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向忆也算是体验到一回江洋大盗的感觉,每日跟着周景宸去坑蒙拐骗那些所谓的太子政敌,将人骗到阴暗处打一顿,接着再跑掉,向忆觉得这同杀人越货也没什么区别了。
其实一开始她是坚定地拒绝和周景宸去做这些事的,无奈周景宸拿之前两人坑害过靖王这件事胁迫她,然后她就从被迫站在旁边放风到主动销毁痕迹。
偏偏这人还不领情,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对自己说:“郡主分明是自己也想加入,哎呀,对着自己人就不要矜持了。”
向忆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又同周景宸打了一场。她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周景宸的时候,明明周景宸那么明显的消沉,太子嘴上也没有放过这人。
这两日长安人心惶惶,几个世家大族都将自家子弟看护在家中不让出去,生怕一个好端端的儿郎出去一趟回来以后被打得鼻青脸肿,一时间人人戒备,就连靖王也被禁足在宫中,竟然让周景宸无从下手。
周景宸心有戚戚地趴在崇阳门的城墙上,旁边跟着满脸不耐烦的向忆,“你将我叫过来做什么?要是叫人看到我要你好看!”
“我这不是在悼念我们还未辉煌就溺毙的事业吗?况且这里是东宫,怕什么?有太子殿下在呢!”周景宸的语气满是幽怨,好像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
这倒也没必要来悼念,向忆在心里默默腹诽,也学着周景宸的样子靠在城墙上,“你说我这样像不像烧杀抢掠的恶人?”
“怎么会这样想?”周景宸奇怪地看着向忆的侧脸,“郡主着顶多算是见义勇为吧,保护了我这个穷乡僻壤来的人。”
向忆哑然失笑,但心中压着的石头让这个笑很快淡下去,她望着城门下来来往往的宫人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你说......若是你一直都很向往的人,其实与你想象中大相径庭怎么办?”
周景宸挠挠头有些不能理解,“这个......郡主具体是指......?”
向忆见周景宸衣服懵懂的样子心下叹口气,“算了,我也是傻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只期望着你赶紧回燕云去。”
“哼,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我做梦都想要回去,可惜啊,我现在还回不去。”周景宸声音出现了一丝真实的波动。
向忆挑眉,“我记得阿兄同你说过,若是想回去就与他说,他去求圣人收回成命。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吧?”
周景宸仍是固执地摇摇头,“我要辅佐殿下登基,到那以后才能安心回燕云,希望到时候你也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希望殿下还愿意来燕云玩,燕云可是个好地方......”
“是吗?”向忆心头因为周景宸那句像无意间说出的玩笑话给暖了一下,周景宸与自己过往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都不一样,每每当自己透露出一点对权力的向往,那些人就会瞬间如临大敌,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她是什么怪物一般。
“那当然啦!我们那边到处都是肥沃的水草,牛羊吃了都长膘子!特别是云州那边连着阴山,那里用来放牧更是好,我们当时还因为那块地方是谁的和突厥人打了一仗。”
“他们说阴山是他们的祖地,那里是他们的;我们说这是大晋的版图,最后谈不拢就打了一仗。”兴许是自己说着也觉得荒谬,周景宸将自己给逗笑了。
“还有我阿娘最会做烤羊腿了,只要今日是她做烤羊腿,我们全家人不管在哪里都要回府吃上一口!”周景宸不自觉又开始炫耀起元槐月。
“令慈有教你这手艺吗?”向忆打趣道。
“呵呵,我阿娘亲自来交我,结果......我太蠢了没学会,她一怒之下就懒得在教我了。”周景宸笑得有些勉强,向忆还以为是周景宸不愿意承认自己手艺差。
还想开口再调侃两句,周景宸就赶紧打断,“好了好了不说了,那个王太傅该开始讲学了,我要是再不回去估计又要告到我阿耶那去,我得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忆总觉得周景宸像是在逃跑,她逆着光看着周景宸逐渐被高墙深宫吞没的背影,向忆低声开口好像在祝福,“你一定会回到燕云的......”
向忆有时候也很费解,太子看着与周景宸完全是两类人,为什么两人还能成为至交?周景宸听后就开始笑,一直到向忆快忍耐不下去了,才开口,“郡主是不是醋了?怎的那那看我都不舒服?”
有了周景宸这么一搅和,一直冷清的东宫也多了几分生气,向怀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定安王府。安抚地摸摸向忆的脑袋,“你也别总对二郎这么凶,我瞧着你不也是挺喜欢同她一块儿玩吗?”
向忆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哪有!我恨不得他赶紧回燕云去!省得整日来烦我。”
是吗?我还以为你听乐意同二郎一块儿呢。也不知是谁将说二郎闲话的人都参了一遍,害得人家回去要遭长辈教训?”向怀笑着问。
向忆低头喝茶没有接话,但周景宸却不放过她,双手撑着木案眼神亮亮地看着她,“啊,原来是你啊!怪不得在学宫最后几天我过得挺舒坦的,郡主你人真好!”
明明很真诚的话语,但从周景宸嘴里吐出来向忆听得浑身难受,她伸手打断周景宸还要继续的话,“停!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我只怕你又惹出一身祸事来,没有别的意思。”
周景宸想出来一肚子的话就这样又给憋回去了,难受得她感觉能给自己噎死,向怀顺手给她怀里塞了一颗果子,话却是对着向忆说的。
“我还期望着你俩能和睦相处,然后一起给我出谋划策呢。”
谁知向怀一语愿望成真,这话没过几天宣政殿里便传来赐婚圣旨。
“定安王世子之子周景宸,英勇善战,德才兼备,为国之栋梁。秦王长孙长乐郡主忆,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当世女子之典范,特赐婚与二人,愿你二人永结秦晋之好。诸般事宜,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钦此。”
跪着的两人直接傻在原地,最后还是宣旨太监没忍住提醒一句,两人才哆哆嗦嗦接过圣旨,叩首谢恩。
等宣旨太监走后,两人立即剑拔弩张起来,都怀疑对方为了坑害自己去同圣人求赐婚。
周景宸率先发难,“郡主,您这么做就有些不讲义气了吧?我好心同你拉近关系一起辅佐太子,你竟然去找圣人赐婚!”
向忆冷笑一声,“怎么还反咬我一口?你出去问问,这全长安都小娘子谁乐意嫁给你?怎么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此话一出周景宸就察觉到这圣旨肯定不是处于她们俩之手,这就怪了,除了向怀没人知道她们关系还不错啊!
甚至有好些人都以为她和长乐郡主有过节,明里暗里地排挤过自己好几次,怎么会有人觉得她俩是天偶佳成?!
怕不是有眼疾吧!!
周景宸立即解释,“等等,等等,郡主最近是有什么仇人吗?还是招惹谁了?然后去给圣人进谗言,要暗害我们!”
向忆也自然是想通了这事与周景宸无关,但听着周景宸这话心里不舒服得很,“怎么?与我成婚就这么痛苦?还要害了你?!”
“呃,不是不是,没有没有,郡主……贤淑大方,温良敦厚,乃当世女子之典范!”周景宸急中生智,把刚才圣旨里听到的夸赞全说出来。
向忆没再赏给周景宸一个眼神,反而是盯着圣旨,“圣旨既出就再难收回,我与你怕是真的要被捆在一起了。”
“那……那怎么办啊?”周景宸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像个下乡没见过世面的。
向忆还是不能接受周景宸这副样子,心累地闭上眼睛,“也算是好事吧,毕竟我爷爷是万音卫统领,嫁给你也算是归于太子一党了,这样来看对阿兄来说还是件好事。”
这话更像是向忆在安慰自己,周景宸扣着手支支吾吾地说:“其……其实吧,嫁给我也不算太坏的,真的!”
周景宸努力地想要为自己辩驳一番。
向忆转头看着周景宸,然后露出一个极其灿烂地笑容,咬牙切齿道:“安静点儿,别再说话了。”
孝平帝半阖眼眸,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御案,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在等谁的到来。
很快刚才那个宣旨太监入殿跪下,孝平帝听见动静微微抬眼然后笑道:“圣旨宣完了吗?”
“回圣人的话,郡主和周景宸已经接旨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奴婢瞧着以往那些被赐婚的郎君娘子们都欢欢喜喜的,偏这一对接过圣旨之后感觉更生分了,好像仇人!”那太监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惹怒孝平帝。
“像仇人?”孝平帝坐起身子,“不应该啊,秦王叔不是说这两孩子经常一同出游吗?”
那太监表情为难道:“那圣人,这婚还赐吗?”
孝平帝懒得再多想,摆摆手重新躺下,“圣旨哪有收回的道理?今后如何看他们的造化了。”
再说了他们本就是有婚约的,自己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孝平帝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有些无赖地想。
这样一来若是他们夫妻感情不错也能好好辅佐慎儿,若是感情不睦倒也不用怕两人一家独大,让我的慎儿分身乏术。
此刻向忆和孝平帝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最终的受益人各有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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