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昀用灵力幻化的竹叶在回到这里时已经彻底耗尽消散。
凌月只能是强撑着身体将他整个人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往树林出口方向走去。
夜晚风雪肆虐,厚厚的积雪上只看到深深的两个脚印和星星点点的红梅。
凌月发上、身上满布霜雪,衣摆还在滴着血,也不知是她的还是背上的人的,她吃力的背着背上的他,酿酿跄跄往前走着。
冬夜漫长又煎熬,她步伐酿跄又急切,在雪夜中不知跌倒了了多少次,身上的白昀也被无数次摔在积雪上。
“白昀!”
凌月声音沙哑,艰难爬起,随后慌忙前去查看摔下的他,拨开他身上的积雪,小心翼翼将他扶起再次背在身上,语气坚定道:“别怕!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一整夜的赶路让原本就受伤的凌月变得昏昏沉沉,身体也异常灼热,终于……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顺着月色看到了不远处有个草屋。
凌月看到草屋,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喜色,背着背上的白昀一步一步往草屋移去,“太好了……我们可以到那里避一避。”
草屋看着十分破败,推开破损的屋门能听到涩涩的咯吱声,屋顶也是漏风漏雪,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还勉强能够两人容身。
凌月将他身上斗篷解下,铺在屋顶破损较少的地上,然后将他小心放在斗篷上。
白昀就那样安静躺在斗篷上,胸口微微起伏,衣襟上血液的颜色变得暗沉,脸色依然苍白。
凌月俯下身探了探他的气息,将自己的手擦干净,用自己那仅有的干净衣角,轻柔的擦着他带着雪土的脸,眼中满是愧疚。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此一劫。”
作为萍水相逢又救过自己一命的人,他实在是做了太多了。
看着身下之人那被血染红的衣襟,凌月想到先前那一剑,那一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即便是服下敛神丹但也只是半枚,不知其药效如何。
凌月迟疑了片刻,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将他的腰带解下,十分小心拉开了他胸前的衣领。
白昀沾着血迹胸口暴露在寒风中,看得凌月不自觉拧起了眉,平日里他看着清瘦,可这扒了衣服却是与清瘦二字大相径庭。
凌月小心查看着他的伤口,可能是丹药的缘故,伤处已经止了血开始慢慢愈合。
她看到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将从他手中拿回的护心镜放入他的胸口,随后将解开的衣服仔细整理好重新穿了回去。
做完这一系列事后她将躺在地上的白昀扶起,靠在自己肩上,拿出储物戒里的灵液喂到他给了他。
没成想,药液却从他紧闭着的口唇两边流出,洇湿了胸口的衣襟,她见此情形,眉目间染上了急色。
“这灵溪液只有这一瓶,洒了就没了,你忍着点,”她试着掰开了他的唇,将药液倒入他的口中,可才刚倒入便被他全数吐了出来。
凌月心中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脑海中浮现出曾在古籍中看到过的办法。
她也不知这办法可不可行,但眼下情形,似乎只能用它试试了。
凌月眼眸直直盯着他的嘴唇,沉了片刻,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白公子,我知你素来洁净,可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冒犯了!”
她仰头将剩余药液含在自己口中,快速俯下身覆上他冰冷的薄唇。
怀中的他似是有了知觉,薄唇微动抵触着她的唇,药液淅淅沥沥从唇角溢了出去。
凌月感知他的动作后眉头紧蹙,心道:难道是方法不对?
她想了想,使了点力捏住了他的下颌,再次渡了上去,这次终于是用对了方法,勉强将剩余药液悉数渡给了他。
这药喂得不轻松,凌月顺了几口气,用指腹将白昀的嘴唇上的药液擦去,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身下的人手不可闻的动了动。
凌月并未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替他盖好之后就坐在他身边的墙角上瘫靠下去。
经过一夜厮杀和赶路,现下终于是放下了心,身体一瞬放松,疲惫感随之袭来,只是片刻她便贴着墙壁沉沉睡了过去。
白昀就躺在她的身边,看到她呼吸变的缓慢平和后慢慢睁开了眼,他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受伤迹象。
白昀透过月光看着坐在身边睡着的她,失神的抚了抚自己的唇,眸中暗光涌动,似是在回忆着唇上还残留的湿热触感。
凌月青色的衣裳被短箭划破带着血迹,部分肌肤暴露在寒气之中,瞧着很单薄。
她嘴唇苍白,脸上还有残留的血迹,发丝黏在额上,身体止不住的发着抖,浑身脏兮兮,较他更狼狈许多。
白昀打量着她,微蹙着眉。眼前的她,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将保命法器生生从胸口掏出留给了自己,明明自己交给她的晶块足以让她飞出这苍木林扬长而去,可修为低微的她还折返回来了,而且还是在如此狼狈,浑身是伤的情况下回来。
被人所伤只是临时起意,白昀只是想试探看看她会如何,只是这试探的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人的一击对于他来说只是小伤,虽看着唬人,但只需要一夜便能恢复。
可当他看到她飞奔而来接住自己下落身形,带着急切声唤自己,要带自己离开,艰难走在雪夜里,不顾自身伤痛,将那唯一的疗伤药物用在自己身上时,他竟有些后悔了。
她的身影如同一滴清澈无洁的水滴,滴入一摊毫无生气的死水中,荡起了阵阵涟漪,奇异又陌生,令他感到难以掌控。
白昀注视着靠在墙壁上的她,喃喃道:“你说,我该拿你如何?”
对这个同样觊觎天珠,又让他感到心神凌乱的的人,他该如何处置?
白昀就这样出神的看着,恍惚间听到了她痛苦的低哼了一声,回过神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狐裘,眉头下压了几分,打算起身将狐裘披回她身上。
只是他身体刚一动,就看到她也同样动了动。
凌月微闭着眼,似乎并未醒来,瑟缩着身体在地上胡乱摸着,像是想要抓住点什么,最后摸到了身边的狐裘,迷迷糊糊就朝着狐裘靠了过去。
苍白的脸蛋在狐裘上留恋的蹭着,似乎是眷恋着这一点点的温度。
狐裘之下正是白昀。
白昀直直望着近在咫尺的她,两人靠的太近,呼吸相互纠缠。
他下意识向后挪了挪,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的唇上,呼吸停滞了一瞬,胸口又开始如船上那般不由自主疯狂跳动起来。
又是这种莫名感觉!他不喜这种掌控不住又陌生的异感,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不如,将她直接杀了?
待他回过神时,他的指腹已经划过她的脸颊,唇角,最后停在了她的脖颈处摩挲着。
眼前的她毫无防备,白昀只觉似乎只要手指轻轻用力,她便会马上就了无生机。
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去做,伸手拉过自己身上着的狐裘,一起盖在了她身上。
身边的女子感受到了暖意,身体本能往温暖的地方挪去。
看到她往自己怀里靠来,白昀身躯一僵,眸色逐渐变得暗沉,良久后轻叹了口气,忍不住自嘲道:“今夜大概是失了血,连我也开始神志不清了......”他伸手将她拢到臂弯之中。
怀中的女子随着他动作往里凑了凑,缓慢平稳的呼吸轻轻打在胸前,仿若羽毛轻浮过胸膛。
白昀感觉到那贴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很烫,手中使了点力将人拢紧了几分。
晨曦缓缓升起,温暖的光穿透了朦雾将积雪一点点的融化了。
阳光穿过破烂的屋璧打在凌月血色稍回的面容上。
她半眯着眼,恍惚间看到了白昀近在咫尺的面容。
凌月一瞬清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趴在他的胸前。
她原本想立刻起身,但想到他受伤的胸口,一时间停住了动作。
直到看清白昀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她才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掀开自己身上披盖着的狐裘,将狐裘盖回他身上,走出屋外。
白昀早在她苏醒时便已醒来,或者说未曾入睡过。
感觉到身边人鬼鬼祟祟起身离开后他睁开了眼,翻了个身,出神的望着她出去的方向。
回过神时,看到了身旁掉落的一抹艳红。
白昀将它捡起,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在船上被她收起的剪纸小像,而剪纸上的小像,正是凌月和他自己,想到那日她的神情,他嘴角上扬了几分。
剪纸上的凌月笑容明媚,一如往常面对着自己的她一样。
凌月从屋外回来时受伤昏睡的白昀已经醒来,他手撑着屋璧,脚步虚浮缓慢从墙角起身。
凌月看到后将手中的水放到一旁,快步走到他的跟前,自然的将他扶起,“白公子你醒了,感觉如何了?伤口还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昀静静的看着她。
凌月对上了他的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太着急了,收回了手。
白昀难受的咳几声,声音有些沙哑,温柔回应道:“在下已经好多了,多谢姑娘救了我,我没能将他们几人都拦下,连累你也受了伤,你身上的伤……可还碍事?”
明明是自己连累了他,他却还觉得歉疚,凌月心中更是愧疚了几分,“我服了药,不碍事,你先喝点水,这是我刚从树叶上接的,很干净。”
白昀接过水后语气中带着不确定,虚弱开口:“我昨夜......”
凌月想到昨夜还有今早的情形,面上闪过一瞬尴尬,心虚道:“你昨夜被那人用锋刃所伤,我赶到时你已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我能力有限,只得先带你来此处落脚,”她看了一眼白昀胸口,“那人虽将你刺伤但好在并未伤及心脉,我身上恰好还剩了些丹药,虽效果一般,但好在替你止住了血。”
白昀:“原来如此,凌姑娘多谢了,想来我昨夜定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眼下我修为已恢复了部分,可以启辰了。”
凌月隐隐感觉他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午时——
阳光明媚,微风拂过树叶,将积雪尽数融化。
凌月和白昀也在此时来到茨州城门外。
凌月面色已恢复了正常,衣上的血迹也已被白昀用壁尘术除去,整个身体被他的斗篷包裹着,遮住了裸露在外的肌肤,但若仔细看,依旧能看到遮在斗篷内的青衣破破烂烂。
凌月看到城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感叹道:“这茨州城看着挺热闹的。”
白昀轻咳了两声,温声接过话:“这茨州是六大州的主州,茨州城又是主城,所以才会有这幅景象,这里还有许多大家族世代居住于此,之前我们乘船的唐家就在此城。”
凌月听到他的咳嗽担忧的望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树,“要不我扶你过去歇歇?”
白昀嘴角扬起浅浅笑意,温声道:“不用麻烦,我们先进城罢。”
城门下排着的长队,城内外的人进进出出,异常热闹。
凌月看着城门下正查探着东西的守卫,疑惑道:“这茨州城通行好像和遂州有些不一样”。
白昀解释道:“茨州城普通百姓进城需要有身份牌才可通行。”
凌月看着城门上站着的几位年轻男子:“我看他们似乎不需要身份证牌。”
白昀:“他们是茨州世家子弟,只需族徽便可直接入城。”
凌月听到他的话,想到之前以为只是下界几日,对于这些东西都未曾准备过,便有些犯难起来。
下界有下界的规则,纵使是修仙之人,下界之后也是需要遵循,不可随意扰乱凡人的命数,否则便要承担因果。
白昀说完看到她眉头微蹙,温声开口:“凌姑娘,你不必担忧,我可带你入城。”
“喂!那边的,在那嘀嘀咕咕些什么,要进城就快排好队,别在那里挡路!”
城门的守卫一早就看到两人在那边干站着,他大声吼去,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守卫用手指了指两人。
这人是故意的吧!一条道路那么宽,能挡道谁?凌月心中正无语,白昀已经开了口:“凌姑娘,我们走罢。”
进城的人很多,排了半刻钟才轮到了白昀和凌月二人。
守卫上下打量眼前两人,不耐烦道:“你们两的身份牌呢?”
“这里。”白昀从怀中掏出两块特制的小木牌,木牌上刻着两人姓甚名谁,甚至是家住何处,家中几人。
当然,上面的内容都是假的。
守卫询问道:“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来茨州城做什么的?”
“我们……”白昀才刚开口,便被叫嚷声打断。
身旁急切的声音大喊道:“让开!让开!都别挡道!”
话音刚响起,他就被人一把推到了路边。
凌月看到他被推了出去,急忙扶住了他,不悦蹙眉看着那推搡的人。
城门之外,尘土飞扬,几位衣着华丽的男子策马而行正往这边赶来,身后还跟着一顶用金锦铺顶的奢华的马车。
一人疑惑道:“他们什么人啊?好大的阵仗!”
另一人面露鄙夷道:“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你看到那马车没,唐家的”
“六州首富唐家?”
“这奢华程度,除了那个唐家,还有哪个?”
“快看,快看,领头那人长得好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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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雪夜追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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