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A】：我们见一面吧。

【匿名A】：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

【匿名A】：……？人呢？真不理我了？

【铁窗艺术家】：我不和网友线下见面。

【匿名A】：别装了，你现在就是看似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我要是真告诉你一个赴约的地方，你绝对会来的。

【铁窗艺术家】：少在这瞎猜！我表面没装，心里更没你说的那破波澜。真把地址甩出来，我也半点儿不会动！

【匿名A】：［咖啡厅定位］

【铁窗艺术家】：……

【匿名A】：明天下午2点。

【铁窗艺术家】：……

【苏浨】：煜溏？明天下午两点半出来聚聚吗？

【宇宙无敌美少女】：不了，苏浨姐，明天下午有点事。

·

黎煜溏嘴上说着“半点不会动”，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在第二天下午一点半就出现在了匿名A发来的那家咖啡馆所在的商业街。

她进行了精心的“战术伪装”。

一顶压得极低的鸭舌帽，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夸张墨镜，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整个人缩在一件 Oversize 的黑色外套里，走起路来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像个准备踩点行窃的小偷。

她摸到咖啡馆窗外，隔着玻璃，鬼鬼祟祟地朝里面张望。下午两点，咖啡馆里人不多，她挨个扫描着可能的“嫌疑人”

独自喝咖啡的西装男？不像。

角落里看书的文艺青年？气质不符。

吧台边玩手机的小姑娘？更不可能了！

她看得太专注，整张脸几乎都贴在了玻璃上，鼻尖压得扁扁的，墨镜都歪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叮咚”一声被推开，一位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男人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打量着她这身可疑的行头。

“这位……女士？”男人语气带着警惕：“您在本店门口鬼鬼祟祟的。是……有什么事吗？我们店不允许长时间在窗外逗留观摩，影响其他客人。”

黎煜溏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身，手忙脚乱地扶正墨镜，压低声音，故作镇定：“我……我等人！看看他来了没有！”

男人显然不信，看着她这全副武装的样子，更加怀疑：“等人？那请您进去等吧，或者在门口休息区，请不要这样……窥视店内。”

“我……”黎煜溏尴尬得脚趾抠地。赶紧转身，想假装淡定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她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

同样是一身见不得光的打扮：戴着黑色的口罩和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同样带着打量神色的眼睛。

两人在咖啡馆门口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同时僵住。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黎煜溏透过自己歪斜的墨镜，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同样的“做贼心虚”。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过去了一秒。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吸了口气，没有多余话语，同步转身，朝着角落的方向迈步。

【铁窗艺术家】：哈基A，是你吧

【匿名A】：嗯。你还挺聪明。

【铁窗艺术家】：穿的这么见不得人，你是要去盗窃吗？

【匿名A】：彼此彼此。

【铁窗艺术家】：啧，你哪能跟我比？我这么穿是求个稳妥，谁晓得要见的网友底细如何。

【匿名A】：同上。

【铁窗艺术家】：……

【匿名A】：所以，既然已经碰面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在线上聊天？

【铁窗艺术家】：谢邀。

男人随手将手机放在口袋中，伸手就扯掉了黎煜溏的帽子，后者条件反射般捂住了自己的头顶。

“干什么？我没洗头！”

“无人在意好吗？”

黎煜溏放下手、直起身，抬眼与匿名A四目相对，双眼一眯：“你……也是穿越的？嘴毒得跟淬了料似的，是想把我毒死啊！”话音未落，还扬了扬拳头。

匿名A目光沉静地落在对面人身上，开口道：“黎煜溏，你认不出我了？”

黎煜溏身形一怔。歪斜的墨镜挡不住视线，她能清晰望见对方露出的双眼。那是在原主记忆里刻得极深的模样，下一秒，心脏竟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

脑子艰难地转动，一个荒谬的想法骤然如闪电般击中她。她猛地抬起手，指尖对着对方，脱口喊道：

“！是你？！你！你不会是……”

即便不愿相信，但眼前人的眼睛，还是渐渐和原主记忆中那双眼深邃的眸子重合。那模样，分明就是死鬼表哥。

“……黎钰垚……”

这么一来，黎钰垚就是匿名A无疑了。黎煜溏竟一直都在和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对话，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道说，和匿名A聊天的那个网站，还带个通灵的效果？

黎钰垚的神情似是松了些，动作安静地取下口罩，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露了出来。

黎煜溏偏着脑袋，脸颊凑近得几乎要贴上对方。然而，当面具下的面孔映入眼帘，她心中只剩一阵落空的失落。

“呃……”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黎煜溏挥了挥手：“没别的意思，原著没提过你的长相，我就自动脑补你是那种温柔小奶狗。结果没想到跟我想象的压根不是一回事。虽然你也挺帅的。但在我眼里……就有点诡异你懂吧。”

她稍作停顿，伸出手不知在数算着什么。接着，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黎钰垚，问道：“今天既不是中元节也不是复活节的，你怎么上来了？”

黎钰垚强压下动手的念头，声音压得极低：“你还不明白？我压根没死！我从来就没想着死！我是被人给陷害了！”

黎煜溏：“你真的不想死？”

黎钰垚：“……好吧，确实想过。”

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声音带着哽咽：

“我当时啊，我就站在悬崖边儿，我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想啊，我想着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想着还不如就这么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实施呢，就被人推下去了！”

黎煜溏往后退了一步，撇着嘴满脸不信：“我才不信你，你之前还提过原著呢。既然知道，总该知道书里的你已经死了吧？这是霸总小说，又不是搞通灵讲玄幻的。”

她话音刚落，手腕就被黎煜宸猛地抓住！力道之大，让前者瞬间蹙眉。

“黎煜溏！”

黎钰垚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痛楚，那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眸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近乎狰狞的情绪：

“我再说一遍！我没死！我不是鬼！但我差点就真死了！”

黎煜溏被他眼中满溢的恨意和痛苦震慑住，声音不自觉发颤，带着结巴：“啊？啊……我知道了，你别激动……真的别激动啊……”

黎钰垚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煜溏，你听清楚！是尹纤昀！他接近你，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他可能就是害死我的凶手！你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我‘死’后，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知道，我们可能都活在一个既定的故事里。但即便是故事，害我的人，也必须付出代价！”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知晓“剧情”后的冰冷和决绝：“我必须找出真相，也必须保护你！所以我只能用那种方式提醒你，让你警惕他！”

黎煜溏呆呆地看着表哥眼中那陌生的、燃烧着恨意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觉醒”光芒，听着他指控尹纤昀是凶手，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等，你先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是尹纤昀？之后你……发生了一些事，不仅觉醒了自我意识，还知道了剧情？”

黎钰垚看着对面人终于步入正轨，感动的点了点头。

黎煜溏双眼一下子瞪得老大，语气里满是意外：“哇哦，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我觉醒啊。那么……你把王者荣耀删了吗？”

黎钰垚生无可恋：“……你能善良点吗？”

黎煜溏一本正经：“没有善良的义务！”

“我真没跟你开玩笑。”黎钰垚已经无语了，他觉得面前人简直就是蠢的无可救药。

黎煜溏轻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我也想信你，可你突然说这些，换作正常人谁会信啊？你说尹纤昀要害你，那你现在怎么还能这么正大光明站在大街上？尹家的势力你又不是不清楚，还有，当初是谁救了你？”

“你觉醒自我意识后，明白自己是书中男二，可后续的剧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怎么能确定我是穿越者？原著剧情里，可没有说过黎煜溏是穿越的……”

之后她双肘环胸，神色警惕：“嗷……你该不会是尹家的商业对手，专门来挑事的吧？毕竟原著里根本没写表哥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万一你是假扮的呢？”

“凶手不是方丈！你就是凶手！我她妈简直是智慧女神转世！”

“我真求你了。我要真是假扮的，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你动点脑子吧孩子……”

黎煜溏撇着嘴，语气带着调侃：

“再说了，原著里我可是被我那死鬼表哥送进大牢的。你要是真黎钰垚，见我在外面这么自在，能甘心？早该报警抓我了吧？”

“况且你要是真觉醒了，不应该去找女主舒茵，跟孟絮霖横刀夺爱吗？来找我做什么？原著里的黎钰垚巴不得我早点死，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让我离尹纤昀远一点，反倒像是在保护我似的？”

“别告诉我你不光觉醒了自我意识，还顺便多了点良心。”

黎钰垚彻底哑了声，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破罐子破摔的释然：

“这样，你不是不信我吗？我告诉你一个，接下来剧情发展的转折点。等故事真按我说的走了，你就得听我的，离尹纤昀远一点！”

黎煜溏拨浪鼓式摇头：

“我不听我不听，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害我。”

黎钰垚盯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他一把扯下棒球帽，抓了抓头发，那动作暴躁得仿佛头顶有跳蚤在开派对。

“黎、煜、溏！”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我现在真想穿越回把你送进监狱的那天，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是个这么能气人的主儿？！”

黎煜溏把歪掉的墨镜推正，双手一摊，表情无辜中带着点欠揍：“看吧看吧，本性暴露了不是？原著里那个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的哥哥回来了哦。”

“我……”黎钰垚被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俊脸憋得有点发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想把眼前这人重新塞回监狱的冲动，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抓狂的无奈：“好，好，你不听是吧？那我偏要说！”

他往前凑近一步，无视黎煜溏警惕后仰的动作，语速飞快，如同在发射连环炮：

“就在下周，孟氏集团那个筹划了半年的海滨度假村项目，会突然爆出严重的环保问题！源头是一份被刻意泄露的、伪造的环境评估报告！孟絮霖会因此焦头烂额，股价大跌！”

他死死盯着黎煜溏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尹纤昀会恰好出现在城西那家名叫夜色的私人会所，和他那位表面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叔，国土资源局的某位副职，偶遇并且相谈甚欢！懂了吗？这根本不是巧合！”

黎煜溏歪了歪头，墨镜下的眉毛挑了一下，语气平淡无波：“哦。所以呢？孟氏倒霉，尹纤昀跟亲戚喝茶，这跟我一个刚出狱、致力于发展农业种植的前神棍有什么关系？”

黎钰垚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感觉自己多年的涵养正在以光速崩塌。他猛地抓住黎煜溏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嘶”了一声。

“这预示着他要开始对孟氏动手了！而且是用这种下三滥的陷害手段！”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灼人的急切：

“他用这种手段对付孟絮霖，难道就不会用类似甚至更狠的手段对付知道一些秘密的我？或者现在在他看来可能知道点什么的你？！”

黎煜溏试图甩开他的手，没成功，只好撇撇嘴：“表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你死过一次之后，这里……”

她空着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有点过于活跃了？被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

黎钰垚看着她，突然不说话了。

那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深沉几乎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某种洞悉一切的悲凉。

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

午后的阳光透过商业街高大的乔木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他眼底的寒意。

“煜溏，”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你可以不相信我。你可以继续觉得我在胡言乱语，觉得我疯了。”

“但等到下周，新闻爆出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还能记得我今天说的话。等到你发现尹纤昀看你的眼神不再只是玩味，而是带着审视和算计的时候，我希望你至少……知道该怎么跑。”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担忧，有无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我不会再主动联系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将口罩重新拉上，帽檐压低，很快就汇入了街上的人流，消失不见。

那背影干脆得，仿佛刚才那个情绪激动、抓着她说了一堆“疯话”的人只是个幻觉。

黎煜溏站在原地，看着他已经消失的方向，摸了摸刚才被他抓得有些发疼的手臂。

街上人来人往，喧闹异常，她却感觉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啧。”她有些不自在地扶了扶墨镜，低声嘟囔了一句。

“说得跟真的一样……还好自为之，电视剧看多了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黎钰垚最后那个疲惫又悲凉的眼神，和他那句关于“尹纤昀眼神”的话，就像两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带着一种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