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光亮得刺眼 ，屋里的寒气直逼骨髓。沈知欢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周围静的仿佛一潭死水，令他窒息。

沉默良久，他抬起了通红的双眼，哑声道：“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满脸泪痕、憔悴不堪的女人。那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低下头，无声地掩面啜泣……

“你也知道你爸的情况了，我就跟你说了，你妈太辛苦了，她必须再有个伴儿，她如果再有个对象的话你必须答应，知道了没？”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

沈知欢微笑着答“知道了知道了，我妈如果再找一个对象的话，我一定会……”说到这儿，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唇间的笑愈发明媚，眼神却像覆上了寒霜

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了他，

奉陪到底

“外婆，你说对不对啊？”

“没爸的可怜人，笑死我了，你到底在装什么啊？”…

他的拳头攥的死死的，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这种失态的样子。“你们胡说八道！我爸没死！”他撕心裂肺的吼着……

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轮转，一幕幕画面交织碰撞，让沈知欢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狼狈地蹲下，双手死死捂住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溢出破碎又绝望的大吼大叫，像是要把胸腔里翻涌的痛苦全都倾泻出来，可那些汹涌的回忆却像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他牢牢禁锢其中，连一丝喘息的缝隙都不肯留下。

就在沈知欢被回忆的牢笼压得几乎窒息时，一束清冷的月光突然穿透浓重的黑暗，笼罩着狼狈的他。那光线带着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暖意，像濒死之人耳畔骤然响起的一声低语，又似一把纤细却坚定的钥匙，轻轻抵在牢笼冰冷的锁芯上

——仿佛只要再往前一步，这束光就能撬开所有枷锁，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轻轻托起。

天台上，两个少年并肩坐着。微风吹动着在夕阳余晖下发着柔和光晕的发丝，空气里浮动着金红色的尘埃。在夕阳最后的温度下，万物都在透支着最后一丝生机，连影子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你喜欢日出还是日落？”

“我喜欢日落。”

“为什么？”

少年转过头来，望着他。眼里泛着光，像盛满了碎金，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日落虽是终章，但也是开篇。而我，甘愿沉于暮色，等黎明破茧。”

风是暖的，光也是暖的，连他眼里的碎金，都像是能把人从深渊里轻轻托起的力量。他转过头，望着那被光笼罩的少年。

他以为，这是能等到黎明破茧的承诺。

乌云便席卷了整片天空，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天台上的风像是被激怒的怪物，呼啸着卷走一切温暖，撕扯着少年单薄的衣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掀翻。栏杆上的少年狼狈不堪，雨点密集得像冰冷的针，顺着湿透的发丝滑落到额头、眼睛、脸颊，又顺着脖颈钻进衣领，冷得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盛满碎金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瞳孔涣散，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仿佛灵魂早已被狂风卷走，只留下一具僵硬的躯壳，茫然地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天际。

突然，他咧开嘴，像平时那样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笨拙的温柔，可那笑容却比窗外的风雨更让人心碎，像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在寒风里强撑着最后一点生机。

“砰！”

沉闷的声响被雷声狠狠掩盖，却又穿透雨幕，清晰得令人窒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人心上。

远处，救护车尖锐而急促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狂风暴雨的喧嚣。灿烂的血花从地上蔓延开来，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晕开一片刺目的红，却又被无情的雨水冲刷、稀释，一点点变淡，最终归于一片浑浊的暗红，顺着排水口悄然流走，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绽放，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句“等黎明破茧”的承诺，还在风雨里轻轻飘荡，最终被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原来有些暮色，一旦沉下去，就再也等不到黎明

但虽等不到黎明，他也有自己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