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的夏静,还是个没上过学的小女孩,呆呆傻傻的,每天都跟在奶奶身边,下田干活、上山捡柴、扫地洗衣、烧火做饭……只要她乖乖地躲在角落里,像哑巴一样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也就不会挨打了。
夏静的爸爸每天都要喝酒,喝醉了就打她的妈妈,奶奶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是不是也怕被打呢?她的妈妈总是冷着脸,只有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笑,也就是夏静的哥哥。他比夏静大六岁,马上就该去镇里读初中了,夏静很少见到他,因为他每天都玩到很晚才回家。
有一天,奶奶出去办事了,夏静一个人蹲在柴垛后面看蚂蚁。
“阿静,过来过来,带你去玩。”
是哥哥在叫她,夏静怯生生地走过去,被她哥拎到了自行车后座,她摇摇晃晃地抓紧了座上的铁丝,身体害怕地紧绷着。她哥骑得很快很快,土坡路坑坑洼洼的,蹾得夏静屁股疼。太阳光变得好刺眼,感觉已经骑了好久好久,她哥终于停下了,把她从后面拽了下来,又领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到了一片树林里,周遭十分安静,只听见一只小鸟展翅飞起的声音。
“那里有个水池,你去看看有没有鱼。”
夏静听话地走到水池边,突然,身后的人把她举了起来,用力抛到了水池里,她在水里挣扎,听见脚步声越跑越远……醒来时,她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奶奶,她醒啦!”一个小女孩轻声地喊道。
这家的爷爷是村长,收留了夏静三天,帮她找到家,亲自把她送了回去。她的妈妈一见到她就厉声大骂:“你个死女!就知道乱跑!”
后来夏静长大了,也懂了一些事情,她一直以为是她哥要害她,其实不是,真正想让她死的人是她的妈妈。
“你想起来了?当时是我喊我哥哥救你上来的,你还在我家住过两天呢,我们睡的一张被子。因为你比我高,所以我才喊你姐姐。有只鸡飞到我家啄我,是你挡在我前面,把它赶跑的,你还记不记得?”
金家盈讲的很详细,夏静只记得自己落水被救了,具体是谁、在哪里,记忆中早就模糊了。她常常回想起这些不好的事,可是时间越久,回忆越零碎,像蒙上了一层雾,让她看不清那些画面,甚至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谢谢你救了我。”夏静说,“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可以吗?”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金家盈保证道,她也没想过要告诉别人。她来一中只是有这样一个借读的机会,恰巧遇到了夏静而已,十多年了,夏静没认出她很正常,她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夏静倒是变化不大。
“谢谢。”夏静又说了声谢,“我可以请你吃饭,谢谢你昨晚给我买的煎饼。”
“昨天那是我谢你的,哎呀,我们别谢来谢去的了,现在有点晚了,快点去食堂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金家盈开心地握着夏静的胳膊,拉着她跑向食堂。
时间很紧张,两人吃完饭后,也是跑着回宿舍的。
刚踏进宿舍门,就看见左灵儿、宁曦和俞星璇都围在陶书瑾床前,夏静呆立在那里,心里波涛汹涌,是她回来了!
那三个人把陶书瑾挡住了,夏静还没看见陶书瑾的人,就先听到她咳嗽了两声,还在生着病,是感冒了。
金家盈见夏静站着不动,奇怪道:“怎么了?”
听见新舍友的声音,说得正欢的三个人齐齐回头,陶书瑾也从缝隙中露出来,见到夏静的一瞬间,陶书瑾露出了甜甜的笑,随即,她就注意到旁边的陌生面孔拉扯着夏静的袖子,笑容消失了。这就是那位新舍友吧,夏静的新同桌。她们一起去食堂吃的饭?她们这么快就熟悉到这种地步了?
左灵儿积极地走到金家盈身边说道:“诶!终于回来了!我来介绍,陶宝,这是我们的新舍友,金家盈。盈宝,她就是陶书瑾啦!”
“家盈,你好。”陶书瑾站起来友好地说道。
金家盈也自然地关心道:“你好啊,之前一直没见你,知道你生病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陶书瑾微笑道,眼睛看向夏静,两人对视,夏静竟然躲开了眼神。
“夏静,过来。”陶书瑾温柔地叫她,不知道夏静躲开眼神是因为害羞还是心虚,但是这么多天没见,夏静就不想她吗,见到了也不过来抱抱她吗?好过分!
夏静很少听见陶书瑾喊她全名,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她的腿不会走路了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陶书瑾面前的,只听见午休铃响了,左灵儿她们都上床了,她好像也该回自己床上去。
陶书瑾抱住她,在她耳边问:“想我了吗?”
夏静点头,点了好几下,好想好想的,但是有一团无形的东西堵在嗓子里,让她发不出声音。
“我也想你。”陶书瑾轻笑,满意地摸了摸夏静的头,然后拉着她的手在床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夏静小声说:“午休了。”
“不想你走。”陶书瑾撒娇道,握着她的手不放开。
“宿管会查寝。”夏静盯着陶书瑾的手,她也不想放开,但是没办法,现在在学校。
陶书瑾靠到夏静身上,仰头轻声道:“那查完了你过来,我想抱着你。”
“嗯。”夏静搂了陶书瑾一下,这才分开回到自己床上。
金家盈看到她俩这样,感觉有点……诶?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奇怪吗?其他人怎么没反应的啊?好吧,左灵儿说她们俩很腻,可能就是这样吧。
查完寝后,夏静去陶书瑾床上抱她,这几天的不安终于全都消散了。陶书瑾有点困,在夏静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夏静低头悄悄地看着陶书瑾,还没一会儿,起床铃就响了,她揉了揉陶书瑾的头,轻抚着陶书瑾的背,问道:“还在生病,很难受是不是?”
陶书瑾哼唧着装柔弱道:“没有了,开学那天发烧,现在烧已经退了,就是还有点咳嗽。”
“拿药了?”
“嗯,可是不想吃。”陶书瑾把脸埋进夏静肩上撒娇。
夏静柔声哄着说:“吃药才能快点好。”
“知道了。”陶书瑾装乖。
“起床吧?我有礼物给你。”夏静扶陶书瑾坐起来,然后去柜子里拿出围巾,“你的生日礼物。”
粉白色交织的围巾,一边缝了一个兔头,另一边缝了一个虎头,针线有些稚嫩,显得更可爱了。
“好漂亮!好喜欢!”陶书瑾开心地摸着柔软蓬松的围巾,其实她不喜欢戴围巾,脖子被裹着不太自在,但是这条围巾就不一样了,这是夏静送的,当然要戴着了!
“你给我戴。”陶书瑾又把围巾给夏静,夏静温柔仔细地给陶书瑾围好,“热的时候就摘掉。”
“就不摘~我要一直戴着。”
金家盈看到陶书瑾还坐在被子里,以为她生病不用去上课,于是走到夏静跟前说:“一起回教室吗?”
夏静看向陶书瑾,陶书瑾笑着对金家盈说道:“你可以跟灵儿她们一起回,我们还有事。”
“哦,那好。”金家盈跟着左灵儿走了。
陶书瑾不太开心地下床穿鞋,为什么夏静不亲自拒绝,是不好意思拒绝还是不想拒绝?
夏静麻利地给她叠好了被子,“走吧,我们也回班了。”
“哼,你跟你的新同桌相处得不错啊。”陶书瑾瘪着嘴,也不跟夏静牵手。
夏静听出她不高兴了,否认道:“没,没有。”
“你们中午不是一起吃的饭吗?”陶书瑾反问,她就看夏静什么时候能主动跟她牵手,要是不牵,以后都别牵了。
“嗯。”夏静有些紧张了,她怕陶书瑾生气,怕自己哄不好她。
陶书瑾继续不满道:“哼,一起去吃饭,那么晚才回来,差点迟到了!看来是聊得很愉快嘛。”
提到这个就生气,陶书瑾特意中午返校,想给夏静一个惊喜。因为夏静肯定是第一个吃完饭回宿舍的,回来后就能看见她。本来设想的画面都是很开心的,谁知道等待的结果是左灵儿她们全都回来了,夏静还没有回,最后居然还是跟别人一起回来的,那个别人还是她的新同桌,还扯着她的袖子!陶书瑾当时能温温柔柔地叫她过来,已经非常非常克制了!
夏静磕巴地辩解:“我、我们没有聊、聊天。”
“哦,那就是她吃饭慢,你等着她。”陶书瑾知道自己不该为难夏静,但她就是很醋,为什么新来的同学可以跟夏静当同桌?为什么她不在的时候,夏静就跟新同桌一起去吃饭?是不是谁跟夏静当同学,夏静就跟谁好?
“我……”夏静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苍白无力地说:“我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刚认识就一起吃饭,而且还是单独的!”
陶书瑾看见夏静无辜又无助的样子就更生气,每次都这样,怎么就不能主动点,牵一下手,抱一下,稍微哄哄她就好了,很难吗?
夏静没办法,只好说:“我跟她以前认识。”
“哦,呵。”陶书瑾自嘲地笑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原来是老相识,青梅竹马,好。”
夏静着急地解释:“不是!小时候见过一次,之后就没见过了。”
“呵,见过一次就这么好了?”
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两人各自回到自己座位,没想到开学刚见面就闹矛盾。
夏静心里全是不安和愧疚,她又让陶书瑾不开心了,回教室的路上,陶书瑾都没有跟她牵手,是不是讨厌她,不想碰她,也不想跟她说话了?
陶书瑾一边生气一边自责,她刚才又发什么颠呢,明知道夏静跟金家盈不会有什么的,只不过是一起吃了个饭,她不该揪着这点发脾气。可是,可是夏静和金家盈以前就认识,而且她们现在还是同桌,金家盈看起来也是很活泼很可爱的女生,万一夏静更喜欢金家盈怎么办?就算现在没有,那以后呢,她们这个学期会一直是同桌,挨得那么近,做什么都很方便,感情也会越来越好。
高二下学期的节奏又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整个下午都在讲课,自习也被占了,作业量更是让人震惊,晚自习根本写不完。放学后,好多同学都跑着去食堂了,大家都这么有紧迫感的吗?陶书瑾还是按照自己的慢节奏,跟宁曦挽着胳膊走去食堂。
陶书瑾皱着眉,宁曦摸了摸她的眉毛,问她:“怎么心情不太好?”
“唉!感觉大家好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年参加高考的是我们。”
宁曦笑道:“可能大家刚开学还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你看高三的,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因为她们都习惯了。”
宁曦轻轻捏了捏陶书瑾的脸,宽慰道:“安啦,禁止焦虑。”
“嗯。”陶书瑾闷声应道,心想夏静怎么就不能像宁曦这样哄她呢,她明明就特别特别好哄。每次跟夏静吵架都要生好久的闷气,都是因为夏静不哄她,非得把她气到胃痛才行。
陶书瑾就吃了几口东西,吃不下了。回到教室后,没看见夏静,金家盈也不在,难道她们一起去吃饭了?夏静不是不去食堂吃晚饭吗?
几分钟后,夏静回来了,和金家盈一起。陶书瑾看见金家盈在夏静身边笑得很开心,果然,她们一起去吃晚饭了!她以前想带着夏静一起去吃晚饭,都要等月底考试那两天,或者撒娇求着哄着。金家盈凭什么?!夏静什么意思啊?以后都要跟金家盈一起去吃饭了是吗?
陶书瑾气上加气,手里的笔都快被握断了。
夏静看了陶书瑾一眼,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她还是好生气啊,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消气呢?
晚自习的铃声很快就响了,夏静无能为力,心想这次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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