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青正在思考,姜颂年突然脸色一变,掌心按住他的后脑勺,压下他的身体,同一时间猛力出拳,一拳打向窗口的脑袋。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攀在窗口,试图通过窗户往里爬,在受到攻击之后,那人跌跌撞撞向后倒去,姜颂年趁机升起玻璃,跌坐回原位。
他感觉到指骨疼痛,刚才那一拳头打在“丧尸”的额头,那种触感就仿佛敲击在一块铁板上,他意识到那些失心疯的人骨骼二次发育了,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体魄,都在急速进化。
“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林砚青不由心惊起来,在抽屉里翻找出一包酒精湿巾,拉过他的手,帮他把血擦干净。
那些黏糊糊的血液擦干后,林砚青确定姜颂年没有受伤,但指节很红,看上去就很痛。
窗户外的男人摇摆了几下,没再攻击他们,而是晃晃悠悠向前走去。
姜颂年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许久,恰好斜前方有辆车走了,空出了一个车头的距离,但前后依旧有车堵着,姜颂年不假思索,直接发动引擎,撞向挡路的车,噼里啪啦一顿撞,然后从夹缝里开了出去。
林砚青:“......”
姜颂年冲他亲昵一笑,促狭道:“不用客气。”
林砚青深刻地认识到,他的存款将消耗在车辆赔偿上,而非采购物资......
回程路上,道路前方发生了多起车祸,汽车停得歪七扭八,有行人扶着电线杆呕吐不停,也有人满脸是血奔跑在马路上,警笛声此起彼伏,救护车疾驰而过,仿佛一天之间,整座城市都乱套了。
道路阻塞,姜颂年绕了很大一圈,避开了医院和商业街,横冲直撞赶回了家。
彼时已经是七点多,天空依旧明亮,门卫室里不见保安,地上有一滩莹绿色的黏液,林砚青听夏黎形容过,那天在咖啡厅的男孩也吐出了类似的黏液,刚才回来的路面上,也曾见到过近似的液体。
小区门口张贴了通知,八点后封禁,林砚青给贺昀川发了条消息,让他抓紧时间过来。
社区群里消息响个不停,各种流言甚嚣尘上,也有人对流言保持怀疑态度,觉得只是自己吓自己,毕竟许多新闻都只出现在网络上,许多人并没有亲身经历过。
林砚青今天如果不是受到了苏伟明的袭击,他也会正常上下班,听一些流言蜚语,然后在下班后去一趟超市采购,当然,他大概率买不到什么东西,然后悻悻然回到家,期待峰回路转谣言不攻自破。
群里吵闹不停,小区里行人脚步匆匆,均提着袋子,顾不上和人说话。
汽车驶入停车场,林砚青下车后看了眼车头,心中一片木然。
旁边的汽车里下来两个人,他猛地转回头,警惕地看过去,突然想到自己被咬了,又心虚地收回视线。
车里下来的是15楼的徐兵夫妇,两人手里也提着袋子,没去大超市采购,在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点东西,但去的时候超市已经准备关门了,没买到多少东西。
林砚青一个人就提了四个塑料袋,腋下还夹了一条卫生纸,徐兵瞅见了,就问:“你们上哪儿买的,挤不挤啊?”
“我们刚从家必达回来,这会儿都是人,超市都空了。”林砚青艰难地用肩膀把车门撞上,问道,“你们家毛毛到家了吗?”
“今天没去上课,有点发烧,本来想去医院的,但医院这情况,就怕去了更累人,还不如让他在家睡觉。”洪雅芬说着话,眼神直直地瞅着他腋下的卫生纸。
林砚青耸了下肩膀,示意她把卫生纸拿走,“姐,卫生纸我买多了,这个给你吧。”
洪雅芬脸上讪讪的,不好意思地接过来,“那就谢谢了啊。”
“不客气。”林砚青把袋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包软糖递给她,“给毛毛的。”
“哎呀,太谢谢了,小林你太客气了。”徐兵笑眯眯说,“咱们快上楼吧,别耽搁了。”
姜颂年提着袋子走在前面,四人走进电梯里,等徐兵二人在15楼下去,电梯门关上,姜颂年淡淡地说:“这种时候穷大方。”
“你知道什么?我刚来的时候,徐哥帮我搬过家,平时水电有问题,也是他来修的,邻里之间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
“免费的吗?”
“呃,那倒不是......”
姜颂年嘲弄般啧了一声。
林砚青气恼不已,“那你呢?为什么帮我?”
姜颂年玩味地看着他,戏谑道:“你觉得呢?”
林砚青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绷紧了脸说:“手好痛,那疫苗是不是太凶了?还是说,我已经要变异了?”
“别胡说!”姜颂年严肃了起来,“是我大意了。”
“让你中午乱蹭饭!”林砚青笑话他,电梯门打开了,目之所及堆满了纸箱,还有几十桶17L的桶装水。
林砚青怔怔地走出电梯,觉得头晕目眩,有点站不住了。
夏黎在猫眼里看到了他,飞快打开门,紧张地说:“哥,你终于回来了?没遇到麻烦吧?”
“这么多水,你买的?”林砚青秀气的眉毛揪成一团,“你打算在家开泳池派对?”
夏黎气呼呼地说:“外卖已经叫不到了啊,我就害怕停水,想让他们给我送点水,但是一桶水他们不肯送,我就买了一千块的。”
林砚青沉默须臾,说:“你的零花钱还是太多了。”
他先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甩了甩胳膊说:“那纸箱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让人送过来的。”姜颂年把东西放下后,又走了出去,将箱子搬进林砚青家里。
林砚青茫然不已,打开箱子来看,里面有逃生绳、救生衣、睡袋、指南针、望远镜......在他翻出一把枪的时候,彻底吓傻了,忙不迭将纸箱合上,眼睛瞪得又圆又直。
姜颂年把最后一个纸箱搬进来,蹲在地上刮了下他的鼻子,笑说:“装傻不来搬箱子?”
“你你你到到到底是什么人?”林砚青结结巴巴问。
“你的老朋友。”姜颂年扬起笑脸,一改之前的轻佻,笑容灿烂而明媚,他俯身凑上前,在林砚青耳边低声道,“东西藏好,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没有机会用上它。”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哦。”夏黎着急地说,“贺昀川还没来呢,还有这些水怎么办,家里都放不下了。”
“家里放几桶,其他放我那儿吧。”姜颂年把钥匙抛给夏黎,“叔叔待会儿要走了,替叔叔看好家。”
“你不是说明天走吗?”林砚青忙站起身,焦虑得呼吸都乱了。
“再过四个多小时,就是明天了。”姜颂年挺拔的身躯站得板正,沉声说,“去我那儿,我教你怎么用。”
林砚青换了件运动服,做贼似的避开夏黎的视线,把手枪塞进衣服里,鬼鬼祟祟跟着姜颂年去了隔壁。
枪里没装子弹,姜颂年教他如何瞄准和发射,随后教了他几个简单的格斗技巧,这几个招式并不复杂,但是需要勤加练习,林砚青拍摄了视频,跟着姜颂年反复练习。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他又打过疫苗,几个小时下来,累得直接倒在地板上晕厥了。
姜颂年蹲坐在地上,将子弹和手枪收进匣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将林砚青打横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他坐在床边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那张脸在睡梦中无辜又可怜,眼皮细颤,时不时翕动鼻翼,令人心生怜爱。
裤袋里的信号器滋滋滋吵了一整天,姜颂年把信号器取出,回复了一条消息。
【即回】
随后,姜颂年俯下腰,双手撑在林砚青枕边,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甜心。”
*
九个小时前。
往市中心的路上大堵车,贺昀川五点才到家,期间电话响了百八十遍,都是过来打听消息的,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人都懵了,还有些敬业爱岗的,这种时候还在跟他谈合约、谈广告,到后来,贺昀川直接开了静音。
贺昀川到现在还是认为,应该让夏黎他们搬来他的小区,这小区里的住户非富即贵,都有好几套房子,别看这小区面积大,实际入住率不高,人流空荡,走在路上安全多了。
贺昀川疑神疑鬼地进了电梯,回到家之后,他把所有拖杆箱找出来,扔了几套衣服进去,然后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两根电击棍,这才是他真正想回来拿的东西。
他放在手里掂了掂,心情沉重地塞进双肩包里,然后快速打开保险箱,把各种资料证件、黄金钻石全都扔了进去,还有备用现金,不多,大概十万块左右,也都一并收进了双肩包。
重要物品收拾完之后,他把家里所有的食物、药品、香烟、打火机......一股脑扔进拖箱,酒柜里那瓶珍藏版麦卡伦1926小心翼翼塞进拖箱夹缝里,最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是他和夏黎、林砚青小时候的合影,林砚青的脸被他用纸片遮住了,只剩他牵着小夏黎笑眯眯看镜头的画面。
他珍惜地将相框放进背包隔层里,收拾完毕后,他合拢箱子背上双肩包,忙不迭往外走,经过玄关的时候又抄了两根高尔夫球杆。
门一打开,就见一个脑满肠肥穿西装的胖子站在走廊里,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经纪公司的大老板蒋辉。
蒋辉有好几套房子,这套是买给小老婆住的,偶尔过来,还要贺昀川替他打掩护,装成在家里开会。贺昀川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十几年,混得如鱼得水,早就习惯了这些,但偶尔也烦躁厌恶,好在蒋辉这人虽然事儿特别多,但出手也大方,为了封贺昀川的口,也为了方便他打掩护,贺昀川这套房子的首付还是他给的。
贺昀川出于习惯,冲他笑了笑,高亢喊道:“老板!”
蒋辉眯着眼,细细打量他的面色,见他精神洋溢脸色红润,不由放下心来,问道:“我看到通知,你让他们放假了?”
他们这经纪公司特别能挣钱,休息一天,流水就要少几百万,贺昀川八百个心眼子一起动,笑说:“这两天城里乱糟糟的,咱们这工作性质,员工成天往外跑,万一出了点事情,反而受舆论影响,放心吧老板,过两天我就让他们复工,再弄点新闻,宣传一下公司的人道主义精神。”
蒋辉伸出一只手掌,不耐烦地打断他,“咱们公司财务是谁,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把公司账上所有现金都转给我,一分不剩。”
贺昀川惊愕地睁大眼,凑近两步问:“蒋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您跟小弟漏点风。”
说话的同时,余光瞥向客厅,那里堆满了行李箱和周转箱,还有好几十个纸箱纸袋,不像是避风头,倒像是要跑路。
蒋辉眼神闪烁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这几天全国各地发生了好几起攻击事件,长脑子的都知道往首都去避一避,那里治安肯定最好。”
“话虽如此,但也是个别事件,没那么严重吧。”贺昀川故意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你知道什么,上周开始就有很多人陆续呕吐,这都是变异的征兆,再过几天,就要大规模爆发了!你还不赶紧跑!”蒋辉说完朝屋里吼了一声,“好了没有?”
房子里除了女主人外,还有保姆和两位保镖,几人费力地将箱子推到门口,其中一人去按电梯,那纸箱又沉又重,不慎砸了一个,将女主人的瓷器砸得粉碎。
女主人一通发火,冲周围人大发雷霆,又指着贺昀川说:“你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
贺昀川赔着笑脸,把自己的拖箱和高尔夫球杆放下,双肩包仍然不离身,小跑进客厅帮忙搬行李,林林总总加起来上百件行李,起码得开两辆大车,有几个纸箱沉甸甸的,包装上写着压缩饼干,还没开箱,大概率是超市直接送过来的,另外纸袋子里装着几盒药剂,都是英文字母,贺昀川悄悄拿起一盒来看,是净水片,户外应急用的,一粒药片能净化1L水,一盒一百片,袋子里有十几盒。
贺昀川觉得他们行李有点多,担心压坏他们的汽车,于是决定替他们减减负,偷偷拿了两盒净水片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蒋辉什么也不干却大汗淋漓,不断催促着:“快点吧,晚了堵车!”
蒋辉的小女友指挥保姆和其中一个保镖在停车场装货,贺昀川则与另一个保镖负责将东西搬进电梯,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了,电梯走了两三趟,再有一趟就能搬完。
贺昀川身上出了太多汗,最近天气异常,时热时冷,经常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寒风刺骨。
他抖着汗湿的衬衫,汗水滴滴答答淌进衬衫衣领里,打湿了他的镜片,整个人狼狈不堪,突然间,他捂着腹部倒了下去,身体趴在箱子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蒋辉正想斥责贺昀川,让他快一点,却见贺昀川痛苦地挠着脖子,动作奇怪而扭曲,他磨着牙齿,眼神直勾勾睨着蒋辉,猝然朝他冲了过去!
蒋辉吓了一跳,极速后退,他的动作迟钝,远不如贺昀川灵活,而保镖远在电梯口,眼看贺昀川就要咬上自己,蒋辉以为自己死定了,哪知贺昀川不慎被箱子绊倒,噗通摔在了地上。
蒋辉愣神的瞬间,贺昀川再次爬了起来,朝着蒋辉扑了过去!一口咬向他的肩膀。
蒋辉失声尖叫,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贺昀川推开,哭丧着脸朝楼梯口跑去,大喊道:“快走快走!快下楼!”
房间里还有四五箱东西,大头都搬走了,余下的蒋辉也不要了,只想尽快上路。
蒋辉一把将保镖推进电梯,肥硕的身体也闪了进去,疯狂敲打关门键。
贺昀川久久没有追来,电梯顺利下行,蒋辉终于泄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在纸箱上。
房间里,贺昀川骂了声“傻帽”,嘴里一股咸味,他朝地上啐了几口,直接用衣袖抹了抹嘴唇,把精心挑选留下的几个箱子先搬到走廊,一箱脱水蔬菜、一箱肉罐头、一箱压缩饼干、一箱维生素,还有一箱抗生素。
蒋辉下楼后还得清空一整个电梯的物资,未免撞上,贺昀川这时候不能下去,他坐在纸箱上休息了一会儿,打了几个电话,最后给门卫室打了一个,确定老板的车已经开出去,然后他才坐电梯下楼。
此刻已经是下午六点多,贺昀川把纸箱和行李箱搬上车,气喘吁吁淌着汗,两条胳膊酸软无力,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他锁上车门,给财务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银行账上一半的钱汇到蒋辉夫人的账户里,再用副卡给蒋辉夫人发了条热心短信。
【你老公蒋辉跟小五跑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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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孤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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