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乌托邦

落地洛杉矶时,当地时间晚上21:30分。

机长的飞行技术很好,起落都稳。

飞机一落地就有乘客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行李,原本安静的机舱顿时嘈杂了起来。

飞机停进停机位后,乘务员打开舱门,所有人都陆陆续续挤上过道,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恨不得立马冲下飞机。

而孟璃却仍旧坐在座椅上没有起身,像是根本不着急下机。

只不过她伸长了脖子,不停往前舱方向张望。然而前舱门口就只有几名乘务员在送客,并不见其他机组人员出现。

直到飞机上的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孟璃也没理由再拖下去,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朝前舱门走去。

后知后觉过来,觉得自己有点蠢,她坐的是经济舱,这个飞机的机型很大,驾驶舱在头等舱的前面。她又怎么可能看得到驾驶舱呢?

停机位较远,所以采用了舷梯下客。

乘务员站在舱门口,“女士再见。”

孟璃走出舱门时,不由看了她们一眼。

这两名乘务员,正是在后舱对话的那两人,不过现在她们又恢复了那副专业模样,脸上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

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孟璃也淡笑着颔首,之后踩着舷梯往下走。

摆渡车还在等,乘客都上得差不多了,孟璃立即加快了速度。

刚跑上摆渡车,抓着栏杆,她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孟璃回头,发现还是之前在候机区跟她聊天的那个女生。

摆渡车上人很多,她和女生之间隔了三四个人,女生费老大劲儿了伸长胳膊来拍她的肩膀,然后又费老大劲儿地从那三四个人中间挤了过来,一边挤一边不停地说着“sorry”。

终于穿过重重阻碍来到孟璃的身边。

“姐姐,我找了你老半天!我还以为你跟帅气逼人的机长大人一起下飞机了呢。”女生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包裹着的是满当当的八卦气息,挤眉弄眼地撞了撞孟璃的肩膀,“我可听见机长广播了啊!他原来是你男朋友啊!他说Your own ‘city of stars’!这广播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呢,也太romantic了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孟璃忙不迭摇头否认,“我都不认识他。”

“怎么可能呀?”女生明显不信,“如果你们没有关系,他会在广播里说那一段话吗?”

孟璃说:“巧合吧。”

《爱乐之城》这部电影这么出名,横扫各大奖项,说不定机长也是电影的忠实粉丝呢,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在心里这样想。

“什么啊,怎么可能呢!那也太巧了吧。”女生重复着这句,语气笃定,“我明明看到他......”

她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可突然像是被什么转移了注意力,一把拉住孟璃的胳膊,遏制不住地激动:“快看,机长下来了!”

她这一嗓子,嚎得整个摆渡车的人都听见了,纷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包括孟璃。

摆渡车的车速不快,才开出去一段不算远的距离,能看见机组人员有序地从舷梯上下来。

机长还是走在第一个,他戴着机长帽,脱下了制服外套,穿着白色的飞行衬衫,衣摆别进了裤腰,手里提着飞行箱,闲适从容地迈着阶梯。

孟璃稍稍探头,透过车窗玻璃往那个方向看。

只可惜,看不到他的脸。

机长帽是大盖帽的设计,帽檐很宽,从她的视觉角度来看,帽檐似乎遮住了他的眉眼,再加上停机坪光线不算明亮,伴随着摆渡车的前行,距离越拉越远,她只能隐隐看见他的身体轮廓。

修长的腿,宽阔的肩,以及窄劲的腰身。

他走下舷梯,在迈上专用摆渡车时摘掉了机长帽,之后随意扯了两下领带。相较于在候机区时的严肃和凛然,这会儿像是多了几分慵懒闲散。

客用摆渡车渐行渐远,直到拐出停机坪,彻底看不见那辆他坐的摆渡车。

不过孟璃还是盯着那个方向,有些失神,像是在沉思。

巧合吧.....

这是刚才她对女生的回答。

即便嘴上这么说,可回想着二十分钟前,她听见机长广播之后又在后舱听见了乘务员的对话。

她们说:

“真的啊?机长跟那个35C是什么关系啊?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啊!”

“这谁知道呢,他那样一张脸,每根头发丝儿都像是有八百个女朋友,有女朋友也不见得会公开,不过这次确实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然后孟璃的身体快过于大脑思考,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动作,那就是大步走进了后舱,有一些急切和茫然,问那两个乘务员:“你好,能告诉我机长的名字吗?”

两名乘务员坐在专属座椅上,没料到她们说的话会被人听到,而且还是话题中的35C女乘客本尊。最关键的是,35C居然不知道机长是谁?这故事好像变得有趣了。

八卦这东西,是人之常情,不管是再严谨的工作也会存在,只不过也要分时候。

到底是经过严格培训的,应变能力自然不在话下,在经过两秒的错愕之后,乘务员立即正襟危坐,恢复镇静又专业的样子:“抱歉,这位女士,机长的个人信息不能随便透露。飞机正在下降,会出现颠簸,请尽快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坐好,不要随意走动。”

“.......”

在这一瞬间,孟璃的理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习惯性社死的毛病又犯了。她没说什么,只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就匆忙离开了后舱。

她的脸有些发烫,回到座位后,iPad还在放着《爱乐之城》这部电影,她拉着进度条,又退回到男女主一起弹唱《City Of Stars》的片段,一边听,一边不由自主回想着刚才的机长广播。

莫名地,脸更烫了。

于是在飞机落地之后,她并没有马上下机,而是故意坐在座位上磨蹭到最后,想要等等机长,想要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是她认识的人。

可仔细想想。

她的圈子很小,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从事飞行行业。

孟璃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之后无奈又好笑地扯了下嘴角,她怕不是泡沫剧看多了吧。

这种偶像剧情节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算了,不想了。

都是巧合,绝对的。

…..

下了摆渡车,孟璃和女生一同前往行李提取处,没想到女生主动提出加她的微信,说感觉跟她特别投缘,还大剌剌半开玩笑地说了句自己就喜欢跟美女做朋友,如果学校没事儿的话可以做孟璃的导游,带她游玩洛杉矶。

在某些方面,孟璃算得上是一个清醒现实又悲观冷酷的人,她不认为她们出了机场还会再见面,何必做没意义的事情,何必发展一段虚无缥缈的关系。

所以她说了句自己手机没电了,谁能想到,女生并没有觉得这是婉拒的借口,而是非常热心地拿出了自己的充电宝。

孟璃哭笑不得,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拒绝了,而且顺便充电也挺好的,航站楼里不能打车,她需要用手机约车来里面接机。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沿途的风景。她落下车窗,风扑打在脸上。夏季的尾巴,秋天的伊始,风还是温热的,没有一丝燥意,很柔很软。

她四处张望,看马路上行驶的车辆,写着英文的指示牌和路标,路边的棕榈树,远处的建筑和璀璨灯河,还有街道上肤色不同的行人。

她的心跳一点点加快。

好像觉得不太真实,可又好像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实感。

她来到了洛杉矶。

她梦里的地方,她的乌托邦,她的.......City Of Stars.

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太多糟心事儿,工作的事儿,家里的事儿,感情的事儿,都让她压抑得喘不气。直到半个月前,她顺利拿到了美国旅游签。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是孟晶带男朋友回家商量订婚事宜和她下定决心辞职的日子。

那天她的状态很糟糕,去大使馆面试的时候本来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反正老天是不会分给她一点点偏爱的。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戏剧性地成功了。

这应该是这么久以来,让她最开心的一件事儿了吧,开心到可以夸张一点地形容,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赌气和冲动才提了辞职,愤懑职场的不公。

其实,这就是一个用来说服自己,误导别人的由头罢了。

从考大学到考教资考编制再到就职,她每一天都按部就班地活着,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同事间的勾心斗角更让她身心俱疲。

其实孟璃从来都不喜欢这个行业,不喜欢小孩,不喜欢当老师。

更对所谓的“铁饭碗”嗤之以鼻。

这样的生活,仿佛一眼就望到了头。这样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

所以就在这滩死水快要发臭的时候,她选择迈出这一步。

她当了26年的乖乖女,从小到大没有为自己做过任何重大决定。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但只有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后悔。

原来自己做决定的感觉,这样自由。

孟璃心念涌动,双手举在唇边作出喇叭状,向车窗外呐喊:“Hello,LA!”

有些蠢的举动,但她也顾不得社死不社死,只觉得很爽,从身到心的通透舒畅。

甚至眼睛发起了热。

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她还活着。

-

孟璃的确打算去海滩,只不过并不是女生推荐的Malibu beach,而是《爱乐之城》取景的Hermosa beach,酒店就订在了那附近。

订的酒店是个二星酒店,不算好,但也不算特别差,价格便宜不说,最主要地段很好。性价比不错,她特地在某书上做了很久的攻略。

到了酒店,孟璃拖着行李箱去check in,现在时间有点晚了,但check in的人还不少,排了十分钟左右的队,轮到她了,孟璃将护照递给前台,正当此时,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电话的声音。

她条件反射想到了刘玉琴。

摸出来一看,下意识松了口气。

是刚才那女生打来的,加上微信后,她们互相告知了姓名。

不知道她打电话来做什么,孟璃还是接听了:“喂?”

“孟璃姐姐,你到酒店了吗?”蒋潼潼问。

“刚到了。”

“我也到学校宿舍了。”蒋潼潼说。

“嗯,好。”

工作人员在核实订房信息,孟璃一边点头回应前台,一边回应蒋潼潼。

就在孟璃打算说等会儿再聊时,蒋潼潼终于切入了正题,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激动:“孟璃姐姐,我想起了一件事儿,在摆渡车上就打算说的,结果被帅逼机长分散了注意力。”

“我跟你说哦,那个帅逼机长在你被开水烫到那会儿,我当时看见他都朝你走过去了!看上去很关心你啊!”

同时,前台也在说话,大概说了一句她的房间在几楼几号和入住愉快,之后将护照和房卡递给她,孟璃却没有心思听,只机械地接过,注意力全在蒋潼潼刚才说的事儿上。

“什么?”

“不过吧,可能他是赶时间,走了几步又掉头回去了。”蒋潼潼说。

行李员会将行李送到房间,孟璃手里就拿着包和房卡朝电梯走去。

“你看错了吧?”

孟璃不由想到乘务员送来的烫伤膏,原来真是机长让送的,他看见了她被烫到?

孟璃越发疑惑不解。

他到底是谁?真的认识她吗?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么热心的人吗?

“叮”一声,电梯到了。

孟璃走进去,看了眼房卡套上写着的房号,是在8楼。

只不过,外国人写数字怎么都歪歪扭扭的?数字8还离体了。

仔细看了好几眼,这是800.....4吗?

下了电梯后,蒋潼潼还在说话:“孟璃姐姐,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你说你不认识那个帅逼机长,那有没有可能,他是你的爱慕者!他暗恋你!”

孟璃:“.......”

孟璃慢条斯理走着,找到了8004。

到房门前,她拿起房卡刷了一下,滴滴了两声,但房门打不开,孟璃迟疑了一秒,又去刷,还是一样的结果。

最后一次刷上去,滴滴声之后,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

只不过孟璃还没来得及欣喜,因为房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房门打开后,一个男人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

亚洲面孔,个子很高,稍稍比量一下,她好像才过他的肩膀一点点。

男人身上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腿上一条深蓝色西装裤,衬衫扣子粗略解开了好几颗,领带松松散散地挂在了脖子上,锁骨很深,喉结凸起。胸膛若隐若现。

强烈的视觉冲击,孟璃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

男人的脸色不太友善,微蹙着眉,眉眼间带着些戾气。一看就是被打扰后的烦躁。

然而也是在这一瞬间,与她对视一眼后,面部情绪好似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动声色地经历了好几个层次的变化。

他微抿了抿唇,眸色渐深,神情难辨。

他的眼型狭长,双眼皮不宽,内眼角尖而深邃,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

尤其是此刻,他用这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孟璃的心跳莫名漏了几拍。

她强装着镇定,下意识用中文理直气壮地问:“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为什么在里面?”

闻言,男人瞥了眼房号,缓缓勾了勾唇,笑起来时,眼尾上扬。耸耸肩膀,那样子看上去几分痞气,故作一副思考状:“大概,或许,这是我的房间?”

“.......”

孟璃大脑像打了结,不可置信地反复看房卡套上的房号。

怎么回事?明明写的8004!

“早知道我就偷拍一张那个机长的正脸,这样你就知道他长啥样儿了,也能知道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了。”

蒋潼潼似乎没注意到孟璃这边发生的意外,还在碎碎念着,感叹:“他真的帅得惨绝人寰!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帅的了!”

孟璃抬起头,想再次看房门上的房号,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帅得惨绝人寰吗?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帅的了吗?

好像,她面前这个,也可以这样形容。

不过.....随着她的目光下移,她冷不丁看见。

才发现他穿着机长制服,肩膀上有肩章,上面是明晃晃的四道杠。

所以,他是个......机长?

红包继续哈

谁家男主到现在还没名字啊。

靳机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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