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瑟……”
弗朗西斯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着,血肉模糊的脸上那个叉号愈发恐怖,几乎在皮肤下兴奋地蠕动起来。
柳卓猝然睁大双眼,抬腿又狠又准往下一跺,“咔”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弗朗西斯手骨拧成奇怪弧度,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世界上真有这么可怕的技术,或者说是能力,可以控制一个活人到这种程度吗?
柳卓神情冰冷,灰瞳在暗处熠熠发亮,走廊越来越黑,越来越寂静,只能听见弗朗西斯喉咙里不断发出的“嗬嗬”声。
他全身上下还在不断发出噼里啪啦奇怪的电流声响,肌肉浮肿,每一处毛孔都在向外渗血,尽管这样还在在地上挣扎扭动,试图抓住柳卓。
“叮咚!您有一条新消息!”
昏暗中,骤然炸开一阵电子提示音。
柳卓下意识一摸手臂,空空如也。
而不远处的走廊地毯上,赫然躺着一条两指宽,一指长的银白色电子设备。
今晚的怪事,甚至从斯德哥尔摩到圣彼得堡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冲柳卓来的。
而创造这个梦境的人,现在终于现身了。
柳卓没有捡起终端,而是走近几步,任由它自动接通了通讯请求。
“晚上好,柳德米拉·瓦西里耶芙娜·贝洛娃。”
对面的声音说。
“我是拉斐尔,你不认识我,至少现在的你对我完全陌生,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可以等到我们见面之后慢慢说。”
柳卓声音紧绷:“你想干什么?”
“你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生物之门的钥匙,”自称拉斐尔的人说,“你极具智慧,几乎超越人类,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你过奖了,”柳卓说,“我……我男朋友比较配得上这种不怀好意的褒扬。”
拉斐尔似乎笑了。
“你已经怀疑维克多了,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
“男人真奇怪啊,”柳卓回答,“你也知道我的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
拉斐尔沉默了片刻,随即再次开口:“我会告诉你一切。”
“一切?”柳卓反问,“那让我看看你的诚意,白雪研究所真的爆炸了吗?”
“……太伟大了,”拉斐尔答非所问,“我永远也无法达到老师的高度……而雪也会永远存在。”
维克多。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维克多身上。
既然白雪研究所没有爆炸,那他为什么带走她,又为什么要说希瑟·兰出卖了她?
“希瑟·兰,”柳卓忽然一笑,“真奇怪,所有见过我的人都对着我喊她的名字,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她是谁?”
地面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墙壁上掉下大块大块碎片,隆隆巨响中弗朗西斯突然狂吼一声,亮蓝电光炸响,迎面朝她扑来!
混乱中应急灯光彻底熄灭了,柳卓被他一带,顿时失去平衡,沉寂的右眼再次浮现血红文字:
[警告!检测到强烈攻击意图!]
这次异能没起效,因为他根本就没用异能!
天翻地覆,地板裂开了巨大的缝,两旁房门大张,罂粟花疯狂生长,探出藤蔓张牙舞爪,人头果实咚咚落下,到处乱滚!
柳卓一路跑一路踹,全都转送给弗朗西斯,然而身体深处那股异样的不安感愈演愈烈,烧得她失去了所有力气,终于她脚步一停,跪倒在地捂住嘴,随即痛苦地蜷成一团。
大股大股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从指缝漫出,滴落在地上。
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变异基因才会带来的高强度电流,就像当初导致分化的那场爆炸,第一批进入现场处理核心能源的人,都是被自己的内脏活活呛死的。
可是真的好暖和啊。
柳卓意识近乎涣散,连双眼都汩汩往外冒血,感知像蒙上一层轻纱,有好几秒甚至都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飞速向后退去,直到一阵更鲜明清晰的痛楚猛然来袭——
弗朗西斯从天而降,一咬一甩,把柳卓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柳卓霎时间彻底清醒过来,无奈异能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她刚站直的瞬间就又忍不住想要缩成一团,她竭尽全力大口呼吸试图保持清醒,神智却无可避免地要坠进黑暗。
弗朗西斯四肢着地,直喘粗气,举起一手向她右眼探来——
果然是冲芯片来的!
那一刻柳卓心里雪亮,毫不犹豫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随即被一记重拳打得喷出一口鲜血,当即栽倒在地!
刹那间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柳卓耳边嗡嗡直响,眼球剧痛无比,某种尖锐的异物感转瞬即逝,连同组织液一起飞溅而出。
热流爆出眼眶,烫得右半张脸完全麻木,失去了所有感觉。
啪嗒一声,生命册像是合上的书页,静静落地。
弗朗西斯脸上的叉号膨胀鼓起,然而下一秒动作仿佛永远定格——
头顶“哗啦啦”一阵水流般的巨响,铺天盖地的粉色花瓣犹如地狱信使兜头罩下,刹那间把弗朗西斯绞成了千万块碎片!
柳卓艰难挪了下胳膊,碰到了湿漉漉的芯片,指尖微微发热,脑中随即像疯了一样弹射出大片文字:
[已录入信息识别:爬行纲—双孔亚纲—有鳞目—眼镜蛇科]
[表现型异能:应许之地]
[已录入信息识别:木兰纲—蔷薇目—蔷薇科]
[表现型异能:如此杰作]
是伊达·卡尔松,那另一个是谁?
柳卓来不及多想,地面再次猛烈晃动起来,她攥紧芯片,疲惫地呼出一口满溢铁锈的血气。
梦境要塌了。
这么大一栋建筑失去联系,圣彼得堡安全部不可能毫无察觉,更别说还有畸变生物。
核爆后重建的几座大型城市内部都采用全自动内循环系统,进入离开都需要在港口处接受消毒,否则就会破坏这小小的生物圈所竭力维持的平衡。
柳卓闭眼,抬起手贴上墙面。
一阵隐约的电流迅速蹿过指尖,建筑变软塌陷,点点清光刺破黑暗,眼前白光迅速扩大,扩大——
躺在酒店走廊上的人再次睁开了眼。
巨大的枝条穿透墙壁与楼层肆意生长,鲜红艳丽的花朵迎风招展,吞噬了整层楼。
夜风顺着破裂的墙壁吹进,掀起层层叠叠的羽状叶,中心是一颗狰狞的头颅。
柳卓抬头看了看,是301门口。
她摸摸脸颊,勉强爬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挪,朝着前方走去。
不管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怎么说,柳卓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体。
维克多接近她时,她并不排斥,也不觉得紧张和不适。
他们之前一定认识。
“喂,”拐角传来一声喊,英语,“你,站住。”
伊达·卡尔松。
她闪亮如丝绸的短发被血浸成一绺一绺,粘在脸侧,万分狼狈。
大片鲜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柳卓走不动了,靠着墙,同样用英文问:“维克多在哪儿?”
“你还想找他啊。”
伊达嗓音干涩,像砂纸在摩擦,听得人忍不住皱眉。
“你了解他吗?”
“你是谁?”柳卓反问。
“我一看见你就认出来了,”伊达说,“柳德米拉,谢罗夫博士在找你。”
“不认识,”柳卓表情平静,“我要走了。”
伊达在身后提高嗓门喊道:“如果我说和维克多有关系呢?”
柳卓稍稍侧过身子,表示自己在听。
“你很聪明,出了这种乱子,应该能明白有很多人关心你的下落,很多人都在找你,”伊达喘了口气,说,“维克多,他把你从博士身边带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要私奔,”柳卓面无表情,“博士是谁?”
伊达将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你什么意思?”
“我失忆了,”柳卓轻声回答,“我受了伤,很重的伤,忘掉了一切,现在我只想找到维克多。”
伊达·卡尔松喃喃道:“怎么会……”
柳卓转过身,摸索着挪动到她旁边:“我看到了你的异能,在梦境里你遇见过他,现在告诉我,维克多·虞在什么地方?”
然而伊达浅绿色的瞳仁一下子亮得惊人:“等等,你说你,你失忆了?那你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柳卓说,“自从我睁开眼睛,我就不停地被所有人推来推去!我恨你们这些人,凭什么我要做这些,这些……”
她不可置信地停下。
某段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在废弃工厂,那个绝望的变色龙分化者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当时柳卓还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愤怒。
每个被命运摆弄的人,大概都只能绝望而无助地说上这样一两句话。
伊达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的存在是一个错误,”她说,“柳德米拉,你本来就不该存在。”
柳卓慢慢地坐到地上,右眼血流如注。
“告诉我一切。”
她松开手,生命册静静躺在掌心。
伊达或许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也或许只是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出生在什么地方吗?就是已经坠毁的新伯利恒。”
柳卓怔住了。
“我们都在想为什么你没有和其余的人一起死去,也许世界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柳卓靠着墙:“让我知道为什么。”
“没有用了,”伊达无力地说,“做个无知的人会更幸福一点。”
柳卓疲惫至极,连呼出一口气都要停顿几下,已经到了极限的神经每松一下就带来一阵细密的痛苦。
维克多在哪儿?
虞执……他的名字是虞执吗?
“他的国籍和立场或许并不相同,”伊达的声音模糊得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没有人真的相信他,你大概是第一个,所以他一直黏着你不放。”
柳卓把脸埋在双手后面,不时有滚热酸涩的气流冲上气管,刺得整个人都在细微颤抖。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本能的依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像是很久之前就烙进了身体,从此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分开。
“柳德米拉!”
伊达尖锐的声音刺穿水面:“政府很快就会来,”她说,“你必须走。”
“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柳卓漠然。
“不行,”伊达说,似乎看向她身后,“让她走。”
柳卓来不及转头,一条沉重的手臂按在了肩膀上。
“不要转过来,不要看我。”
维克多像是硬挤出了这句话。
他沉默地半跪下搂住了柳卓,双手冰得硌人,柳卓埋在他颈窝里,半晌叹了口气。
“我想知道你是谁,”她强行吐出的每个字都满含血气,“只要你说。”
维克多说:“你知道自己有异能了。”
“我相信自己,”柳卓能明白他话里有话,“之前的我相信你,那现在的我也一样。”
维克多的眼睛非常黑,人眼自然的色彩胜过了一切蹩脚的仿生义体。
他松开柳卓,然后咔一声丢掉了什么东西:“卡尔松是对的,走吧。”
柳卓睁开了眼睛。
“根本就没有希瑟·兰,你是为了生命册,才带我走的吗?”
我食言了……多少收藏我就日更多少天好吗(神志不清)看完这章的贝贝点个收藏吧[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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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迷雾港湾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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