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我们刚复苏不久，还没有寻到力量流失的原因。”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同时是也为了响应主的呼唤，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至于和你碰上，应该算得上是一种缘分吧。”
巴伦晃了晃尾巴，扯谎不打草稿，三言两语便将在场生物划为同一阵营，让彼此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几分。
“缘分？”光源明灭忽闪，机械章鱼陷入思索，良久才重新开口：“确实是个好词，我记下来了，以后见到其他同类我也要用。”
蒸汽自钢铁阀门喷出，嘶嘶作响，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它此刻的兴奋。
最早约书亚接触到“机械”还是在老师的独家小课堂里，出于某些原因，当时巴伦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简单提了几句。
故而他并不清楚机械具有情感是件多么离谱的事。
但巴伦清楚，也因此对眼前的机械章鱼更加好奇，眼底兴味氤氲。
他不由得想起女娲，当祂窥见水中自我，以泥土捏具人类时，那股情感又是如何自泥土造物体内滋生的？
女娲没有回应，于是他期待“械魂”能给出一个答案。
“吼吼吼~两位弱小的同类，既然目的地相同，就让我来载你们一程吧！”齿轮与链条环转运动，章鱼触须灵活将巴伦与约书亚卷起。
然后它咣当掀开了自己的脑壳，把两人妥善安置其中。
“出发！”
约书亚：“！！！”
“老师，我们真要跟着它吗？”他环顾四周，露出警惕的目光。
三小只似乎察觉到变化，试图钻出阴影探索，还好被约书亚眼疾手快按了回去。
不得不说，“掀开脑壳”确实属于巴伦意料之外的操作。
毕竟机械与人始终有着本质区别，是无法逾越的天堑与鸿沟，思想自然不可能一概而论。
“问题不大，目前看来对方没有敌意，咱们就当搭了个顺风车。”凑到自家学生耳边，巴伦悄悄把备用计划全盘托出，倘若发生意外变故，起码不会手足无措。
根据感知判断，他与约书亚的确不是这块大铁疙瘩的对手，除非巴伦当场降神。
机械章鱼忽然出声，响彻脑壳中显得格外闷沉：“差点忘记问了，两位同类都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奥逊，是主创造我那天亲自赋予的名，据说最初灵感源于海洋……”
叽里呱啦无数赞美之词好似泉涌，几乎把自己的过去掀了个底朝天，毫无保留对两人释出。
看来奥逊真的把巴伦与约书亚当做了来之不易的同类。
约书亚依旧谨慎，冷淡道出名字：“约书亚。”
相比之下，巴伦则热情许多，眼睛弯成两轮月牙：“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巴伦，方才听说你复苏于海洋？可以给我详细讲讲吗，我还没去过呢~”
对剧情之外的细节，他显得兴致无比高昂。
或者说，这种突发变故更能让他兴奋，仿佛血液都在为未知而沸腾！
“吼吼，当然可以！”正巧路上无事，奥逊开始如讲故事般把它自复苏以来的所有经历娓娓道来。
“我第一次重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处在海底峡谷深处，多亏主为我打造的金属身体，让我不惧高压与黑暗……”
之后它迷茫了许久，如同真正的章鱼漂泊在无尽海域，日复一日，不知何时到头。
按理来说机械在封闭环境内总会因能量耗竭而停转，可奥逊不同。某种难以言明的神奇力量支撑着它，让它自始至终全力运转着，却没有丝毫宕机迹象。
直到某一天，它再次感受到了呼唤。
“说来惭愧，或许是时间太久了，如今主的面容在我回忆里非常模糊，仿佛被抹去了一般。”
“吼吼！但我依然能够清晰辨认出那是主的气息，是主正召唤它的造物，想必巴伦你也能理解吧！”
巴伦点头称是，内心却泛起嘀咕：“按理来说哪怕神明也无法仅凭自己做到死而复生，所以召唤奥逊的究竟是什么？”
至少小说中约书亚赶到高塔时，所遇见的唯有祂遗留的死寂残骸，冰冷无声。
而巴伦原本也只是打算模仿约书亚的行为取出其储备单元核心，进而依靠女娲和系统仿造出械魂二代罢了。
“所以，目前还有两种可能。”
“其一，某种存在此时正寄居于高塔内部，借祂之名发出感召。目的未知，但可以笃定影响比较局限，起码没有扰乱剧情线。”
“其二。”巴伦透过透明罩远眺愈发靠近的机械高塔，眉目深邃，喃喃自语道：“直到现在，械魂依然没有完全陨落。”
有趣……
察觉到他的沉默，奥逊会错了意，体贴安慰起来：“不要因为与主分别太久而伤心啦，要相信我们一定能再见到祂。”
“既然你们这么迫不及待，就让我来加加速吧，两位同类坐稳咯，吼吼！”
“等等，或许用不着……”阻止未果的同时，预感疯狂叫嚣，于是巴伦果断抓牢自家学生，脸色铁青。
机械触手灵活弯折，吸附树干构造出弹弓的形状，奥逊则化身炮弹，以极快的速度肆意冲刺山林间，扬起阵阵雪浪。
“唔——”今时不比往日，华夏教会创立后巴伦所收获信仰量早已大幅提升，自然不会再强忍着难受委屈自己。
他的双手霎时涌现不同力量，如同托举无上的永恒璀璨的神明辉光，分明来自神农与女娲。
胃内翻江倒海的呕吐感顿时被物理治疗与精神调理双重压制，总算偃旗息鼓没有让他狼狈吐到人家脑壳里。
见状约书亚蹲坐下来，稳扎稳打靠上铁壁，用臂膀将巴伦抱紧，尽力给对方提供更有力的支撑。
感天动地师生情！前提是忽略狼诡异泛红的脸颊。
“狼大狼二，为什么大哥不让我们出去呀？”阴影夹层内狼三闷闷不乐地匍匐着，变身狼版伏地魔。
狼二眼中精光闪过，昂首得意洋洋道：“笨！你瞅瞅狐狸的表情就知道，大哥肯定是心疼我们。”
“若非狐狸太过狡诈多疑，大哥肯定早就让他狠狠吃苦头了，谁让他以前天天欺负狼！”它觉得自己洞察了一切。
可惜狼大狼三并不在乎那些小矛盾。对诞生不过一个月的它们来讲，惨遭巴伦蹂躏属于半辈子前的陈年往事，自然不会时常放在心上。
此刻它们只是眼冒星星，将充满渴望与羡慕的眼神抛向外界。
炮弹飞车诶，狼看到，狼想要……
但狼得不到！
霜云将天空死死掩盖，丝毫光线都无法透过，因此巴伦只能通过周遭明暗变化大致判断时间。
虽然这趟顺风车体验一言难尽，但也成功让他比预期计划更快抵达目的地。
风雪势头渐小，奥逊攀上无名山峦，眼前终于不再有障碍阻挡，通往高塔的路线已是一览无余。
“两位同类，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它伸出机械触手指向前方，浑身蒸汽迸发。
群山环抱，高塔伫立于较为低平的盆地中央，巴伦与约书亚遥望着，脑海思绪泛滥。
对于约书亚来说，抵达高塔就意味着实地教学正式开始，为了找到先前问题的答案，他必须提起百倍精神。
而巴伦则满怀期待，一尊可能依然存活的旧神——足以称得上他迄今为止所遇最大的剧情变动。
“统子，给我们拍个照吧，突然就想留些纪念。”唤醒待机状态的系统，他强迫自家学生跟他一起比出了剪刀手。
“收到宿主指令，摄影系统启动。”
“老师？”在约书亚迷茫的视线里，虚空咔哒声响起，将此时此刻定格。
随着奥逊风驰电掣，他们终于抵达高塔脚下，并被妥善从脑壳转运到了地面。
抬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金属巨兽，近看比远观更加震撼，齿牙交错发出低沉的轰鸣。
约书亚不由自主瞪大眼睛，试图将一切深深铭记。
它并非笔直向上，而是优雅螺旋盘桓。每隔数十米便设有巨大弧形平台向外延伸，借履带绕塔扭转上升。
塔身布满金属制成的蒸汽管道和通风口，或粗若巨蟒，或细若游丝，如同巨树的根系，盘根错节缠绕牵连，时不时喷吐高温蒸汽。
巴伦率先迈步走向大门，轻轻抚过金属板上雕刻的复杂纹路。
“当真是……天工。”
未等他从品味中回神，奥逊已经迫不及待地拉下门旁把手。伴随钢铁轰鸣声炸响，大门缓缓升起，暴露其后宽敞复杂的空间。
“吼吼！好多同类，真是缘分~”机械章鱼开心。
它一一拍过无数“同类”肩膀，结果收获的唯有死寂，“它们，还没有复苏吗？”
显然奥逊非常失落，连眼中光源都黯淡了。
“无需在意，从设计精妙程度来看，这些机械造物根本不能与你……和我们相比较，理性分析，我认为主并不会为它们赋予智慧。”
“它们充其量只是‘工蚁’，肩负维护高塔日常运转的责任，但不知为何如今全部处于宕机状态。”
奥逊舞动触手：“巴伦好厉害！感觉你的智慧比我还要高级！”
“呵呵，过奖……”
谦虚之词尚未脱口，便骤然有道极具压迫与威胁的视线落在巴伦身上，惊得他几乎当场就要召唤女娲来救人。
可惜在他做出反击前，视线已如潮水退散。
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气，巴伦抬头仰望，意志仿佛跨越无数金属层直指高塔之巅。
那是方才异常的源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