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屋里只剩下樊盈苏和郑安定,对方被大队长安置在竹躺椅上,双眼正在看着这边。

樊盈苏留意到他的视线,问他:“你在害怕?”

郑安定收回视线:“我是怕我娘空欢喜一场。”

“凡事你总得看到最后才知道结果,”樊盈苏把碗里剩下的红糖水一口喝了,放下碗说,“我明天再过来。”

她走出去时,郑四婶正往回走:“要回去了?留下来吃饭,婶子给你拿猪油渣烙饼吃。”

樊盈苏自从穿越之后,还真是一口红肉也没吃过,当然白肉里只吃过鱼肉。

对方自称婶子,她再叫人大娘就有点儿不礼貌了,樊盈苏于是改口:“不了,婶子,我该回去了。”

“那你……”郑四婶连忙问,“明天是不是……”

她可能是想问樊盈苏明天是不是要来给郑安定针灸,但却没直接问出口。

“嗯,我明天中午过来,”樊盈苏把针灸需要准备的东西给她讲了一遍,这才离开。

走出院子时,看见橘猫正在院墙上伸懒腰,右爪子能明显看出来是肿的。

“大橘,因为你,我又要冒险救人了,”樊盈苏没伸手摸猫,只是对着猫嘀咕了两句,“你要把你的小鱼干赔给我。”

“喵!”橘猫叫了一声。

到樊盈苏回到茅草棚时,梁星瑜她们已经蒸好了馒头。

“你看到猫没有?”梁星瑜坐在草席上正在啃馒头,“锅里还剩下你的。”

“看到了,”樊盈苏先拿碗倒了半碗温水,“它的主人帮它解了爪子上的兽夹,有点肿,应该过几天就会好。”

“轮到你打水,”梁星瑜又说了一句。

“那我先去提回来,”樊盈苏提着木桶走出去。

好的木桶只有一个,剩下的都那个缺了扣草带的桶耳,否则就可以用两个桶挑水。

梁星瑜边啃馒头边说:“你吃了再去。”

“我先提回来,”樊盈苏背对着她摆摆手。

去到河边时,刘启芳也在挑水。

“樊家娃,快来,”对方一直到等她。

“刘婶子,”樊盈苏快步走了过去。

“给你,今天是猪油渣馅的包子,你快吃!”刘启芳从空桶里拿出两个白白的包子。

“哇,肉包子!”樊盈苏多少有点惊喜。

刚才她还在感叹穿越过来之后没吃过红肉,没想到现在就能吃到肉包子了。

虽然是猪油渣馅,但也是肉啊。

“怎么会有肉?”樊盈苏去洗了手,也顾不得手还湿着拿起一个包子就啃,“婶子你也吃。”

桶里还有一个。

“婶子吃饱了才过来的,你吃,”刘启芳一脸慈祥地看着樊盈苏,“大队长说你还会流鼻血,在公社买了块肥肉回来,让我炼油,说是让我烧饭时给放点油,然后拿来给你。”

“你们也吃啊,”樊盈苏怕刘启芳只把猪肉给她做包子,她不是会吃独食的人。

刘启芳说:“我和娃也有吃。”

她说的一半是实话 ,她炼猪油,包猪油渣包子,小桃都在看着呢。

她给小桃一个包子,而她自己没吃。

樊盈苏不是很相信,但她也不能逼着刘启芳照她说的话去做。

樊盈苏在吃第二个包子时,刘启芳已经挑着水回去了。

等樊盈苏提着水回到茅草棚时,梁星瑜她们已经收拾好准备歇息了。

干农活是很累人的,尤其在营养跟不上的情况下,大家都只能靠多睡来修养身心。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夜里的晚风钻过木墙的细缝吹到人身上,还是很冷的。

樊盈苏盘腿坐在草席上,身上披着破被子,在黑暗中一口一口地啃着那掺了一半糠的杂面馒头。

有点冷啊。

想到梁星瑜这几天在收集的干草,樊盈苏只觉得日子难熬。

被下放过来的黑五类,刚开始其实是有衣服物品的,但在来的路上都被某些人全给瓜分了,只剩下几块破衣服和薄薄的旧被褥。

樊盈苏自己的过冬被褥里塞的是一半棉花一半芦花还有干草。

棉花应该是原来的樊盈苏的母亲悄悄寄到大队长的四婶家里的,和卫生纸寄相同的地址。

不过寄的不多,所以为了御寒还给塞了芦花和干草。

而梁星瑜她们三人连棉花都没有,只能在下雪前每天收集干草塞到被褥里。

干草不耐用,所以每年都要更换。

樊盈苏之前也收集了干草,不过因为她还有棉花,所以收集的时间没有梁星瑜她们久。

唉。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到七六年底,还要三年,小孩子都一口能答出来的数字,而樊盈苏却在掰着手指头。

一年,两年,三年。

樊盈苏其实也记不住黑五类准确的平反时间,她只记得是七六年年底。

但……这里实在是太荒凉太远了,平反的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滞后。

想那么远干嘛,先过好眼前吧。

樊盈苏侧身倒在草席上,把破被子拉上来包住脑袋。

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可她是被下放的黑五类,没人敢帮她离开。

这事不好办唉。

第二天上工,樊盈苏时不时抬头看天。

她没手表,十一点又不是下工时间,所以只能靠头顶上的太阳来粗略估计一下时间。

这样虽然其实不准,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樊盈苏看看天,低头时,看见了老大娘。

旁边有村民看见是她,奇怪地问:“郑四婶,你咋来了?”

郑四婶年纪大了,儿子因在战场上受伤每月都有补贴,再加上她要照顾儿子,平时都不用来上工。

“我来看看,”郑四婶说完,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转身走了。

这一看就是来叫樊盈苏的。

樊盈苏四周看看,不声不响地后退几步,然后悄悄地跟上去。

果然,在远离人的地方,郑四婶正等着她。

“樊家娃,来,”郑四婶对她招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鸡蛋,“你吃。”

“谢谢婶子,”樊盈苏还真饿了。她搓搓双手,小心翼翼地剥鸡蛋壳。

郑四婶一脸欣慰地看着樊盈苏吃鸡蛋。

她知道她儿子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但儿子说想试试,那就代表儿子不是想死,儿子只是怕拖累她。

现在,樊盈苏是唯一能救她儿子的希望了。

到了郑四婶家里,樊盈苏开始了针灸前的准备。

烧水消毒,晾凉银针,最后请祖宗附身。

樊盈苏站在郑四婶家的门前,面对着大门,祖宗就站在她身边。

她在心里说:祖宗,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眼睛一闭再一睁,针灸就结束了。

看看头顶微斜太阳,樊盈苏再看看身边没有影子的祖宗,很想问问祖宗在附身时是种怎么样的感觉。

大概是她和不一样的感觉,毕竟她被附身后是没有记忆的。

“樊家娃,这个给你吃,”郑四婶在厨房忙着烧水给银针消毒,这时拿着一个澄亮亮的柿子出来,“这是树上熟的,你拿去吃,一天不能多吃,明天婶子再给你摘一个。”

“谢谢婶子,”樊盈苏洗了手,嚼着柿子走进屋里。

郑安定躺在床上,皮包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郑同志,你……”樊盈苏婉转地问他,“针灸后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郑安定眼睛眨了眨:“没任何感觉。”他的身体是没有知觉的,平日他娘给他按摩肌肉,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樊盈苏对这次给郑安定的针灸治疗其实没什么把握:“我只给你针灸九天,九天内你的身体要是没好,那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郑安定的语气很平静,“我有心理准备。”

郑四婶这时已经用簸箕在晾银针了,她的动作很虔诚,嘴里还在念叨着些吉祥的话。

当在现实中找不到办法时,信玄学也未尝不可。

银针很快就晾好了,樊盈苏过去把银针装好,这就准备回去上工。

就在这时,屋里的郑安定突然叫了一声:“樊医生!”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奇怪。

樊盈苏一怔,郑四婶已经走了进去:“娃,安定啊,怎么了?”

该不会把他给扎坏了吧?

樊盈苏忽然心跳过快。

糟了,只想着给人治病,却没想到有可能会好心办坏事。

难道郑安定不针灸还能治着,一针灸就会死?

祖宗!

樊盈苏转头找祖宗,而祖宗已经浮现在她身边。

她刚想问祖宗,郑四婶却走过来拉着她进屋。

“樊家娃,你快来看看我家娃,”郑四婶的声音又急又慌,“我家娃这是怎么了啊?”

樊盈苏被她拉进了屋,发现郑安定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你这是……”樊盈苏对于医术一窍不通,根本看不出来郑安定身上的变化。

“我、我身上有知觉了!”郑安定瞪着眼睛,眼里像有着死灰复燃的亮光,“我身上有知觉了!!”

樊盈苏心里又是一跳。

“有知觉了?”她看向郑安定盖着被子的身体,“是痛还是?”

“又麻又痛又酸,”郑安定的声音在打颤,“一阵阵的,像是钻入骨头的感觉!”

郑四婶一把抓住樊盈苏的手:“樊家娃,我家娃是不是还有救?他、他受伤之后身体就没有知觉了,后背的褥疮都烂成一片他都不知道痛啊。”

这我得先问问我祖宗。

“婶子你别急,”樊盈苏一脸高深莫测地踱着步子走出屋门。

祖宗进不来,祖宗在门外。

樊盈苏一脚跨过门槛,就已经在心里喊祖宗了:祖宗,他说身体有感觉了。您这次针灸难道换了手法?

要不然为什么前两个都是在后几天才会出现明显的效果,而这个才刚针灸就已经有感觉了?

难道因为病情不一样?

没想到祖宗却说:【我给他扎的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后生的穴位。】

樊盈苏被吓了一跳。

不是,万一要是他身体承受不住,那不就……

祖宗欸,您不把我当外人,也别拿我不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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