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月醒来

冷月在黑暗中盘坐了许久,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闪过----有梦中的,也有现实中的。

她想起上官燕与司马长风之间的虐恋,虽然痛苦纠结却又情难自禁。

她想起欧阳明日对上官燕的痴心,虽然毫无结果却又锲而不舍。

她想起半天月对蓉妹的执念,虽然有些荒唐却又历久弥新。

她想起无忧宫主对半天月的单恋,虽然一生错付却又无怨无悔。

她想起自己曾因性格内向而备受欺负,她想起自己曾因成绩不佳被冷嘲热讽,她想起自己尽力维护的好友一转脸就被别人拐走,她想起自己没经历过什么催人泪下的大风大浪却一直孤单至极。

她想起自己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只为了填补内心的孤寂和苦闷。

她想起自己从小就希望有人能在她难过的时候拉她一把,哪怕只说一句安慰的话,甚至好听一点的假话都行,只要能让她心里感觉好些。

她想起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新同桌把自己的参考书借给她,无条件地帮她补课。于是,同桌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想起自己总是特别在意别人的感受,尤其是那些心情苦闷、遭受不公平待遇、性格孤僻离群的人。

她想起自己总是尽心尽力地帮助别人,只为了让别人不再受她曾经受过的苦。

因为曾经的苦闷,冷月十分懂得开解与安慰之道。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既有耐心又有天分,而恰好又有这样一个职业能够发辉她的优势。于是,她成了一名心理咨询师。这份工作有时会使她陷入救世主情结中,弄得自己苦不堪言。所以需要时时检讨,提醒自己。

刚入梦的时候,冷月是十分清醒的。她曾经直截了当地告诉上官燕:“救你是我的需求,不是你的。”

然而,她在这梦中已经呆了四个多月。这四个月中,发生了太多事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她心里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亦是因为对梦中人物有了真情实感,她越发的放不下了。

冷月不是救世主,更无权安排别人的生活。因此,所谓“这样做/那样做才是对的”,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对头。哪怕再痛苦,也是人家自己选的,她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让别人觉得她的想法更高明?

如果对方坚持自己的选择,坚持自己的爱和恨,拼死守护自己的痛苦,我们应当尊重对方的个人意愿不是吗?不要总以为自己是“为别人好”,当对方坚持自己的信仰和选择时,将受苦的权利交还给他人,乃是作为平等个体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想到这里,冷月自嘲地笑了:“冷月可不是万能的。”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冷月都不知道在这儿呆了多久。她感谢自己来到了这个黑黢黢的地方,使得她终于有机会好好反省自己。

如今这个黑洞,不仅不再让她感到恐惧,反而令她觉得十分安全。冷月不再恐慌,也不再害怕,她觉得有些困了,便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睡吧,醒来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冷月睡饱了,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欧阳明日!

“你醒了,”明日柔声说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冷月点了点头。

“你昏迷了两天,又连夜高烧,暂时不宜开口说话,以免声线受损。待你身体好些再开口,暂且忍耐几天,可以吗?”明日问道。

冷月点了点头。

“想不想喝水?”明日问。

冷月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明日倒了一杯水,扶冷月坐起来,用右手的手臂撑住冷月的身体,左手端着杯子将水送到冷月嘴边。他的脸几乎快要碰到她的睫毛了,二人四目相对。冷月从来没离明日这么近过,她怯生生地望了明日一眼,又匆忙低下头闪避了他的眼神,心中小鹿乱撞。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明日问道。

这时的冷月才算是终于回过神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如愿回到现实生活。而现在的这具身体,让她觉得沉重无比、疲惫不堪,浑身像被鞭子抽过一样的疼,头也晕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一样。好吧,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被人用鞭子抽了三天三夜。不是应该醒来的吗?她为什么还在这里?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冷月吃力地摇了摇头。

“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明日问道。冷月点了点头。

“你烧了一天一夜才退,难免会有些头晕,要不要再躺会儿?”

冷月觉得腰和后背都僵掉了,想必是躺太久的缘故。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躺着而是想下床走走,怎奈根本连挪挪屁股的力气都没有。她想找个支点靠一靠,想靠在明日的身上,可又不敢那样做,于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低着头。

明日轻轻地将冷月搂在怀中,问道:“这样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多么温柔、多么善解人意的公子啊,冷月心想。如果现实生活中能有个这么体贴的男朋友该有多好。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而已,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冷月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流下泪来。

明日轻拍着冷月,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冷月。”

上官燕端着药粥走进来的时候,冷月正坐在床上一边发呆一边流眼泪,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所以,当上官燕走过来坐在她床边的时候,她吓了一小跳,随即别过头去,用手擦了擦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

“冷月,你怎么了?”上官燕问。

冷月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来,摇了摇头。

“你有心事?”上官燕关切地问。

冷月还是摇头,但眼泪仍然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边掉边擦,边擦边掉。

上官燕拭了拭冷月的额头,十分烫手。

“冷月,你现在身子很弱,这样哭对身体不好。你心里有很多委屈,是吗?”

冷月仍然摇头。

上官燕叹了口气,说道:“吃点东西吧。”

冷月乖乖地用了晚膳,上官燕安顿她躺下休息。她哭得很疲倦,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赛华佗,冷月的情绪有些不对。”上官燕说。

“或许是身体的缘故。”明日说。

“不,不是。”上官燕摇摇头。

“此话怎讲?”明日问道。

“直觉。”上官燕说,“她的心事,很深。”

是啊,冷月的心事怎能不深?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谁知又回到了这里。虚幻的故事,险恶的江湖,只能结交却不能延续的朋友,只能倾慕却不能厮守的公子。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相聚分离,爱恨情仇……冷月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

而且,明日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明明是对她动情的节奏。可她只能呆七年啊,七年之后明日该怎么办?冷月开始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把梦筑到第二层?为什么不是第一层或第三层?如果是第一层,她早就醒过来了;如果是第三层,呆上个三五十年的,待明日寿终正寝,她的花痴瘾也算是彻底过足了。

如今被困在这里,算什么事儿呢?

明日用笔很轻巧地勾勒出一朵荷花。淡然出尘,清净无染,厚厚的荷叶衬托着,显得荷花的线条更加清灵柔和。

明日放下笔,拈起画作,唇角微扬,满意地笑着。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可冷月再也没有从前那种兴奋的感觉,只觉得是换了另一种方式等死。每天除了吃饭吃药就是发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冷月开始想家了。

明日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冷月略微转了转头,既没有看他,也没有表情。

“在想什么?”明日说道,“容我猜上一猜。”

冷月沉默。

“想家人了?”明日小心地问。

冷月不可置信地望着明日,眼泪夺眶而出。

明日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说道:“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人,或许是太痛苦了不愿提及。如今你在这儿,就把它当做是自己的家,所有人都是你的家人,你不再孤单,也不再漂泊,这样可好?”

冷月捂着嘴巴,身体微微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公子,你哪里知道,这个地方永远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家。

明日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冷月,是一条青花瓷项链。如意锁形状的瓷片洁白如玉,淡蓝色清灵秀美的荷花,深蓝色的荷叶,有层次有意境。精致的编绳,可见手作之人的用心程度。这样的饰品,是有灵魂的。

冷月轻轻抚摸着精美的瓷片,陶醉在这浓缩的美景之中。

“喜欢吗?”明日笑着说,“这图案,是我亲手画的。”

冷月微笑的看着明日,轻轻地点点头。但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一声不吭地把项链塞回明日手中。

“你不喜欢?”明日问。

冷月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躲避着明日的眼神。

“既然喜欢,为何不收下它?”

冷月摇了摇头。

明日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休息吧。”

说罢,神色黯然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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