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孙凡秋和怀都开车去往赶海目的地。
这个地点是孙凡秋下午在路边找了个开海蛎的阿姨闲聊时问的,离民宿还挺远,开车过去四十来分钟。
网上说在退潮后两三个小时去赶海最合适,但孙凡秋熬不了那么久,她只是想来赶海也不指望赶得有多好。
再加上孙凡秋这技术和脑子吧,理论上说是四十分钟,孙凡秋开起来还不一定多久,可能到的时候也能正好是退潮后两三个小时。
最后怀都看孙凡秋实在路痴,从孙凡秋那接手来,载着孙凡秋去了。
怀都上了驾驶位后就开始偷笑:“我没想到你还有不会的。”
“我这好歹拿了驾驶证的也不能算不会,只是对地图的了解甚少。”孙凡秋把头撇向窗外,已经开上了郊区,车外头黑黝黝的,正好能从车窗的反射上看到怀都向上扬的嘴角,“你想笑就笑吧。”
怀都笑嘻嘻地说:“没笑。”
孙凡秋也跟着勾了嘴角:“嗯,没笑。”
孙凡秋对赶海的了解只限于网络上,小时候只有跟着父母一起出海捞鱼过,跟赶海差很多,而且她那个时候年纪小,知道得也少。很长一段时间她对海的印象就只有汹涌,也根本没有赶海的概念。
只是有时候父亲孙胜会在凌晨拎两大桶十几斤的花蛤或者其他的贝类海螺回来,说是去海边捡的。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去赶海了吧。
到地方的时候,潮水已经开始退了,海边三三两两的大概站了四五波人等着去赶海。
海浪声忽远忽近,一趟趟拍打着礁石,散开又下落,像是柔和版的烟花。
推开车门海风就把孙凡秋吹得一激灵,她看了眼怀都问:“冷不冷?”
怀都摇摇头,笑说:“我身体好。”
孙凡秋也不多劝了:“行。”
她把带着GoPro和照灯的帽子戴在头上,左手拿钳子,右手拎着个桶,桶里放了个渔网还有手套和备用手电筒。东西是节目组帮忙备的,两份,她一份怀都一份。
怀都站在车边看着孙凡秋说:“你把手套带上吧,我怕你受伤。”
“手套扎手。”
今天跟了个小导演,听见这话对孙凡秋说:“孙老师我们买的都是好的,测试过了,不扎。”
“我唯心主义,薛定谔的扎手。”孙凡秋笑着解释,“我直说了我不想戴。”
怀都这会装备都穿戴好了,抬眸盯着孙凡秋:“我伤心了。”
天太黑,头顶的照探灯又多少有点刺眼,怀都这一句话说得不辨真假,孙凡秋没看出来也没打算去猜,顺手拍了拍怀都的脑袋,说:“还真是个小孩子。”
孙凡秋拍着拍着人就往海边走了,怀都跟上孙凡秋问:“我真的很小吗?”
孙凡秋刚才心里的一咯噔还没彻底落下,又撞上了怀都这一句。琢磨了一下:“还可以,毕竟年龄也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怀都“哦”了一声。
夜晚的海水看过去依旧壮观,海边是大块且圆滑的礁石,海域干净能看见浅水处漂浮的海草,而深处映着月亮的照影,把月光的温柔层层荡开来。
潮水才刚开始退,大部分人都在岸边等着,有一队等不及先下去了。孙凡秋往前走了两步观察了一下这水,说:“我们也下吧,一样的,这程度可以。”
怀都好奇地问她:“你之前赶过海吗?”
孙凡秋摇摇头说:“没有,第一次来。”
怀都笑了下跟孙凡秋一起踏进海水里,说:“我也是。”
孙凡秋没回头,只说:“傻笑什么。”
怀都还是笑,跟在孙凡秋身后,穿了雨鞋海水能感受到海水的温度,很凉,紧紧地贴上脚面与脚踝,像是带了刺,怀都被冷得“嘶”了一声。
孙凡秋下意识回头扶了怀都一把,问:“怎么了?”
怀都笑笑,摇摇头说:“没事,给冰了一下而已,我还以为晚上的海水是热的。”
“没有,只是散热慢,但这会都快十点了。”
“嗯。”
孙凡秋看着怀都,微微一顿,才松了手。
这夜晚太暗了,灯应该再多点,月亮怎么也不够亮。
孙凡秋回过神,把备用手电筒和手套插兜里,在桶里装了一点海水,拿着钳子在海草里翻翻找找,看见鱼也懒得抓它。
怀都没经验还在观察,看见孙凡秋的举动,问:“为什么不抄网抓鱼?”
“我也不知道。”孙凡秋这回把钳子放回去了,拿出渔网来,“百科全书没看完的坏处就在这里了,这海里都是什么鱼我一个都不认识。”
怀都这次却没跟着孙凡秋的话说:“你是不忍心了吗?”
孙凡秋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怎么什么都要问。”
怀都突然站到孙凡秋的对面,认真说:“我了解你,你凶不到我。”
不是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而是直接站在了孙凡秋的面前,用她变不了的沉稳气质,少见的严肃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认真真诚。
孙凡秋还没做好反应,呆了一瞬才慌张地笑开说:“你了解我什么?”
怀都没有马上回答,轻熟的脸上飘着几根碎发,她今天穿了白色短袖和蓝色牛仔裤,头发用蓝色发绳扎起,很简单的搭配却依旧体现出跟别人不一样的味道来。怀都嘟囔着摆了摆手说:“爱信不信。”
孙凡秋回过头让摄影师先别拍,她跟怀都说句话。然后去往怀都身边,伸手关了两个人的麦克风,问她:“你为什么了解我?”
刚刚那一刻对孙凡秋来说真的突然,也确实莫名其妙。
要不是已经认识了两天,孙凡秋都想直接脱口而出“你谁啊,你这么大的口气”。
不过这一刻,她跟怀都重提这茬,也好不到哪去。
怀都没看她:“不行吗?”
孙凡秋却是紧盯着怀都不放过,一句话在心口滚咕噜转啊转的,犹豫了半天,觉得上这节目真憋屈,这真是她成年后最口有遮拦的一段。
孙凡秋笑了下,把怀都的麦克风开起来,手指蹭过怀都的细腻肌肤,孙凡秋很快收了回来,转身往之前的站位走,也把麦克风重新开起来收音,“快认真赶海吧,不然到时候节目都没得播。”
过了一会还是孙凡秋兜不住先开口说:“怀都你帮我一下,这里好多鱼,我们一左一右包抄它们。”
这地方货不少,没什么厉害的,但也都是中等大小的鱼虾,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头。
怀都反应得很快,动作机敏。她在前面声东击西,直接顺着过去兜住了这一路线上的大部分鱼,等鱼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孙凡秋的网正好合上来。
“好嘞。”
怀都举起网,面上带着笑。
孙凡秋看人消气,凑过去数:“居然有四头,这一波赚翻了!”
怀都举起右手:“High Five!”
孙凡秋冷漠脸转头:“不嗨,嫌弃手套。”
怀都摘了手套,又伸到孙凡秋面前,试探性道:“high?”
孙凡秋被她逗笑了,这会再不击掌也确实太不给人台阶下了:“high high high。”
两只手掌在空中交击,虚虚地握了一下。
海水现在还在逐渐往下退,本来到小腿肚的,这会只到脚踝上面一点,而且她们还再不断往里走。难怪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潮水退的无知无觉,也就起身击掌这一瞬间清醒才反应过来。
孙凡秋转头问小导演:“现在几点了?”
小导演也跟她们一起抓鱼抓螃蟹的,只是带了防水手表看时间方便。
“十点四十五了。”
怀都感慨了句:“时间好快。”
“是,”孙凡秋说,“我们汇合看下成果吧。”
小导演把桶也凑过来,摄像机在上面拍,十几条鱼,只有一条大的,螃蟹只抓了几只,夏季大部分都是怀孕的母螃蟹直接就放了,还有一些普通的贝类。
她们还看到了很多好看的珊瑚和鱼虾,但太好看的都不敢抓,怕一不小心就是个二保,看看点评两句就过了。
清点完成果,孙凡秋看了看说:“都放了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小导演当然没话说:“好,我都可以。”
怀都也点了点头,把这些生物都放回大海。
看着鱼快速游走的痕迹,怀都的脸上带了点浅浅的笑:“真好。”又说,“你果然舍不得。”
“我是让它们回去喊家长来。”孙凡秋开玩笑道。
小导演和摄影师都哼哧哼哧地笑。
孙凡秋拎着桶往回走,说:“我想在岸边蹲会,顺便捡捡花蛤螺啊什么的待会去明天吃,总不能今晚一个成果都没给他们看到吧。”
这个点还有人才开车过来,孙凡秋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正在海滩上赶海的人,觉得挺奇妙的。
海滩上大大小小错乱的坐着礁石,大个的因为潮水退久了上头已经干了,孙凡秋过去拍了拍它们到底没坐下,只是有种把栏杆拍遍的意境。
她拍完倒是真在岸边找了个位置蹲下了,沙子还是是软的很多沟壑里残留着海水。孙凡秋用手指搓了搓,然后撵掉,终于舍得戴上手套,开始摸沙子。边上还有浒苔,她跟摸小动物头似的,摸了摸它们。
小导演看她:“孙老师我怎么感觉你没想认真找啊。”
孙凡秋也笑,抬头看着前方的海说:“这海真美,老分散我的注意力。”
怀都在孙凡秋边上蹲下:“那你专心看海吧,我来。”
“行。”孙凡秋应得理直气壮,站起来往边上走了几步,跟怀都保持了距离,就定定地看着海。
小导演问孙凡秋:“孙老师,你在看什么?”
孙凡秋眯着眼其实眼睛是虚焦的,她盯了太久:“不知道,可能是觉得悲伤,也可能是觉得实在太美好。”
小导演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能当成这一期宣传文案用,追问道:“咋说?”
孙凡秋轻笑了声,没听出小导演的意思,不想在外人面前矫情,只说:“包容。”
小导演歪了歪头:“我怎么没听懂。”
孙凡秋回头看了小导演一眼,笑意盈盈:“没关系,不用听懂。”
怀都顺着孙凡秋的动作一起回过头看海,天上星空肉眼可见度非常高,还有云朵轻浮,海面上波光粼粼也像是星星闪闪,海和天都是一样的。
怀都说:“包容这个词乍一听很美好,但实际上也让人感到难过,诡辩的话说这个词负能量了,你有不足我才会包容你,如果你很完美我何必包容,海纳百川是它的本性,但它自己未必就是开心的。不过我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泾渭分明,所以包容是有选择性的。”
孙凡秋笑了声说:“你的想法挺有意思的,挺好。”
“但是你是不是觉得因为这个悲伤的存在,所以才显得更加美好?”怀都脱口而出,“我记得你享受悲伤的感觉啊。”
孙凡秋这次直接是转过身直直地看向怀都,两个人四目相对。
孙凡秋在原地站着没动,她就那样盯着怀都,眼神都变了,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在那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当时接这个节目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懂了,可能是为了遇见这一个人。
她对怀都说得上是一见钟情,真是之前总觉得前路关山难越,没想到在半路能遇到一个人开着直升飞机来愿意载她一程。
那一刻,她的心跳骗不了人,就是心动,没有任何预兆,丘比特在耳边“咻”了一声,就听到心被箭矢击中的声音,月老的红线就此系上了,耳边锣鼓喧天的:你喜欢她你喜欢她你喜欢她。
海水都远去了,只剩下海浪依旧喧嚣,哗哗地响,然后什么都没有了,路人没有了,摄像机没有了,世界只剩你我。
孙凡秋吸了一口气,扯着嘴角笑起来:“你记得屁。”她没注意到,她的语气都变了。
怀都似笑非笑地睨她:“口是心非了啊。”
孙凡秋突然朝怀都走过去,她在这个晚上第二次把麦克风关了,目光一瞬不瞬地停住怀都的脸上,她最后在怀都面前站定,说:“你知道刚刚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怀都眼里有孙凡秋带来的光,她摇摇头。
“这节目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而她之前在心里转啊转没说出口的那句憋屈话是:怀都,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次修文真的算是伤筋动骨啦!
重看太麻烦,给小伙伴们一个总结:孙凡秋一见钟情怀都
汇报完毕,over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