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区的购物商场属于时氏集团门下的产业,从这里兜个圈就到度假酒店了。
他家绝对称得上家大业大。
陶溪站在一排奶茶店门口,随便挑了一家去店点了杯全糖去冰的奶绿,找了个没人的长条凳子一屁股坐下,就着旁边“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幼儿启蒙洗脑神曲,嘬了口奶茶,狠狠跑了半个园区,累得陶溪放空人生发起呆来。
一通跑下来,陶溪才有感觉自己体能比以前差了不少,这要是大夏天,一会儿非得中暑不可。
不逛了,陶溪歇够了,租了辆共享单车,他从商业区往回骑,猛虎跟在旁边慢跑跟着。
最后的停车点在藏书馆附近,陶溪锁上车,绕过藏书楼,从这里径直走过温泉就到居民楼了。
有个青年坐在温泉边的凉亭里,远远见来人牵着猛虎,觉得面熟,“陶溪,是你吗?”
“欸,“陶溪应了一声,春节这段日子不少熟悉的亲戚放假回了度假村,走在这里有熟人叫住他不奇怪。
陶溪向那声音来处望去,喜道:”九哥?好久不见!”
九恭在凉亭里看温泉假山的风景,坐姿显得雅气。
时应钟和九恭两家住得近,小时候大家常常堆在一块满山玩。九恭比时双大两岁,也算是时双的堂哥——毕竟家里姓时的太多了。现在在国外读研究生,一年放三个大假,羡慕死隔壁医学生小孩时双了。
小时候的九恭有点细声细气的,长大后好多了,幸亏行为举止不像个娘娘腔,不然小时候跟陶溪那只皮猴玩不到一块去。如是已经长一位优雅的成年男性了。
九恭是个靠谱的细致人,遇事总有精准的决策,是块管理层的好料子。早早被家里长辈内定好,等他毕业了直接进家族企业工作。
“好久不见了,怎么满脸是汗,去跑步了?“九恭问。
能不累吗,九恭哪知道陶溪刚刚从五楼摔下来,又被猛虎扯着跑了一个全家的马拉松,后背一直疼着呢。
”我远在重洋也听说了一些你的事迹,小小年纪健康堪忧啊,现在晚上还睡不着吗?小心熬出大脑前额叶损伤。”
“嘿嘿,还是你关心我,“陶溪拍拍脑袋,如是说道,”不太好,不过最近还行,吃了药能比以前好不少。就是安眠药劲儿太大了,还不太习惯。”
陶溪不喜欢说晕就晕的感觉,有时候宁可熬一晚上也不愿意吃药,这话他没跟九恭说。
九恭道 :“叫上时双,晚上一起泡温泉。温泉里含有丰富的矿物质,有安神的功效,你的神经绷得太近了,也许晚上道温泉能帮你睡个好觉。我有个朋友来玩,我把他叫上,人多一点玩得热闹。”
“喊上时双是吗?好嘞,“陶溪掏出手机,”我这就告诉时双他九哥想他了。”
陶溪发完消息,解开了猛虎的绳子,拍了拍猛虎毛茸茸的大脑袋,“咱们先回家,一会儿给你洗……”
不知道是不是束缚太久,猛虎有些不耐烦了,陶溪话音未落,猛虎像离弦的箭一样猛得冲了出去。
绳子的另一头在陶溪手上,脱缰的猛虎当然捞不回来,二人眼睁睁看着猛虎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这是什么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原因,猛虎是条就差能开口说人话的边牧,极少有超乎意料的举动。
“……那个方向好像是后山的森林公园入口?”陶溪这几年忘性大,就快记不清家里的地形了。
“嗯。”九恭跟他开玩笑道 ,“跑到后山就难找了,等它回来变得脏兮兮的,你一遍洗完也不迟。”
猛虎认得回家的路,后山的森林公园是安全的,这一带没有猛兽出没,出去玩一圈就回家了。但甩下他说跑就跑,不愧是什么主人养什么小动物。
陶溪叹口气:“我去找它,趁它还没脏得需要洗八遍之前带回去。”
猛虎体力好得很,但陶溪是真跑不动了,反正丢不了,陶溪也不着急,朝后山悠闲散步,边走边欣赏沿途一路的绿化,心想有钱就是好,这么大园子就算长年没什么人居住也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本以为猛虎回家了,进家门,时应钟时双爷孙俩正下棋 ,一问才知那聪明狗牙根没回来。
“嗯,你还要出门?厨房的饭快做好了。”
“我去后山找它,猛虎跑得不太正常,以防万一别错过了什么要紧事。”
结果后山一路都没找着猛虎的影子,猛虎不会离开主路太远的范围活动,陶溪边走边叫名字,观察着周遭的草丛,猛虎从下一个角落里窜出来也说不定。
一路寻至半山腰的平台。
陶溪沿着栈道的楼梯直上,木栈道拐了个弯,视线豁然开朗。
山腰有宽阔的平台,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陶溪的正前方有一堵朱红漆的围墙,百年前,有人用砖瓦在这里修了个翠瓦红砖的院子,围起来了全家最有年头的建筑。
那是一幢很高的楼阁。
这里没有别的城市痕迹,古老的藏书阁矗立山间两百年。树群是生机的,飞鸟是鲜活的,卿元阁像被山间的岁月封印,没有一个时家人会主动提起它,卿元阁此地沉眠,两百年岁月只在神明眨眼间,白驹过隙,院墙外的漆已然氧化剥落。
没有时家人安排人定期打扫远内的落叶,陶溪没上大学前,想起来卿元阁,偶尔会来清理一下院里的环境,两年没回家,院子积了一地落叶。
陶溪迈进院子,去熟悉的角落拿出一把大扫把,趁着太阳还没下山,陶溪把大部份的落叶清出院内,剩下的堆在了院墙的角落。
一尊日晷被先人摆在卿元阁正门前的空地上。
也许跟卿元阁一个岁数的日晷被时家人加了大玻璃罩——这是过去的时家人对这个老院唯一做过的保护。
陶溪用抹布擦拭四面的玻璃,又将扫把横扫玻璃罩顶,落叶扑簌簌掉下地。
没有了遮挡,日晷展示出它的全貌,不知是不是有玻璃罩着的缘故,它的风化痕迹并不明显。
夕阳的光束打在其上,在色调上温暖了几百个春秋的老石头。
陶溪双手抵着玻璃,隔了层透明罩子与日晷对视,“你说,为什么他们不感兴趣呢……好像你不存在一样。”
石头当然不会说话,深山老林的,要是日晷开口来一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那么陶溪目前估计被吓得正屁滚尿流往山下逃跑吧。
为什么这栋建筑在大家心里是个巨大的待处理垃圾呢,陶溪琢磨,跟谁也打不开卿元阁的大门有关吧。
小时候和几个小伙伴结伴上山玩,路过卿元阁,总是不死心地要试一试能不能把门打开,卿元阁外门是没有落锁的,按理来说大门一推就开。
——唉,曾经也是顽劣的小儿,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没干过?小陶溪好奇心腾起,对破不开的门无所不用其极,拿大石头砸过,大木头撞过,大斧子砍过……差点就放火了。
无论他们怎么撬,卿元阁大门晃都不带晃一下的。
只不过在猫嫌狗不待见的日子渐渐淡出后,除了陶溪,其他人再也不对后山的卿元阁“有什么想法”。长大了的陶溪会思考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两百年的古建筑得不到保护?为什么提到卿元阁,爷爷就会不自觉地叉开话题?为什么时双后来说,他再也懒得上山看一眼那栋危楼?
因为他们都姓时吗?这是什么逻辑,姓时的不是才应该更关注他们家老古董吗,怎么全反过来了。
想不通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陶溪如今懒得去深究了,毕竟没人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关于卿元阁,除了门框上的匾写了三个斗大的字,家里也没个别的记录,陶溪究也究不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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