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回

几桶味道独特的泔水泼出去,顿时引来了一片惊叫声。

烟雨就在旁边不远处瞧着,一边吩咐人赶紧往衙门里报案,一边还似不过瘾似的,指挥几个伙计往二楼去,站在上面往下泼,她就不信,这些人有几个能逃的过去的。

反正这食客居已经是狼藉一片,再脏乱一些也无所谓,总归过后都要好好再收拾一遍,正好借此机会先出出气。

华灯初上。

偌大的吉远城灯红酒绿,东都集市旁边最大的那家勾栏新贵坊门口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不知多少。

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悄无声息的停在了旁边的侧门处,早有等在那里的小厮利落的上前撩起了轿帘,一身黑袍裹身的女子走了出来,借着门口的灯光仔细的往新贵坊看了两眼,这才随着那小厮顺着侧门走了进去。

新贵坊里今日格外的热闹。城主苏昌吉带着吉远城一众官员在此行乐,老鸨子早就得了指示,将坊里最出挑的姑娘全都叫了出来,在二楼最大的一个雅间陪着城主和各位老爷寻欢。

苏昌吉今年四十六七,生的高大威猛,一双虎眼瞪过去,对面的人无事都要抖上一抖。

房间里正中一群舞女正摆弄着腰肢跳着婀娜的舞蹈,两旁随意落座的官员人人手里端着酒杯,瞪圆了眼睛瞄着中间那一群美人,就等着这支舞过后,城主大人恩赏,那这些美人就全都是他们的了。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人怀中搂着不止一个女人,眼睛还要盯着中间那群美人不放。

苏赫端着酒杯慢慢的看着眼前的众人,心里却在嗤之以鼻,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在这个间隙大宴官员。

之前那件事虽然在他们预料之中成功了大半,到底还是留了遗憾,赵元灏如今还是半点音讯都没有。

虽说中了那样的毒箭,能下活下去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到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褚烨城待了那么些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虽是王府独子,出身高贵,人却一点没有纨绔造作的习气,反而比他们这些个家将的子弟更为严谨,对自己和身边人都要求严格,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在毫无防备之下一击即中,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够成功。

依着他的想法,在没有那人死亡的确切消息的时候,他们吉远城就应该安安静静,让表面一切自然,省的招人耳目。可是父亲却等不及想要庆祝了。

想到这苏赫一口干了手里的酒盏,往后挪动身子就要起来,这里的气氛太过喧闹,他没有一丝感同身受的喜悦之情,反而觉得异常的烦躁,看来,他是要出去透透气了。

苏昌吉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大儿子起了身,摇晃着往门口走去,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小子就是杞人忧天,赵元灏那贼子中了涂有剧毒的冷箭怎么可能还能活下去,那骨蚀别说解毒,这世上能瞧出此毒的人都没有几个,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等过两日关北王府那边得了消息,这关北王暴亡的消息也该慢慢的传了出来,到时候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

这关北也是时候要改换门庭了。赵家雄踞关北数年,将关北四城八州牢牢掌控在他们的手中,凭什么?一样的本事,一样的功绩,到头来好处都让赵家占了,他们这些陪着先祖打天下的能将,到头来却成了赵家的家将,世世代代窝拥在赵家的膝下等人垂怜认可。

从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事情顺顺利利的按照他们的预想进行,假以时日,这关北改天换地,他们苏家也要好好尝尝这做关北王,统帅四城八州的感觉。

“来,喝,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苏昌吉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下首众人大笑着说道。

一众官员不敢怠慢,纷纷举起了面前的酒杯,随着苏昌吉在一片起哄声中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湖边的凉风慢慢吹过来,苏赫的脑子也跟着慢慢清醒了一些,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正想着是不是让人端一碗醒酒汤过来,今晚的酒有些烈,喝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上倒是有些上头,若是脑子不够清醒,待会儿见了那人。。。

正想着,旁边有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爷,人到了。”

苏赫抬起头看过去,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卢明。

“安顿在了什么地方?”

“在新贵坊后面的私宅里。”

卢明低声禀报了一句。

苏赫点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去跟老爷说一声,就说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城主府了。”

“是,属下这就去。”

食客居的大堂里,在烟雨的示意下,这一通泔水馊水泼出去,那些正打得欢畅的众人全都中了招,一场混战就这样在众人的嚎叫声辱骂声中慢慢的停了下来。

满屋子楼上楼下充斥着馊水的酸臭味,就连门口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里头的人这会儿上倒是全都有默契的不打了,转而抖弄着身上的水渍,或是摆弄着头上的烂菜叶子,稍稍被淋的少些的,这会儿上有心思开始寻找那些馊水的来源,见楼上好几个小伙计手里各个提着个木桶,有人登时尖叫出声:

“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寒掌柜眼看着这些人回过味儿来要算账的样子,不禁紧张的看向旁边的二姑娘,见她并不看这些人,只一味的往门口的方向看着,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道:

“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

烟雨没搭理他,仍旧只盯着门口,半晌在众人的声讨声中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寒掌柜不明就里,正这时,门口的人群被人往两边分开,府衙的徐班头带着一众衙役走了进来,脚刚迈进来,顿时就捂住了鼻子。

“我去,这什么味儿这是?”

说起这徐班头跟寒府的关系还挺近,烟雨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和徐班头的父亲一块考过秀才,只不过这两人的运气都有些背,考了好几次都没有得中,最后只能认命的回家拾起老本行。

寒家就不用说了,徐家祖上就在这青城里做捕快,到了徐班头这一代,因着善于察言观色,和衙门里的大人和师爷处的关系好,就顺理成章的做了这捕快的头,也算是青城这小小地界上的三把手了。

开门做生意最不能得罪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地痞流氓,最好能供着就供着能躲着就躲着,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有一种人就是衙门里的捕快,这些个捕快平时管着街上的巡逻,必要时制止盗匪,听着是能够保百姓平安,其实内里要是坏起来,也够让人头疼的,不说别的,若是瞧不上哪家的店铺了,找个由头防火防盗之类的,就能搅扰的你家的店铺三五日十来日的不能开张,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一年里这么闹上几回,你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所以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好在烟雨她爹寒起盛自来是个精明的,对这些看的很是明白,平日里没事就联络联络感情,逢年过节仔细打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时间一长这些人也就消停了下来。

徐班头缓过一口气这才敢往里瞧过去,见一群人身上湿哒哒的正或坐或站,还有躺在地上的,各个鼻青脸肿的样子,登时皱起了眉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慢慢的扶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见了徐班头顿时嗷的一声扑了过来。

“徐叔,真的是徐叔,你可得给侄儿做主啊!”

徐班头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人扑了个正着,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慌忙低下头看过去,见那人一只眼睛一圈青紫,半边脸肿成了猪头,这还不算,嘴唇上一大块血迹,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听见这人喊自己徐叔,他竟一时之间没看出这人到底是谁。

“你是?”

“我,我是胡能啊,徐叔!”

胡能?胡员外家的大公子?

“你是胡能,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快,快起来!”

徐班头立刻将手里的佩刀递给旁边的人,伸手去搀扶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胡能。

“好孩子,别哭,是谁把你打成了这样,告诉徐叔,徐叔给你做主!”

话音刚落,只听旁边一声冷笑。

“我倒想看看徐班头要怎样给你这大侄子做主?”

这话来的突兀,徐班头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旁边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一个一身白衣,嗯,也不能算是白衣,那本来的白色衣裳现在也变成花的了。

那白衣公子此时冷着一张脸正仔细的盯着他,看的他不由自主又将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何人?”

那人再次冷哼一声。

“不过一个小小的班头,根本不配问本公子的名号!”

这话说的猖狂,徐班头的脸也忍不住撂了下来,在青城这里呆的久了,常日里被人恭敬惯了,冷不丁听见有人这样肆无忌惮的跟他说话,徐班头第一反应就要抽刀对过去,不过他到底在这市面上转悠的多了,对于那些个达官显贵有身份的人识别起来也相对容易一些。

见那人虽然一身的狼狈,风流气度却不减,此时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人,显然是随身的小厮护卫,能随身带着这么多人的人家决计不是普通人家。

想到这,徐班头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口气也随之软和下来。

“那么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家居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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