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何人击鼓?”
“禀大人,来人自称诉县县丞,称有冤要诉。”
“哦?带上来。”
“堂下何人?”
“罪臣韩青,为诉县县丞,今日于御史台击鼓直诉,求见张御史。”
堂上坐着的是一双鬓斑白的男人,眉眼严肃端正,不怒自威,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说出来的话不带任何波动:“你一小小诉县县丞,御史大夫为何要见你,地方官未经召见私自上京,还敢跑到御史台来,你就不怕掉脑袋。”
男人没有听见自己预想中的战战兢兢,反而是不卑不亢的回复:“罪臣从诉县而来,听闻张御史廉洁正直、忠于职守,特到此想张御史求助。”
“哦,可惜张御史今日不在御史台,你有何种冤屈,可先告诉我,我可代你转告张御史。”
“谢大人援助之恩,只是此时事关重大,罪臣不能拖累大人,罪臣只能告诉张御史一人。”
“呵,你倒是有些意思。”男人的语气依然保持着严肃,韩青似乎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
“起来吧。”
“大人,罪臣不能走,如今日无法见到张御史,您可暂且将罪臣收押,罪臣改日再求见。”
“你起来吧,我就是张御史,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了。”男人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们都下去,我叫你们来再来。”
“是。”
韩青表情滞了一瞬,不肯站起来,还是坚持跪在地上:“罪臣是为青州和西北百姓而来,张大人可知,如今的青州百姓是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朝廷拨给青州的粮食,到了青州的却不到两万石,如今的青州米珠薪桂,民穷财尽,义仓早已颗粒不存,等不到朝廷拨下的粮,又买不起市场上的粮,如今的青州饿殍盈途。诉县县令龚大人,多次写下信笺,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罪臣实在不忍,只得上京为青州百姓寻求一线生机。“
“你所言当真?”张御史的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爆出青筋
“罪臣堵上罪臣全家的性命,自然不会说谎。”
张御史上下打量着韩青,似乎是在考量着是否要相信他说的话,片刻下定了决心,喉间却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好,你站起来,此事我管了,我现在就去求见陛下。”
“谢大人。”
“御史!户部尚书郑大人到了。”
两人正准备出门去,正好碰见侍卫进来通传,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阵风雨欲来。
“韩青,你先到堂后待着,待我应付完郑大人。”
韩青却是不肯,对张御史道:“张大人,罪臣今日于御史台击鼓,动静不小,又曾与郑大人曾有过几面之缘,郑大人这次恐怕是因我而来,罪臣早已料到会有今日的场景,若我今日躲了,反而会连累张大人,到时只怕更是无人能为青州百姓说话,还请张大人务必要见到皇上,诉说整个青州百姓的冤情。”
张大人深深看了韩青一眼:“好。你自放心,我必将此事呈禀圣上,你且委屈几日。”
“罪臣谢过张大人了。”
“张大人,我今日听闻有地方官私自上京,在御史台前击鼓鸣冤,特此前来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这时郑封勤已走了进来,郑封勤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韩青身上:“韩县丞,许久不见了。”
韩青直视郑封勤:“郑尚书,许久不见。”
“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韩青乃是诉县县令,诉县灾情始终未能缓解,特此上京来向我等求助,如此舍生忘己,何来大胆一说。”张御史直盯着郑封勤,知道郑封勤转过视线,“据我所知,此次灾区放粮正是户部所管,莫非郑大人心虚?”
“御史大人这是何出此言,我今日来,问的是韩青作为诉县县令私自上京之事,与灾情有何关系?莫非御史大人是要包庇此逆贼!”
张御史反问了一句:“逆贼?韩青是为青州百姓而来,何来谋逆一说,事急从权,何罪之有!”
“我等作为朝廷官员,自当为陛下分忧,若地方官员犯下如此大罪,我等都做事不管,是不是有些渎职了呢?”郑封勤缓和了语气,“御史大人请放心,我等必定会好生调查,若韩公子真是另有隐情,我等自然不会多加为难,待到时真相明了,自然会给御史大人和韩县丞一个满意的交代。”
“此事要管也是吏部管,管你户部何事?”
“吏部和户部都有监督文武百官的权利,御史台才是与此事无甚关系吧,若御史大人不放心,到时我与吏部尚书一同督办此事就行了。”
“你!”
张御史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韩青拦住了:“郑大人光明磊落,我相信郑大人会还我公道。”
“如此甚好。”郑封勤有些得意,“来人,带走!”
“慢着。”门口乌泱泱进来一群人,看着似乎是通使司的衣服,一行人让开一条道,孙公公走了过来。
“孙公公您怎么来了?”孙公公并不理会郑封勤的问候。
“张御史,韩县丞,陛下在御书房召见,命奴才来请您二位即刻过去。”
“是。”
“孙公公,这韩青如今可是罪臣,如何能进宫面圣?”郑封勤的语气有些慌张,“我也有事要禀报皇上。”
孙公公觑了一眼郑封勤,淡淡地道:“陛下可没有召见郑大人,还请郑大人先候着,等陛下有空,自会召见。”
“我有急事要禀报皇上!”
孙公公终于转头过来正视郑封勤:“奴才说了,陛下召见的是张御史和韩县丞,郑尚书这是要抗旨。”
郑封勤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礼,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流:“微臣不敢。”
孙公公收回了眼神:“郑大人别忘了皇上的交代,这些日子暂且好生歇着吧,郑大人为朝廷效力多年,想必也许久没有好好陪伴家眷了,圣上若有需要,必定会召见郑大人的,只是最近政务过于繁忙罢了。”
“是,我知道了。”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回话。”
“谢陛下。”
招阳此时也站在崇盛帝身边,今日想必是招阳出手相救。
“韩爱卿,你为何会忽然上京啊?”
“回陛下。”韩青将青州灾情一一向皇上禀报,“陛下,臣一路走来,除青州外,其它州灾情都多少有些缓解,唯独只有青州,名不聊生,百姓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罪臣这才私自上京为青州百姓求一条活路。罪臣深知私自上京乃是死路一条,但若罪臣的死,可以让皇上知晓青州的灾情,那罪臣死得其所。”
“朕知道了。”崇盛帝的语气没有波澜,但招阳从后方看见崇盛帝紧握住的拳,“朕知道了此事,朕答应你,一定会管到底。”
“韩爱卿此次上京,住在哪里?”崇盛帝换了个话题。
“回陛下,罪臣昨日才到京城,直接去了御史台,并未找住的地方。”韩青不知崇盛帝为何突然问起自己的住处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
“那……”
“父皇!”招阳打断了崇盛帝的话,“宋荷钧让我带话给韩青,宋荷钧和宋大人都很欢迎韩青去宋府住,不知韩青是否愿意。”
“那自然是极好的。”
“行,要是有安排就行。”崇盛帝缓缓开口,“招阳和韩爱卿先回去吧,朕和御史有话要说。”
“是。”
“是。”
两人走到门外,招阳的轿撵停在了宫外,便和韩青同行了一程,招阳压低声音说:“我的人看见郑封勤到御史台去了,想着就是去找你的,我便赶紧来宫内找父皇了,未经你同意就将此事告诉了父皇,没耽误你事吧?”
韩青摇了摇头:“无碍,我还得感谢公主及时相救,若今日没有公主,当真是难得脱身了,感谢公主的如此相信。”
“诶,这你可别谢我,是宋荷钧给我打的保票保证你的人品,我若是发现你不是个好人,到时候就要拿宋荷钧是问。”
韩青低笑:“那我可要好好做人,免得连累了他。”
招阳抬头往宫门处看了看,说道:“你今日要是落到郑封勤手上,可就真是要吃点苦头了,你是不知道,这人表现得多么正人君子,但自私的狠,懦弱无能,眼里只有他那一官半职,你今日要是被他带走,想再把你弄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韩青目光游移了一阵,掂量着开口道:“我并不知晓郑大人的为人,但郑大人是皇上的臣子,想必皇上自然是看中了郑大人某一部分的才能。”
“父皇原本是想着这人这么看中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做事小心,才将这人提拔了上来,其实他也是这两年才做到了尚书这个位置,此事过去,父皇应当是对他有所发落的。”
两人走到宫门处,招阳的马车在此等着,宋荷钧正在马车前踱步,见到二人出来便快步走了过来:“韩兄。”
“荷钧,你怎么来了。”
招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这不是担心你吗,非要跟着我来,他又没理由进去,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那我就谢谢宋兄了。”
“走吧,先上马车再说。”
韩青有些拘谨:“公主送我们吗?是不是不太合礼数。”
“无碍,先上来吧,公主府离宋府不远。”
“就是,你不在的时候都不知道送过宋荷钧多少回了,走吧,讲这些虚礼。”
韩青眉梢轻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旋即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一抹深意,道:“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走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