸的好处就是只要剔掉了鱼肉里的大刺，剩下的一些小刺可以不用挑，直接团吧团吧就能咽下肚。
对于江妈妈的打算，江爸爸其实也很心动，他惆怅地感慨道：“要是有条人鱼就好了，每天哭一哭，流下来的珍珠能换多少钱啊。”
两人惋惜地对视了一眼，只觉得看到了好多小钱钱在眼前飞走。
江枳听得忍不住直翻白眼——这年头人鱼可不好找，海里久无人鱼的消息，说不定都已经灭绝了。再说就算还有，人鱼族也不可能和自家合作啊！谁见过羊和狼、鸡和黄鼠狼合作的？找死呢么这不是？
“我说爸，人鱼那种生物又不像我们虎鲸，据说又娇气又爱哭，养起来多麻烦。”江枳对这种生物敬谢不敏，“你是想找合作伙伴，还是请个祖宗回家呐？”
“话不能这么说，人鱼分两类，一类是没开神智的，那种就和海底的带鱼和乌贼差不多，长得也不好看。”江妈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过还有一类是开灵智的，那些人鱼雄的帅，女的美，冰蓝色的尾巴那叫一个绚丽啊……”
江枳一脸嫌弃：“好看有什么用？能吃吗？要我伺候人鱼，我宁可去海边挖贝壳。”
江妈妈嘴角一抽。
这破孩子，跟他爸一样没有审美。
真是担心，以后看他咋脱单。
*
江枳只是在餐桌上随便听了一耳朵，万万没想到，周一他会在“秘密基地”里闻到人鱼的气息！
所谓的“秘密基地”，其实是学校里废弃的一个器材室。因为地点偏僻，加上不锁门，平时有些不良学生逃课，就会来这里干干坏事——吸个烟啥的。
江枳偶尔也来，不过他来的原因和别人不一样。
周一的江哥没有来上课，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他才顶着满脑袋的红发，翻墙进了学校。
鲜红的头发，在日光下肆意奔跑，热情洋溢得好像一个小太阳。
只是此时，“小太阳”抱着怀里的塑料袋，缩着脖子弯着腰，偷偷摸摸地靠近器材室，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猥琐的气息。
周一的下午第三节课是橙阳高中的思想品德课，是个公开的大课，所有同学都要参加。而且因为演讲人是校长，所以考勤也抓得特别严，基本上没人敢逃。
这也是江枳，最确定器材室里没人的时候。
他熟门熟路地抄小道走进器材室，环顾四周，才敢悄悄地拿出怀里的东西，小心地把它放到一个废弃的鞍马背上。
从他蹑手蹑脚地进门，到打开塑料袋、打开精致的纸盒，最后再掀开塑料纸，全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除掉包装后，小小的一块奶油蛋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江枳慈爱地看着它。
——江哥，江湖人称江·威猛哥，是不可能吃甜品的，这辈子都不会吃甜品的。
但是每周一下午，没有人的午后，江枳可以在这个小基地里，小小地享用一块，他最爱的奶油蛋糕。
鱼生之幸，莫过如此。
江枳屏住呼吸，内心有种背德的兴奋感，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塑料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往蛋糕上舀了一口。
“嗯~”
器材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小小的呻/吟。
“谁？！”
江枳心中一惊，手一抖，蛋糕“啪嗒”掉在了地上。
江哥看着地上的残骸，石化了。
那个声音似乎也察觉到外面有人，慌乱地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呼吸。
“毁我蛋糕者，杀、无、赦。”江枳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憋出了几个字。
那东西被他口中的杀气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崩了起来。
江枳握着拳头，正要往那边找人算账，结果，就看到一条冰蓝色的尾巴，在面前一闪而过。
人鱼？
这玩意儿没有绝种？
江枳愣了愣。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条人鱼第二次弹起，飞快地从开着的窗户里溜了出去。
江枳追过去，对方就已经跳远了。
只给他留下了一个不太清晰的剪影。
金黄色的卷发，白皙的后背，蓝中带着点点金光的漂亮鱼尾，江枳一边走神，一边回想起他妈的评价——
确实，美不胜收。
江枳回过神，才意识到，器材室里有浓郁的人鱼味道。
毕竟是食谱上的生物，他甚至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大概是一条刚成年的雄性人鱼。
江枳恍惚地走到人鱼出声的地方，那是一块空地，正好被一个篮球架挡住了，所以他进门的时候没看见。现在，地上留下了一滩不太清晰的水痕，还有……
一粒小小的珍珠。
江枳走了好一会儿神，然后脸色一变，哀嚎着扑向了蛋糕的残渣：“啊啊啊啊我的小可爱！”
*
楚寻急匆匆地从器材室里逃生，心脏跳得都快跳出胸膛。
刚刚成年的人鱼无法马上适应变成双腿的鱼尾，最好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变出尾巴来晾一晾，不然就很容易下.肢发酸发胀。
他本来是想这周回家再变尾巴的，可是，阴差阳错地发现了器材室那个无人的宝地后，他就没忍住，把尾巴变了出来。
楚寻抱着大树，后怕地呜咽——
呜呜呜呜妈妈说的真对，外面太危险了！
他才变出尾巴呢，就把虎鲸给引过来了！
呜呜呜呜呜也不知道这学校哪来的那么多虎鲸，同桌那条绿毛虎鲸就算了，随便去个器材室，居然都能碰上另一条红毛虎鲸！
……只是，现在的虎鲸品味都好奇怪哦，不是染绿毛就是染红毛。
不对，这不重要！
还是接着哭！
呜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