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啊?我在易安区体育场呢。”
邹晴天举着手机,明艳的面容映在手机屏幕里的直播界面。
她嘴唇扬起,正红色的口红衬得人张扬大气,她眉眼弯着,又忽而凑近屏幕念评论。
“...这么热的天去体育场干什么?”
屏幕上的弹幕飘得很快,她只来得及捕捉到这一句,于是爽快回答着:“我们学校对毕业生的志愿时长有要求,我前两年就没做过志愿,得趁着暑假补一补。”
邹晴天长得很美这件事,没人会质疑。
她眉毛高挑着,眉眼很有上个世纪港星的味道,骨相优越,鼻梁挺立,又偏好明艳妆容,无论什么人,只要看到她,脑海中无疑会升起一个词语。
妖孽。
这只妖孽虽说是来做志愿的,但却躲在阴凉地里一个劲地举着手机直播,引得一旁坐着等孩子的人家长们都纷纷偏头看过来,目光带着探究和好奇。
邹晴天一双狐狸眼微微眯了下,看着屏幕喃喃自语:“...不能找人盖个章吗?云港都发布高温预警了,晒中暑了怎么办?”
她扬唇笑着,嗓音清亮:“没事啊,我听说会发水的,不过我也会照顾好自己,不会中暑的。”
云港的夏天就像蒸笼,她虽说站在阴凉地,但仍旧是控制不住地冒汗,额前细细密密地沁出一层水珠,但脸上却还挂着笑。
冷不丁的,邹晴天身侧忽然响起一道男声,语气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漠然,细细听来,却还夹杂着复杂情绪。
“志愿者?”
尾音上扬着,带着询问又或是质疑。
明明是七月酷暑,邹晴天却平白从这道嗓音中听出来了几分凉意。
她闻声下意识偏过头去,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晃眼的阳光几秒后慢慢退却,她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这男生个子很高,又往前走了一步时,发丝替她挡住了些许阳光。
紧接着,邹晴天看见了他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睛。
这人长相俊美,鼻骨挺立,狭长的眼睛中时时透露出一股淡漠。
他皮肤很白,穿着某个牌子最新款的T恤衫,眉眼间好像藏着经年寒霜,轻轻拧眉望着人的时候,给邹晴天一种上高中时被班主任盯着的感觉。
长相很冷。
但...也很出众。
不过邹晴天这个人不怕冷脸,她从小仗着这张脸,几乎没人会对她态度冷淡。
起码在这一刻,她还是这么认为的。
“我是啊。”邹晴天干脆应声,扬唇笑着。
但来人却不像之前那些容易被邹晴天这张脸迷惑的人,他语气平静:“分配好岗位了吗?”
仅仅一句话,邹晴天就察觉到了交谈的气氛不和谐:“分配好了,让我接待领导。”
话音刚落,他视线往邹晴天的手机上扫了下,视线从她直播的界面掠过,而后皱着眉心:“你没看到志愿者都去各自的岗位了吗?”
“......”
邹晴天唇角微张,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忽而有些无措。
邹晴天刚准备开口解释,这男生身后就有人提着个袋子,嬉笑着凑了过来。
“诶,闫桢队长,对我们志愿者们说话客气点嘛,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同学。”
邹晴天有些尴尬,但出于习惯,还是在顷刻间撑起了一个礼貌的笑。
紧张的气氛因为第三个人的加入而削减了些,但这人恭维长相的话,没在她心底泛起丝毫波澜,更别提受宠若惊了。
她听惯了。
“我叫施界,跟闫桢一样,是这个暑假志愿队的队长。”
施界面上挂着笑,整个人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但掏手机打开二维码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
“咱俩加个微信,我拉你进我们暑假志愿群,活动通知一般都在里面。”
邹晴天抿了下唇,注意力没落在施界身上。
反而是身侧这个拧着眉心的人。
他讨厌主播?
邹晴天记住了他的名字。
闫桢。
而后下了评价。
长得帅,但人挺凶。
“好,稍等我把直播关了。”她应声,而后回头冲直播间的粉丝道别,“活动马上就开始了,我要去工作了,咱们下次再聊啊。”
听着她说要下播了,直播间的弹幕飘得更厉害了,邹晴天很有职业素养,嘴里虽然说着要下播了,但还是瞄到了几条评论,都是在说这个队长说话好凶。
邹晴天冲着屏幕扯了扯嘴角,递了个“你们懂”的眼神,而后她冲镜头挥着手,说着再见。
她关了直播,将手机界面跳转到微信调出二维码,然后递给施界:“我叫邹晴天,天晴了的那个晴天。”
施界“哇”了一声,又点点头赞道:“好听。”
然后举起手机扫了码。
邹晴天斟酌了下,还是问施界:“我是不是耽误时间了,我现在要干什么?”
施界闻言突然爆笑,一个劲地拍着闫桢的肩膀:“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跟志愿者说话,你看你乱说的后果。”
闫桢十分淡定地回答邹晴天的问题。
“你现在换上志愿服,去你的岗位,活动四十分钟后开始。”
“......”
被公认好脾气好相处的邹晴天,第一次想开口骂人。
施界看着邹晴天的唇角慢慢落下,近乎拉平,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件志愿服递给邹晴天,打着圆场。
“给,赶紧穿上过去吧,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会儿,趁着活动没开始没吃饭的话可以先去买早饭吃,今天估计得到中午才能结束。”
“好,谢谢。”邹晴天应了声,又麻利地套好衣服。
而后闫桢忽而转身从一旁拎了一提拆开了的矿泉水,往邹晴天面前一递。
但是没说话。
施界好似反应过来了他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来得及阻止,邹晴天看着这只剩六七瓶的矿泉水,便以为他这是朝自己示好,就直接开口道了“谢谢。”
而后抬手准备从中拿一瓶。
闫桢见状,平静无波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点捉弄人的戏谑,似笑非笑:“把水搬到你的岗位上去,接待的时候,要记得发水。”
“......”
他把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邹晴天明白,他是在告诉自己,志愿者来这里是给别人发水的,不是等别人送水的。
她盯着闫桢的眼睛看了两秒,莫名有些无语。
说话还挺迂回。
邹晴天直接将自己已经摸出来半瓶水的手收了回来,矿泉水瓶顺着缝隙又落回去,塑料瓶身与薄膜刮蹭发出刺耳声响,
她面上的笑彻底收起。
邹晴天此刻无比确定,这人在跟她对着干。
要么看她不爽,要么这人有病。
她将手机塞回牛仔裤口袋里,往前踏了一步,仰着脸,视线中好似迸发出千言万语在跟闫桢较劲,但面上却一句话都没说。
邹晴天可以说得上是从闫桢手上夺过了这一提矿泉水。
这种赛事活动,一般选的都是最便宜的水,价低量大,外包装又简陋得很,能双手搬着的地方只有一指长。
故而邹晴天从闫桢手上接过来的时候,避无可避地触碰到了他的指尖。
但只有一瞬间,时间短到邹晴天都没意识到。
她知道闫桢刚刚做出的引她误会的举动就是为了用行动骂她一句自作多情。
所以邹晴天这时候也没给他好脸色,抢过矿泉水转身就走。
邹晴天长长的指甲上嵌着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用力搬水时,指节跟着泛白,使不上什么力,一提水搬得很艰难,以致于邹晴天不得不双手从下托着矿泉水。
她在不忿之余,也不免庆幸闫桢用来给她下马威的不是一提没拆封的矿泉水。
-
施界将手机锁屏塞回口袋,这才抬头,远远看着邹晴天已然到了侧边楼梯,正用纸巾按压着额前的汗珠。
他忽而抬手搭上了闫桢的肩膀:“你看这晴天妹妹,就不是个干活的人,你非要让人搬水干什么?等会儿快开场的时候咱俩搬不就行了?”
闫桢从施界手上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件志愿服,开始往身上套,语气带着些许讽意:“其他志愿者搬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热心?”
施界嘿嘿笑着,也跟着穿志愿服:“这妹妹看起来娇弱多了,我怕她搬不动。”
闫桢将拉链拉至胸口,冷嗤一声:“娇弱?施队长,对大家要一视同仁。”
施界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当他是在打趣,随口浑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闫桢垂眼用拇指蹭了蹭关节处一道泛着细微疼的红痕,这是刚刚邹晴天从他手上接走矿泉水时无意留下的。
凶手是她的美甲。
初时没什么感觉,现在人走了,被滚烫的热风一吹,竟有些麻麻的微痛。
闫桢随手拿起来的这件志愿服好像有点旧,也不太干净。
志愿服的左胸处有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污渍,内里的口袋也破了,呈流苏状,往下耷拉着,闫桢垂眸扫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随手往里塞了塞,丝毫不在乎这件被无数人穿过的志愿服会不会弄脏他价值不菲的T恤衫。
施界忽而开口闲谈:“不过你说咱们这个志愿者队伍的人越来越少了,咱俩是不是得跟上面商量一下,好好扩张一下规模?”
闫桢偏头看过去,语气平缓又意有所指:“不能招混水摸鱼的。”
施界啧了声:“你嘴淬毒了?”
两人说着话,闫桢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来了消息。
闫桢垂眼看了两秒,而后眉心微微皱着。
施界看出来了不对劲,问:“怎么了?”
闫桢一边抬手滑动着列表,一边冷静应着:“原定的主持人来不了了。”
“......”
施界嘴角的笑僵住,半晌,他抬眼看了看天,唇颤着:“...闫桢...你抬头看...这天是不是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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