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黑色垃圾桶已被流浪猫翻得一塌糊涂，裴泽言踮着脚尖绕过那一滩喷溅式的泔水，回到了自己200星币一月的地下室。
扣除买营养剂花费的100星币，裴泽言现在就只剩下147.50星币了。
六支营养剂能顶42天，伙食方面是不再需要额外支出，但他还有二十多天就要交房租，起码得在那之前赚到60星币……
一边计算着账目，一边回忆着沿路遇到的桥洞以及流浪汉们蜗居的各个墙角，一边布局着直播赚钱大计，一边又规划着万一赚不到钱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门外后与流浪汉们抢地盘的方案。
一心四用的裴泽言坐在吱嘎吱嘎响的折叠椅上，从智能手环中取出一管营养剂嗅了嗅后一饮而尽。
“呕……”
营养剂没有颜色没有气味，但当它滑进口腔的一瞬间，各种奇形怪状的味道便涌了出来，在裴泽言口中齐齐爆发！
他合理怀疑营养剂的配方含有青蛙的眼泪和壁虎的尾巴！
家境贫寒，裴泽言不敢浪费一丁点食物，硬是皱着脸全部吞咽了下去。
海豹般拍打胸口无果后，他按着胃部又干呕了几声，等历尽艰辛终于顺过气，裴泽言只觉得恍如隔世，而自己，也仿佛因这歹毒攻击苍老了十几岁。
这TM是人吃的东西？
别是过期了吧！
不然为什么搞促销？！
裴泽言仔细检查了生产日期，然而，在反复确认后，他不得不承认这几管营养剂都在保质期内，它们甚至都还新鲜着。
他不能理解。
做了几番心理建设，裴泽言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接受了凉白开外观的营养剂的味道并不似凉白开般寡淡的事实。
它的口感很丰富，类似于臭水沟捞起的烂菜叶搭配磨碎的焦黄牙结石搅拌过期的有毒染发膏混合高速运转的水泥的味道。
其口感的复杂程度让裴泽言对一筐一筐进货的老头肃然起敬。
总之，星际时代有这样高速运转的营养剂进入帝国，实在是星际人民之幸，星际人民之福！
裴泽言举着空管，眼神发直，心想：怪不得这玩意能顶七天，喝了它，谁还惦记吃东西啊？
丧失胃口的裴泽言沉默着用时间来治愈精神创伤，一向顺风顺水惯了的梅里克却在自己的工作室发了通邪火。
“你干什么吃的？这点东西都查不明白？！”
被指着鼻子骂的助理是个文弱的小姑娘，她低头掩藏通红的眼眶，汇报自己调查到的内容：“是，是景南墨，那些人都是看了景南墨的直播才找过来的，应该是他在直播的时候说了什么，所以，所以……”
“景南墨……”梅里克狭长的眼睛一眯，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景南墨的形象。
明明拥有那样一张举世无双的脸，却总是瑟缩着，隐藏着，说话时回避别人的眼睛，演戏时像块会呼吸的木头，不懂得展现自己的优势，没胆量争取自己的权益……
这样的人，有可能煽动几万网民集体到他的碧落账号下炮轰他？
想到他纯种人类的身份，梅里克不屑地撇了撇嘴，笃定道：“不可能是他，景南墨在星网上全是黑料，就算他在直播间说了什么，也没人会信，再者，他身无分文，也不可能花钱找水军。”
助理垂头不语，梅里克最烦这种怯懦畏缩的作态，他眼神一厉，“蠢东西，还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给我找麻烦？给我去查提名的伊迪斯，西里尔还有费鲁克特！”
“好的。”助理应了一声，刚准备离开继续调查，却迎面碰上了梅里克的经纪人科尔文。
科尔文肤色冷白，身材修长挺拔，比公司里的许多模特还像模特，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长款风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科尔文推门而入，瞥了眼助理，冷声道：“不用查了，就是景南墨搞的鬼。”
“什么？！”梅里克不禁错愕道。
科尔文让助理先出去，随后关上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梅里克，说：“你自己想想，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不可能啊……”梅里克从沙发上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究竟在直播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科尔文面容冷峻，说：“银海平台版权意识很高，直播的时候观众没有权限录屏，除非主播自己上传整场直播的回放，不然没人能回顾那场直播。而到现在，景南墨都没有再登录账号。”
“吉他是节目里送的，每个选手都有份，我私下就送了他一瓶红酒和一支智能手环，这两样东西谁都能买得到，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是我给他的，更没有证据证明我跟他谈过！”
科尔文没去看满屋子乱转的梅里克，他迤迤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那些来你账号底下质疑你的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并没有你引诱未成年的实据，你的那些粉丝应付得来的。”
“可过几天就是帝国奔星奖的颁奖典礼了！这时候被质疑人品，不就是……”
“所以我让你别碰未成年啊！你他妈的听我的了吗？！”茶杯被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茶水四溅。
对上科尔文那双猩红的双眼，梅里克顿时哑了火，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跟他上床，我只是以为他能觉醒成幻想种，想在这之前先获得他的好感，玩个养成而已，谁知道会是个低贱的纯种人类……”
梅里克的声音越来越轻，见科尔文没有给他支招的意思，于是试探道：“反正他现在已经成年了，还离开了主星，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吧？”
“最近没招惹过什么人吧？”
“没有没有，”梅里克举起手，保证道：“我现在就只有弗图拉一个人！”
“那就好。”科尔文的怒火稍稍平息，“反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既然没证据，就不用去理会，我已经找人黑了景南墨的账号，你以后收收心，跟弗图拉多秀秀恩爱，让他为你说几句好话，网民的忘性大，这事儿很快就会过去。”
“好好好，那……奔星奖的事……”
科尔文上下扫了眼梅里克，冷笑一声，“放心，有望跟你争夺奖项的只有西里尔一人，我手里还有不少他的料，放出去正好能转移一下公众视线。”
“那就好，呃，我这就联系弗图拉。”
远在主星的梅里克有干练的经纪人助力，身处低等星的裴泽言却只能自力更生。
继饮用完一管口感丰富的营养剂之后，裴泽言已经在星网上徜徉了近三十分钟了，得到的信息除了用“离谱”来形容，便只有“震撼”一词可以囊括。
之前在星网上大致了解过星际基本常识以及帝国近几年影视业的发展情况，裴泽言这次着重搜索的内容是音乐相关，包括当红歌手成名曲、影视剧主题曲、插曲等爆款音乐。
岂料这一搜就搜出了祸端，试图靠翻唱谋生的裴泽言怎么也没想到，星际时代，最热门的歌手是位年过三百的青壮年，最火爆的歌曲是《大炮向虫子轰去》，最经典的旋律是军令拼接士兵呐喊穿插激光扫射凑成的进攻号角。
按下播放键的手指无疑是掀开了潘多拉的魔法盒，当音乐排行榜top1的前奏响起，裴泽言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而当歌曲进度达到一半，裴泽言连精神都开始涣散。
“嗡—嗡—嗡——
你们这些讨厌的虫子！
受死吧！
我讨厌你们！
滚出我们帝国的星域！
我拿靴子踢你们的头！
我拿大炮轰你们的家！
伟大的将军带领我们~
勇敢的士↑兵↓啊→
消灭臭虫！
消灭臭虫！
消灭臭虫！
嘭—嘭—嘭——”
备受荼毒的裴泽言紧急避险，在坚持到歌曲末尾时关闭了播放器。
他捂着胃，不知该怪余味翻涌的营养剂，还是该怪不知天高地厚贸然听歌的自己。
要不然就怪这世道吧。
反正他现在脑瓜子嗡嗡的，大抵是受不了任何责备的。
领教了324岁土拨鼠族著名音乐家马德森的高招后，裴泽言陷入了难言的自闭中。
既不押韵，也不动听，旋律几乎稀碎，歌词基本靠吼，这样的作品，也能被称为歌曲？
还爬到了全星际音乐榜榜首？！
是他低估了星际听众的审美水平，还是他高估了星际音乐人的创作能力？
裴泽言捂着胃的手默默挪至心口，如果为了讨好所谓的星际听众，而要让他去翻唱这样的歌……
可以预想，当这首歌从他喉间挤压出来的时候，必将以声之利刃割破他的喉管，绞死他的肠胃，摧毁他的精神，扭曲他的意志……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反正他在这儿也没什么至亲好友！
可，自己真的要一意孤行唱自己喜欢的歌吗？
不迎合市场风向无疑是自寻死路，他没有退路也没有机会去赌，难不成还真的去跟流浪汉抢地盘吗？
暂时的妥协是为了熬过眼下的困境，是为了走到命运重新洗牌的那天，是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丢常人所不能丢之脸的明智之举。
豁出去了全星际社死而已！
反正他在这儿也没什么至亲好友！
在脑海中调出《大炮向虫子轰去》的伴奏，裴泽言张了张嘴，又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
没办法，生理反应难以抑制，裴泽言只得将练歌的事暂时搁置。
昨天敲门有用，有两个小可爱收藏了我！
今天继续敲敲，会多一个小可爱吗？[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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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榜一歌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