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一名看守在尸体边等着,尸体上盖着白布,陈娥越是靠近尸体,颤抖地越是厉害,招阳此时也有些心慌,但还是强撑着向里走去,这时突然感觉到宋荷钧的手虚扶住了自己。
陈娥在尸体旁站定,招阳转头让银叶扶住陈娥,银叶这丫头从小胆大,应该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惊吓。
宋荷钧示意看守打开盖着尸体的白布,看见尸体脸的一瞬间,陈娥嚎哭出声,跌倒在银叶身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他。”
招阳第一次看见尸体,却生不起害怕的情绪,脑子里净是眼前妇人哭喊的样子,招阳示意银叶将陈娥扶出去,待石竹将孩子交还到陈娥手上,她才慢慢的冷静下来:“诸位大人,里面那人正是我的丈夫,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夫人是如何确认那人就是林勇的?”宋荷钧问到。
“大人,那身衣服正是我丈夫失踪那天穿的衣服,我丈夫以前做工的时候从屋顶摔下来,腿摔断了一条,自那以后走路便是跛的。”尸体上确实有骨头愈合的痕迹,“自我丈夫失踪后,开始我还觉得他还活着,后来就越来越觉得他回不来了,我早就知道的,他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来看我和孩子呢,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宋荷钧心里却奇怪:“林勇平时穿过这身衣服吗?”
“没有,我们是普通人家,如何穿得上这样好的衣服,林勇失踪前几天,在家里开心得不得了,说自己马上就要发财了,孩子一出生就能过上好日子,再多问他就不说了,没几天就带了这一身衣服回来了,我还责怪他还没赚着钱呢,就挥霍起来了,谁知道他就穿着这身衣服死了啊。”
眼见着陈娥又要哭起来,招阳正准备让银叶扶着点,却见陈娥深呼吸了几口,硬生生止住了哭意。
“夫人之前见过林勇和西边来的人来往?”宋荷钧继续问道。
“是的,也是在林勇失踪的前几天,那天夜里,我睡下了,没多久便感觉身边空了,我起床去找,在家门口见到林勇和几个人交谈,我听出来是西边的口音,林勇看见我了,示意我不要做声,我就偷偷躲了回去,等林勇回来,我问他那是什么人,林勇只说是一起做生意的朋友,多问便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我当时还跟林勇吵了一架,什么生意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做,早知道,当时真应该拦住他的。”
“夫人请节哀,当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把您送回家,在您家附近看一眼行吗?”
“有劳大人了。”
待将陈娥送回家,才看见陈娥的家里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屋子修建的规整又干净,想必一家人在林勇活着时过得确实不错,但如今的家里,只剩下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连个柜子都没有,公公办丧事,又有卧病在床的婆婆和嗷嗷待哺的幼儿,陈娥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物件。
陈娥显得有些窘迫:“大人们请坐,我去烧些水来。”
招阳连忙拦住陈娥:“不必麻烦了,我们看看就走。”
“好,那大人们请自便。”
林勇失踪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内陈娥又将家里的物件能买的都卖了,林勇的生活痕迹都不多了,要从中找到关于那拨乞丐的线索难上加难,屋里的陈设一眼就能看清,招阳和宋荷钧在家里转了转就看了个大概。
本以为找到当日的租客定然能有些线索,只是如今看来,似乎通过林勇找到那群乞丐的可能性也不高。
“夫人,麻烦您带我们去林勇和那群人交谈的地方看看。”见家里找不到线索,宋荷钧只能去外面碰碰运气了。
“是是是,大人们请跟我来。”
二人跟着陈娥出了门,陈娥便指向不远处,顺着陈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林勇和陈娥屋子的院墙边,院墙已经已斑驳,不算太矮,有一人多高,院内看不见外面的景象,想必是林勇怕家里人看见却又担心身怀六甲的陈娥,才会在自己家门前和对方接头。
这一趟,除了找到了已经被杀害的租客,几乎是没有任何有效的线索,几人也不好再过多的打扰陈娥一家人,只交代了陈娥想到什么线索再来找自己,便先行离开了,要走时陈娥又跪下要给他们磕头,只求能找到杀害自己丈夫的真凶,招阳扶起陈娥,声音也有些颤抖:“请夫人放心,我等定会给夫人个交代。”
见到招阳颤颤巍巍的背影,招阳的手捏了捏又放开。
马车上的招阳看着窗外,想到什么,转头对宋荷钧说道:“真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京城。”
招阳没有听到宋荷钧的回复,过了不知多久,马车进了城,招阳回宫要经过宋府,将宋荷钧也一同带到了宋府门口,马车缓缓停下,招阳听见身边的男子开口道:“已经很好了。”
“什么?”招阳不解道,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宋荷钧对刚才招阳那句话的回复。
“已经很好了,如何的太平盛世都会有心思歹毒之人,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了。”说完这句话宋荷钧就下了马车,独留招阳一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公主?”听见银叶的呼唤声,招阳逐渐回过神来。
“公主,到了。”
掀开门帘,招阳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宫内,外面的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洗漱完后并没有什么睡意,独坐于榻上,脑子里想着今日的事。
今日当值的是石竹,招阳对石竹道:“石竹,你有多久没出宫了?”
石竹发出一声笑声:“公主,您说什么呢,今日咱们不才从宫外回来的吗?”
“不是,我是说你什么时候自己出过宫?”
“嗯——,我自幼便是在宫里,我也不能出宫啊。公主问这个是做什么?”
招阳没有回答,石竹本以为招阳不会再回答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却听见招阳问道:“石竹,你觉得现在百姓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自然是极好的,咱们大晋的皇上都英明神武,当今圣上更是开明,当今百姓的日子比我母亲那时候还好呢。”
招阳知道石竹原本是城外一地方官的女儿,其母因难产而死,父亲又身患重病,只好托人将石竹送进宫内,自那以后石竹便跟着招阳长大。
“是吗?若是当真过的那么好的话,陈娥为什么那么痛苦呢?”
石竹听了这话,知道了今日自家公主究竟是为何心烦:“大概不论在如何昌盛的时候,都会有人过的不好吧。”
“不说了不说了,睡觉!”
那群乞丐自离开那间屋子之后便像是泥牛入海,找不见任何下落,人一拨一拨地派下去,回应是一点没有,招阳逐渐有些焦虑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重。
过了些时日,事情都不会因自己的焦虑发生改变,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如修整一下,换个思路重来。
城外有一沁心湖,能划船看景,此事正值初夏,沁心湖中荷花数量虽不够多,但胜在娇嫩可爱,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想及此,招阳也动了心,便带上石竹、银叶等人,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沁心湖。
虽是艳阳高照,却还不到热的时候,湖边微风盈盈,湖面清澈无波,招阳租了船,找了一处没什么荷叶的岸便上了船,准备划船游湖。
湖面的景色比岸边更好,岸边淡淡的微风到了湖面便显得有些更加凉爽,几人今日衣服穿的单薄,但也不觉得寒冷,反而是更加舒适,到了湖心,招阳把船停下,躺在船上,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事,从遇刺当日至今不过短短数月,对于自己来说确实天翻地覆,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招阳短暂地将近日的烦恼、思绪都抛之脑后,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日光更加刺眼,招阳从睡眠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船上,石竹、银叶在自己身边,石竹正在拿着扇子试图遮掩住着刺眼的阳光。
“主子,您醒了。”
“嗯。”招阳坐起身来,“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还不到一刻钟呢。”银叶笑着回应道,“主子您最近都睡不好,我们看着您睡得香甜,也不忍心唤醒您,只怪这毒辣的日头晒着您了。”
招阳也笑了起来,沁心湖对面有一处亭子,名作湖月亭,招阳想去坐坐,只是岸边有些荷叶有些挡路,如今才刚刚入夏,荷叶还不算太茂盛,想必过个小船还是轻松的。
湖月亭中似乎已经有人了,招阳看着其中一名男子身形似乎眼熟,岸边的荷叶和招阳预想的一样,虽有一些荷叶,但也挡不住小船的路。
“啊。”招阳听到耳边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看个究竟,石竹和银叶便把自己挡在了背后。
银叶的惊叫声也吸引了亭内几人的注意,岸上几名男子转头向几人看来。
“主子!有蛇!”银叶破碎颤抖的声音传入耳朵,招阳这才看见前方的荷叶上盘着一条墨绿色的小蛇,此蛇虽不大,但是以京城的气候来说,此地的水蛇大多数都是毒蛇,此蛇许是剧毒。
几人此时已将至岸边,身后是稀稀疏疏的荷叶,虽无法阻止船只前行,却也阻止了几人掉头,无法,石竹只好鼓足勇气,捡起一根断枝,试图将蛇挑走。
“几位姑娘不要慌。”耳熟的声音传来,招阳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看着眼熟的身影正是宋荷钧。
“你们往后靠一点,不要动它。”宋荷钧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船边走来,“这条蛇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不要惊扰它,慢慢地站起来,走到船头来。”
招阳慢慢站起身,走到船头时便离这条青蛇极近了,不由得有些心慌。
“莫慌,我就在这里接你,你伸手便能够到我的手,你牵着我。”
定了定心神,招阳伸出手去够宋荷钧的手,刚一搭上,宋荷钧便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热的手握着,似乎也不再那么害怕,正准备抬腿像岸边跨去,听见了宋荷钧说:“失礼了。”
腰间伸过来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再就是身体猛地一腾空,招阳忍住了心里的惊叫,再等缓过神来,宋荷钧已经放开了手,自己已经安稳在岸边站着了。
“小姐您稍微再往岸边站一些,这里不太安全。”宋荷钧背身去,准备接石竹、银叶了,不知是紧张还是天热,招阳看见宋荷钧的耳尖似乎有些红。
石竹、银叶这俩丫头看见招阳安全到了岸边,心里也安下心来,搭着宋荷钧的手,自己就跳到了岸上。
【七夕小剧场】
“娘亲!娘亲!”
公主府里,一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从门内歪歪倒倒地往外走,身后跟着一只通体橘黄的胖猫,石竹张开双臂护着,生怕这小姑娘扑通一下就倒在地上:“小县主,您可悠着点。”
小姑娘却不肯,颤颤巍巍地朝招阳伸开双臂就要抱。
招阳在院内急的直跺脚,朝房里喊道:“宋荷钧!你干嘛呢!再磨蹭你闺女就要撵上来了!”
“来了来了。”门被打开,宋荷钧从走了出来,“你倒是无事一身轻,到时候又跟去年一样,买东西不拿银子,又要差人回来。”
宋荷钧走到小姑娘面前,轻啄了一下小姑娘的脸,给小姑娘逗得呵呵笑,宋荷钧把她抱起来,放进石竹怀里,这才走向招阳。
石竹直感叹道:“还是宋大人有办法,我们一抱,小县主就要哭。”
“呵,我看你闺女要是哭了,你就不用出门了。”招阳不满道。
又是一年七夕节,两人成婚也有几个年头了,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圣上亲自赐名宋时安,两人今日放下女儿,就是为了看花灯。
宫里做了几个精巧的花灯送过来,招阳不要,偏偏要去街市上买,一到夜市上,招阳就看中了小贩手上的兔子灯。
“老板,请问这兔子灯怎么卖啊?”招阳与身边女子一同开口。
“呦,二位夫人,今日这可真不好意思,二位来的有些晚了,这兔子花灯就剩个一个了,二位不如看看这其他的花灯,有狮子灯,还有莲花灯。”
招阳不想与人争抢,让给被人也无妨,只是这莲花灯、狮子灯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只好去别的摊子上看看了。
招阳转过头去,正准备开口,却见那女子身后跟着一熟人。
“韩青!”
原来是韩青和他的夫人。
“你们也出来了啊。”宋荷钧和韩青如今同朝为官,倒是比之前更亲近一些。
韩青笑着答道:“是啊,把我那还在襁褓中的闺女放家里,我们两人自己出来玩了。”
“一样一样。”几人嬉笑道。
“夫人,这花灯与你甚是相称。”招阳笑着对韩青夫人说道。
“谢谢夫人。”
几人结伴往前走去,不远处便又是一花灯摊子,招阳扯扯宋荷钧:“宋荷钧!你看那花灯像不像咱们绵绵。”
顺着招阳所指方向看过去,正是一花猫样式的花灯,也是黄色,倒真有些绵绵的神韵,招阳迫不及待地买下来。
大晋的花灯不兴往水里放,两位姑娘提着花灯一同往前走去,宋荷钧和韩青在后面讲着话,从家里的孩子到朝廷中的同僚……
“诶,端午你们什么安排,一起进宫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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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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