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不是喜欢他……”
凌衣声如蚊蚋,双颊通红,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是……是因为他真的很厉害,只是灵神有一点配不上他……他做什么都很厉害,和我完全相反。而且……”凌衣顿了顿,虽然想很认真客观地说出来,开口时还是不免带上了笑意:“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在我身边……每次都是……”
林折雪皱眉:“他跟踪你?”
凌衣连连摇头:“不是的。他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不管我需要什么,他都知道……”
林折雪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调查你?”
“不会的,林哥哥,是他人很温柔细心……是真的!他做什么都特别好……”
林折雪弹了下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小祖宗,你不觉得他跟个鬼一样缠着你吗?简直太可怕了。”
凌衣愣了下,连连摇头:“没有,林哥,怎么可能呢!”
“别跟他来往了。”林折雪却兀自皱眉,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他会害死你的。”
“不会的!!”
“凌衣,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凌衣哑然无言,缓缓低下头。
再抬头的时候,春光灿烂。燕绝趴在桌上,朝他微笑,递过来一颗小鸟形状的草莓。
是燕绝用小刀雕出来的,好精巧。
“吃吧。”
近在咫尺,他听话地张嘴。可燕绝又坏心眼地耍他,他嘴唇刚一碰到草莓冰凉的果皮,小鸟就飞走了。飞进燕绝嘴里。
燕绝耍完人,还笑嘻嘻的,凌衣生气道:“你明明说——”
窗外的风铃忽然叮铃作响。
他的目光顺势看去,风铃在微风中狂乱舞动。空间开始扭曲,梦境破裂——
猝然被银铃声惊醒。
春华逝去,一室昏暗。两根手指伸进了他颈上的项圈,慢条斯理的摩挲带动了铃铛。
“这是什么……不要这个……!取下来!”他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本能抬头,看见梦里那张脸。
燕绝的脸。
燕绝自己的脸!!!
“你疯了!?”凌衣自己要疯了,冲上头的恐惧让他连颈上如此耻辱的项圈都忘得干干净净,满心仓皇,四下观察:“你……你不要命了?!”
燕绝翘着二郎腿,拉响了手持彩炮:“surprise~”
彩纸纷飞落下,他笑眼弯弯,用狐狸少年的脸做这种表情就已经够让人汗毛倒竖了,用回自己的脸更是活生生一头吃人取乐的恶鬼。
凌衣吓得拼命往后缩,一边喃喃着“疯子、疯子……”,那张脸却慢慢逼到他眼前,成年人有力的五指掐住了他的下颚,分明的骨节碾磨着柔软的唇瓣,如此强势,残忍,戏谑,偏要用一幅委屈巴巴的语气:“这么害怕我做什么,凌衣?你没有梦到过这张脸吗?”
“停下来……燕绝……你别发疯了!离我远一点!求你了……马上变回去……”凌衣语无伦次地请求,燕绝的手指恶意地堵在他嘴唇前。唇瓣每一次激烈的开合都掠过指尖,他稍一歪头,又被掐着下颚掰回来,被迫直视燕绝那双瘆人的,血红的眼睛。
梦里的眼睛,根本不是这个颜色。梦里的脸,也全然不像眼前这张脸……
“你更喜欢余竹的样子吗?”燕绝眉尾下垂,委屈极了,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脸的。我还以为,你会惊喜呢……”
“惊喜什么啊!!惊喜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个狗项圈吗?”凌衣想收回手,挣不脱。想扯掉项圈,扯不动。他又急又气地折腾,燕绝自顾自地低声解释:“不是狗项圈,是买给小猫戴的。”
“这重要吗?”
燕绝撇了他一眼,略显落寞道:“因为铃铛会损害猫的听力,打算把铃铛改造一下再给小猫君……可惜,小猫君已经不需要了。”
“……”凌衣挣扎的动作一滞,盯着他,一字一顿:“我的确梦到过这张脸,燕绝。可惜,这张脸已经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这话,又让燕绝笑了起来:“是吗?”
他吐字缓慢。随着他的声音,眼底渐渐消去了血色。恍若琥珀的瞳仁清冽透亮,浅笑温柔,一如梦中。
一如从前。
凌衣大脑空白之间,眼泪已经失控滑落。
他想逃。
他太想逃了。
比刚才直视那双猩红的眼睛更加想逃。
昏暗的寝室,铁链叮当声不断。床头栏杆死死硌着他的背,脚上的铁链像岸上乱蹦的鱼。他徒劳地往后退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退无可退,转身下床——
余光胆怯地侧目,燕绝无动于衷。
他就那么翘着二郎腿,从始至终,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欣赏他困兽犹斗。凌衣渐渐停下了逃跑的动作,比激烈打斗更加深沉的绝望自上而下,乌云压顶。
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贴上了燕绝的膝盖,仰头望着对方:“燕绝,放我走吧……”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的,我只是想回家……放我走吧……可不可以……”
“好呀。”
燕绝格外爽朗地笑道:“亲我一口就放你走。”
凌衣的目光有些茫然了,不理解燕绝这算是什么要求,又隐隐感觉到,这只是个玩笑。燕绝又在耍他。他的目光涣散后再次缓缓聚焦,聚焦到那张脸上。
这张脸好熟悉,好熟悉。他偷瞄过无数次,鼓足勇气过无数次……但是,没有一次真的亲上去。
他喜欢燕绝的时候,他做不到。
恨燕绝的时候,却真的可以。
硬着头皮,闭上眼睛,飞快地凑上去亲了一口。但刚要离开,燕绝摁住他的头:“这是亲吗?这只是蹭了一下。”
“用力点。”
凌衣深吸了一口气,后槽牙微微摩挲。竭力忍住咬死对方的冲动,又亲了一次。
寝室死寂,水渍声响亮得羞人。
他头皮发麻,摆脱了燕绝的手,一瞬间和对方拉开两米的距离:“可以……可以了吧?”
燕绝轻轻摸着被亲过的地方,仍在回味似的,闻声才看向他,笑了:“骗你的,笨猫猫。”
“小猫咪当然要永远和主人在一起^^”
“你!”
凌衣暴起要推开他,反被他摁到墙上。一句“骗子!”刚刚出口,其他怒骂尚未想好,目光便被燕绝左手上的针管吸走。
“这是什么?”他声音发抖。
“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呀。你忘了吗?”燕绝的语调轻柔绵长,两指却强硬地塞进他嘴里:“放心,是好东西。不过会有一点疼。你撑不住就咬我。”
话音未落,针管已经戳进了项圈上的小孔,扎进他的皮肤,冰冷的液体徐徐注入温热的血管。
眼泪决堤。
口被燕绝堵住,无法再发出那晚的哭嚎。拼尽全力,也只能不断加深两指上的咬痕。眼底的并非痛楚,而是鲜血淋漓的憎恨。
胜景。
燕绝微笑欣赏,针管全数推进。他徐徐靠近对方,手背轻缓地从对方眼尾滑到唇角,温柔似水,亲昵如蜜:“凌衣,我希望你好好记住接下来的痛苦。”
“以后,你再在我面前提一次姓林的,我就让一切痛苦再重演一遍。”
他捧住对方的脸,迫使对方永远直视自己。然后满意地,看着那张脸逐渐变回自己最熟悉的轮廓,变回21岁凌衣的模样。看见那双眼底的恐惧压过恨意,涌出更晶莹的泪花——
凌衣天性胆怯,而他,生来就是折磨人的天才。
“我……”凌衣抽噎着,胸口抖如浪,忽然紧闭上眼,滚圆泪珠被睫羽扇得四分五裂:“我就是要提!!我凭什么不能提?!林哥是我的朋友,老师,父母!你算什么东西?!”
“你杀了林哥,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叮叮叮——!!!”
尖锐的铃声撕裂了空间,燕绝的头皮仿佛被一道撕开了。他盯着凌衣,猩红逐渐蔓延眼底,浓郁滴血。
“叮叮叮——!”
“喂?谁呀?”
燕绝接起话筒,声音如刚睡醒般懒散懵懂,神情却极其冰冷阴鸷,状如修罗,余光始终盯着不远处刚坐起的凌衣。
对方亦捂着脖子,疼痛难忍地皱眉,憎恨地瞪向他,血丝在眼尾织网。
那双Q弹的猫耳朵上,缓缓浮现出久违的蓝字:
顺其自然。
“通知:本次月考将于一小时后立即进行,请各位考生立即返校参加,如有特殊原因需要缓考,请于半小时内立刻返回学校办理相关手续。”电话彼端传来机械的电音。
“通知:月考将于一小时后……”
咔哒。
燕绝搁下话筒,看向凌衣,目光更加阴沉。几秒后却噗嗤一笑,温和的笑声有如毒蛇嘶嘶吐信:“凌衣,你运气真好。”
凌衣已经爬到床边,脑袋靠着床栏杆。闻言,憎恨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茫然和警惕。
毕竟,燕绝说话一贯如此反人类。完蛋了的时候会说太棒了,无足轻重的时候会说伤脑筋……他说运气好,很可能是要倒大霉了……
凌衣喉咙发紧,一字难言。目光紧紧追随对方,从电话机前到自己跟前。
燕绝的身体挡住了光,阴影牢牢笼罩了他。
然后,燕绝拿出了匕首。
凌衣略微蜷缩起双腿,声音涩极:“做什么……”
手起刀落,一片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他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燕绝蹲在他身前,手臂上的裂口鲜血汩汩。
“喝掉。”
“什么?”
凌衣诧异之际,手臂已经怼进了他嘴里。不容他挣扎半分,另一只手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强迫他,咽下魔鬼肮脏的血液。
**
“比起当年的燕绝,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阶级学校,会议室。
红毛绿眼的老头在长桌一端愤愤捶桌,口水溅到对面的蛇发女子脸上,引得对方嫌弃挡脸:“倒也不必这么激动。只是碰巧找到了燕绝的东西而已。”
“学校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怎么就刚好被这臭小子找到了?”长桌另一端的蜥蜴男也面色严肃地加入了探讨:“还有之前的人才考核也是,这小子算什么人才?也无伤通过了考核!真有人每次都运气这么好?”
“哼,这次月考可就别想着靠道具,靠人脉,靠运气了!不是燕绝,就给我老老实实打牙祭!”
“你太保守了,鹿老师。”蛇女咯咯地笑了起来: “是燕绝,也别想活着出来。”
数人积极响应:“没错!管他是燕绝不是燕绝的,阶级学校,决不允许出现第二个燕绝!”
“嘶……”
长桌首位的女子似被茶水烫到,轻嘶一声,偌大的会议室一瞬便安静下来。
女子浑然不觉一般,慢条斯理地侍弄茶盏,淡淡一瞥:“小强,这个副本真是燕绝当年玩得最烂的?”
“千真万确,校长!”冯小强立刻绷直了上半身,毕恭毕敬,绘声绘色:“那混蛋当年一连过了三个封禁本,风光得很,结果就是在这个普通S副本栽了大跟头!要不是凌衣突然觉醒了死神镰刀,舍命相救,这货早就被活活烧死了!今天可没有凌衣来帮这小子!难度也提升了好几倍!就算真是燕绝亲自回来,也别想通关!”
“嗯……”女子轻抿一口冰茶,略微蹙眉:“说起凌衣……慕容在学校找了多久了?”
鹿老师接茬:“保安说,他还没来找过……”
女子点头,轻笑出声:“看来,我们的大首领遇到什么麻烦了嘛……小红,别忘了催一催五栋楼的事。”
“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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