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舍一共养着96只小异猪。

据说这批小异猪，是中心区某大人物在人类基地外面的雪原上猎到的珍稀品种，无毒，体内也没有隐含暴虐能量，肉质还十分鲜嫩可口，于是大人物便带回基地养着，打算养大了再吃。

可是中心区环境优美，处处繁花似锦，容不下一群只会吃喝拉撒、有碍市容的猪。

于是小东西们就被送到了这里，恰好原身是学养殖的，照顾动物最周到，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但技术周到的是“谈栖”，而不是谈栖。

猪舍里，098眼睁睁看着他的宿主拖来水管，把小异猪赶到一个角落，拎着水管对着冲。

【……】

【你这么洗？】

谈栖捏着水管，滋得一群异猪吱哇乱叫，“这么洗快，不行吗。”

【……】

理论上是行的。

虽然这种异猪很金贵，但毕竟是天灾下诞生的异种，体质强悍，在雪原尚且扛得住暴虐风雪，何况这一点点点点点的风雨。

只是它的数据库里，现在还保存着原来的“谈栖”是如何给这些小猪洗澡的，跟眼前的情况对比一下，那叫一个认真专业——

帕子要选最干净的，沐浴露要挑最安全的，小刷子要用最柔软的。

然后把猪带到隔壁盥洗室，抱到专用的洗澡盆里，一只一只慢慢地洗。

通常情况下，这些猪足够“谈栖”洗上两天了。

而谈栖只需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谈栖关了水龙头。

小猪崽们被他冲得头晕眼花，但水一停，又有些意犹未尽，伸着长鼻子去拱谈栖脚下的软管，甚至还想再玩一回。

“九十八你看。”谈栖乐呵呵的：“我就说这么洗没问题吧，他们多喜欢。”

【……】

谈栖盯着这群小东西看了一会儿，忽然又蠢蠢欲动地拎起水管：“那边是不是还有几只没洗干净？”

【全洗干净了。】

谈栖表示怀疑：“你眼神好不好哦。”

【……】098缓和了语气，耐心地劝告：【这个工厂也就你这么给异兽洗澡，被人看到，半个月工资还要不要了？】

谈栖就乐了：“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098：【…………】

没多会儿，8号舍里又传来猪崽的叫唤。

工厂里人来人往，098看得心惊胆战，生怕有人过来撞上宿主丧心病狂在玩猪。

思来想去，它干脆在8号舍外构建了一条隐形隔音带，防止有人发现了谈栖的恶趣味。

等宿主彻底玩够了，小猪崽们也被洗得皮毛发皱，水管才终于挪开。

“看来这么洗也没有很大逆不道嘛。”谈栖关上水龙头，把管道放回墙角：“这么久了也没个人来阻止我。”

098没说话。

接下来就需要用长刷子把地刷一遍，再烘干，珍贵的异种们需要最舒适的生存环境。

谈栖没什么经验，接收原身故事线时也很“偷工减料”，只着重看了点跟秦如许的恩怨，其他方面囫囵一下就过了，可以说非常不走心了，因此在照顾异种上就显得特别粗糙，幸好异种皮糙肉厚。

谈栖刷了两下地板，长杆被异猪拱得左摇右晃，他啧了一声：“九十八，来点广告吧，这么刷也太干巴了。”

【……？？？】

谈栖不是它带过的唯一宿主，却是第一个把系统广告这么用的。

“嗯？”见它没反应，谈栖问：“不行吗？”

【理论上不行，广告需要认真看。】

谈栖眨了眨眼：“那就是实际上行呗，来，开。”

098发出了沉默的点点点，然后依言给谈栖开了广告。

这次谈栖选择了新种子：西红柿、包菜、茄子和四季豆。

【滴滴！】

【广告载入中……】

〔我重生了，这次我要夺回我的尸群之王宝座……〕

谈栖刷地的动作一滞。

〔上一世，我被老公联合美貌丧尸吞并了我的尸群，逼死了我的尸王父亲，还害得我被人类咬死，最后凄惨死在人类基地外，重活一回，我发誓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谈栖：“……”

他停下动作：“这广告是从哪儿来的？”

【为了保证宿主能顺利完成任务，广告都尽可能靠近你原来所生活的世界，系统会自动定位并解析你的手机，然后找到你近期点赞和长时间停留过的广告，解析格式再套用，最后加入一些系统能量……你不喜欢吗？】

谈栖：“……不喜欢。”

098：【但你点赞了，同样类型的视频你还点赞了26条。】

“……”

要怎么跟一个系统AI解释，他当初看这种视频只是为了麻痹自己毕业时期的紧张迷茫感？

一到毕业季，什么视频都变得有吸引力了。

谈栖论文改得发燥，面试跑了二十几家都还没结果，还没真正走出校门，生存的压力就已经快压垮他孱弱的腰。

这时候，手机刷出了一则视频。

他看了。

脑残。

但想看。

不仅看，他还点赞，还分享，还上天入地找续集，想借此麻痹自己，惹得宿舍几个舍友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被彻底抛到前世，没想到又被098拉出来鞭尸。

谈栖抿了抿唇，这下刷地不仅不干巴了，还有点潮，直接进入回南天。

不过为了种子，谈栖决定忍了。

就这么刷了一个多小时的广告，谈栖把地打扫干净，烘干，再给小异猪们添好食水，然后就累得快瘫掉。

还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围在他桌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反而是楼下传来大规模的吵嚷声。

谈栖站在窗边往外看。

工厂隔壁的广场上，十几名七八岁大小的萝卜头正排在一起，井然有序地站成一排，被年长的大人们领着，一个一个去摸广场中央的圆球形机器，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是在干什么？”谈栖看了眼天色，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雪了，怎么还有人带着孩子去广场？

【他们在觉醒异能。】

谈栖挑了挑眉。

【人类在5-8岁时，是觉醒异能的最佳年龄，而广场的圆球其实就是异能波谱仪，通过波谱分析出能量频段……简单来说，就是用来刺激和激活异能的。】

这么一说谈栖就懂了。

广场上一共十七名孩子，有男有女，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然而圆球仪器静悄悄的，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所有孩子都摸过一遍，谈栖才问：“这就觉醒好了？”

比想象中简单啊。

【不是，这群孩子之中没有异能者。】

098说：【异能者万里挑一，一旦出现异能者，全家都能跟着鸡犬升天，最次也能举家搬进三区，可鸡窝里飞出凤凰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那机器坏了吧。”谈栖道。

【机器是正常运作的。】

广场上，孩子和家长都露出了惋惜又绝望的神色，谈栖远远看了那圆球一眼，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

窗外一阵大风刮过，窗帘被吹得鼓起，家长们连忙带着孩子离开。

谈栖关上窗，身后传来脚步声，跟他一个办公室的权珉回来了：“你在办公室啊，工作已经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你们都去干什么了？”

“广场那边有人在测试异能，我们就去看看热闹……唉，又是一个异能者都没觉醒，都九百多年了，五区再也没出现过一个异能者，你说也怪了哈，连老天爷都在歧视我们。”

谈栖垂下眸：“概率事件，谁又能说得准？”

“算了，反正我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异能者，操心也没用。”权珉坐下，又说：“不过我刚才在门口看到秦如许了。”

谈栖抬眼。

自从他把秦如许拉黑又拉回来之后，这个人就没有再找过他。

谈栖还以为这人自尊心受挫，短时间不会找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堵门口了。

“我看他脸色很差”权珉道：“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谈栖语气平静地说：“只是分开了。”

权珉漫不经心地：“哦。”

几秒后。

“什么？？？”

他大惊失色，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你说什么？分开了？你们俩不是……我的天，什么时候的事啊？”

谈栖镇定道：“前两天。”

“你也看出来了吧，秦如许就不是好人，还异能者呢，我真想给他个大鼻窦，不过你前几天不是还说要跟他同居吗，怎么忽然……”

权珉脸色一变，撑着桌边，上身倾斜过来，越过桌面摸了摸谈栖的脑门：“你清醒过来了是不是？他给你下的降头，是不是被什么高人给解了？”

“……”

谈栖轻轻后仰：“冒昧问一句，这个世界还有人搞玄学呢？”

“那倒没有。”权珉很诚实地说：“但你之前的疯狂样子，真的像是鬼上身了。”

谈栖有被羞辱道：“……”

权珉看他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恶心感不似作假，着实松了口气，肩膀的弧度都往下掉了不少：“太好了，你终于清醒过来了，你之前那个样子，让我以为你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谈栖苦笑一声，想起原身撞过的南墙，那真是凄凄惨惨，鲜血淋漓。

他起身，看向时钟：“要下班了，走吧。”

“是哦。”权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窗外：“这破天气，还真要下暴风雪啊，走走走，好多人都下楼了。”

两人收拾了衣服出门。

天空彻底被雾霾笼罩，能见度很低，灰蒙蒙的雪雾被风刮着，利落似刀。

“小栖。”

马路对面传来一声高呼，引得众人侧目。

权珉脸色一变：“他怎么还在这？”

一名穿着异能者服饰的年轻男人迈步走来，他长相很出色，五官硬挺，锐气逼人，轻而易举就引得周围的男男女女好奇观望。

他似乎很享受这样追捧的注目礼，嘴角上扬着走到谈栖面前，“你下班了，我特意来接你。”

谈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秦如许？”

“怎么了？”秦如许道：“你以前不是叫我如许哥的吗？”

谈栖：“……”

【你的反胃值正在上涨，他长得不帅吗？】

谈栖：“今天不想说脏话，你别逼我侮辱他。”

【……】

“好了，别生气了。”秦如许耐着性子道：“今晚要不要去我家？”

“我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谈栖看着他。

“什么？”

秦如许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笑。

谈栖道：“让你滚。”

秦如许：“……”

俊朗的脸上，完美笑容寸寸龟裂：“谈栖！”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尖利的警报——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五区东部R地段出现大量飞行异兽，请所有边防异能者三秒钟内赶到城墙集结，未到者按战时条例严惩！”

“巡防大队负责路面清障，保证军队畅通无阻，所有公共交通暂时停运，贫民就地避难！”

风雪中传来长而剧烈的警报嘶鸣，刹那间吹响了末日号角。

谈栖抬起头，烟灰色的天空之下，大大小小的飞行器从不同方位升空，异能者在楼顶快速纵跃，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飞行器升空，引擎扇动，在灰蒙蒙的天穹下短暂地清出了一片视野开阔地。

在距离极远处，谈栖在遥远的天际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极速流动的云。

……那是一群振翅高飞的巨大虫类。

【宿主，快退回养殖场。】098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凝重：【这批异兽极强！】

谈栖下意识转身，但警报声带来的恐慌已经引爆人群，刚下班的幸存者受惊乱跑，满大街都是尖叫声，他和权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了。

“异兽飞进来了！”

“快跑啊！”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闻了一声悚然的尖叫，引得人群更加恐慌。

谈栖生怕发生踩踏事件，只能暂时离开工厂大门，往广场上去，准备找个隐蔽处打开空间避难。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响起浩大的嗡鸣声。

谈栖抬眼一扫，头皮几乎炸开。

很多虫子，奇形怪状，数都数不清，厚重地铺满了整片天，连日光都遮蔽，密不透风地压下来，让人直接感受到濒死的恐惧。

浓重的灰色铺天盖地，朝着弱小的人类直接笼罩过来。

四处传来声嘶力竭的求救声。

【宿主！快进空间！】

谈栖一秒钟不敢耽搁，趁着天色黯淡下来，立即打开了空间之门。

砰！

谈栖身边的高楼忽然被猛地撞了一下。

几十米的建筑被拦腰折断，顶端狠狠砸了下来，地面震颤，谈栖脚下一歪，跌出了空间门。

一只黑色的飞虫扑着几双翅膀飞来，，头上长着尖尖的口器，满头血红的复眼死死盯住了谈栖。

谈栖刚准备拿出三棱锥刀，就被黑虫身下长而尖的腿扫中，唇边当即溢出鲜血，横飞了出去。

098暗道一声不好。

宿主怕是要感染致死病毒。

谈栖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在疼。

附近的黑石建筑仿佛全都溶解在血红色的雾幕里，只剩一点模模糊糊的光影。

谈栖想撑着墙站起来，掌心却摸到一片光滑。

扭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波谱仪附近来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球面忽然发出巨大的吸力，无形的力道把他的身体吸附得更贴近，他站在混乱的广场上，被两股极致的力道拉扯着身体。

下一秒，透明的球体里爆发极致的光亮，球面闪现出几道光斑。

风雪交加的残酷夜晚，一束金黄的光线猛地刺破长空，利刃似的搅碎了虫群，也让整个人类基地为之震颤。

-

下午六点半。

中心区，异能者管理局。

“滴滴滴滴滴滴！”

指挥中心发出剧烈的警报声。

“通知！通知！第11628号波谱仪反馈，探测到1372.5keV伽马射线特峰值，能量分辨率达1.8FWHM，超出常规八阶异能者能量阙值，脉冲为波形中性粒子流，目标进入亚稳态高维折叠，疑似出现了超越型“战略级空间掌控者”特征，建议启动特一级应急响应预案。”

“通知！第11628号波谱仪反馈……”

巨大的声响在楼内各个角落循环，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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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异兽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