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姜蝉衣带着宣则灵到了黑店,先四处查检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后,去抱了些柴架在院子里点燃。

火光照亮了简陋的竹屋,驱赶了夜里的寒凉和恐惧。

宣则灵坐在木墩上,时而看一眼姜蝉衣,欲言又止。

姜蝉衣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忐忑。

她饿了。

今日还是午时与云广白和徐青天吃过饭,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姑娘,你去哪里?”

见姜蝉衣突然站起来,宣则灵也忙起身,紧张道。

姜蝉衣走向灶房:“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宣则灵连忙跟上去。

虽然院子里在火光的照耀下很明亮,但毕竟是深山野外,她不敢一个人待着。

姜蝉衣记得灶房的位置,提着煤油灯查检了一番后,心中大定。

灶房里有菜有肉,足够他们今夜饱餐一顿!

不过,她不会做饭。

九岁前,她还没有灶台高,顶多帮师父洗洗菜,九岁后,师父捡回来一位十二岁的师弟,从此,师弟就成了灶房唯一的主人。

姜蝉衣一手拿着煤油灯,一手拿起锅盖,偏头看向恨不能贴在她身上的宣则灵。

通判家的小娘子娇俏雅致,一双手细白如玉,一看就不可能进过灶房。

但姜蝉衣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宣姑娘会做饭吗?”

果然,只见小娘子轻轻摇头:“不会。”

姜蝉衣沉默着立了一会儿,不死心的继续翻找,确认没有现成的吃食后,满心失落的回到了火堆旁。

她好想念师弟。

宣则灵见姜蝉衣脸色冷凝的盯着火堆,也就不敢吭声。

直到外头传来动静。

姜蝉衣几乎是窜出去的。

闻达刚从马背上将青年抱下来,就觉一阵冷风拂面,眼前多了一道倩影。

大师姐提着煤油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闻参军,你会做饭吗?”

闻达恍惚了一瞬,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会。”

大师姐肉眼可见的欢喜了起来,伸出手:“我去安置他。”

好像饿得片刻都等不得。

闻达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青年就被另一双手接走:“给我吧。”

闻达看了眼燕鹤,送了手。

姜蝉衣将煤油灯往他跟前一递:“闻参军,我们去灶房。”

闻达动了动唇,点头:“好。”

几人踏进竹门,宣则灵才跑到门口,惊惧未定。

方才她只觉得有人影闪过,再定睛时火堆旁已经没了姜蝉衣的身影,吓得她赶紧追了出来,看见几人回来心才算定了下来。

姜蝉衣看出她的惊惧,顺手拉上她:“你若是害怕,就跟着我吧。”

宣则灵忙不迭点头。

荒郊野外的,这里除了她只有姜蝉衣一位女子,且身手不凡,她自是恨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几人一进灶房就分工明确。

姜蝉衣择菜,闻达动作熟练的烧火洗锅切菜,宣则灵负责提煤油灯。

只有一个煤油灯,小娘子一会儿递到姜蝉衣跟前,一会儿去给闻达照亮。

也算是没闲着。

燕鹤安置好青年从屋里出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了过来:“我能做什么?”

三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他。

郎君立在灶房门口,身姿如玉,与这简陋的小院格格不入。

脏乱的灶房好像不是他该涉足之地。

“不用!”

姜蝉衣闻达同时开口。

燕鹤也没坚持。

因为他确实也不会。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灶房外默默地陪着,惹得姜蝉衣时不时抬头他望一眼,当然,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看美人和择菜两不误。

闻达父亲早逝,是由母亲一手带大,自小就跟着母亲做饭洗衣砍柴,虽如今做了参军,不必再亲自动手做这些,但本事都没忘。

灶房很快就飘出了香味。

姜蝉衣简单收拾了张桌子出来,摆好碗筷,又麻利的端菜上桌。

闻达在姜蝉衣的再三嘱托下,将灶房的食材全部用尽,一共做了八菜一汤,荤素都有,色香味俱全。

“闻参军好厉害。”

饭桌上,姜蝉衣笑弯了双眼,不吝夸赞。

夜色中,青年参军看似沉稳,耳尖却不知不觉泛了红。

“手艺不精,几位将近。”

白日,这话姜蝉衣燕鹤都说过,只有闻达是真的谦虚。

满满一桌子菜被扫荡一空,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燕鹤三人放碗筷时,桌子上还剩了小半的菜。

姜蝉衣一一确认他们当真吃饱了后,才将最后剩的菜都赶到了碗里。

燕鹤见识过大师姐在这方面的‘战斗能力’,并不觉得意外,但闻达和宣则灵却是分外震撼。

他们实在没想到,如此纤瘦的小娘子这样能吃。

喂饱了肚子,姜蝉衣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连步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看闻达的眼神也更温柔了。

录事参军常年忙于公务,身边从未有过姑娘,哪里受得住大师姐的温声细语,红着耳朵将要帮忙洗碗的大师姐赶出了厨房。

“灶房太小了,我来就可以。”

姜蝉衣见他态度坚决,诚恳的道了后谢离开了灶房。

燕鹤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微微扬起,澄澈豁达的姑娘,到哪里都惹人喜爱。

宣则灵看看灶房,又看看燕鹤,一时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她不是话多之人,自不会去问。

“今日多谢燕公子。”

宣则灵真诚的朝燕鹤道谢。

燕鹤收回视线,眼神微闪。

他醒了。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燕鹤温淡道:“我去看看公子。”

宣则灵正想要一道进去,便见姜蝉衣朝她走来:“宣姑娘。”

视线相对,宣则灵便知姜蝉衣是有话要与她说,遂止步迎上去:“姜姑娘。”

姜蝉衣拉着她坐在了火堆旁,往里头加了两个柴,待火焰升高,她才看向有些忐忑的宣则灵,道:“宣姑娘不必担心,若宣姑娘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行带你回去。”

这是回答了宣则灵白日的问题。

宣则灵闻言,果真放松了下来,轻声道:“谢谢。”

姜蝉衣回以一笑,又道:“可我既接了差事,总得对雇主有个交代。”

宣则灵忙点头:“我明白。”

默了默,她低声道:“我会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何时才是时候?”

姜蝉衣问。

宣则灵神色闪烁,欲言又止:“我……”

姜蝉衣看她片刻,道:“你若不愿意说,便当我没问。”

宣则灵似乎是怕她生气,紧张的咬了咬唇,身体无意识靠近姜蝉衣,手揪住膝上的裙子,轻声道:“我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我……”

姜蝉衣听出小娘子语气里的哽咽,眼神柔和的看着她,像是无声的安抚。

这一刻,大师姐身上强大而柔和的气息,让宣则灵无比的安心和信任。

宣则灵渐渐的平复了下来,衣裳上的手指也松了一些。

“姜姑娘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知可否知晓我有婚约?”

姜蝉衣点头:“知道。”

她听徐青天说过,她有婚约在身,未婚夫是夙安府的公子。

火光映在小娘子脸上,隐约能瞧出几分悲凉,姜蝉衣忍不住猜测,莫非她是因为不满意这桩婚事,才离家出走?

“其实,这桩婚约是很早就定下来的。”宣则灵微微低着头,徐徐道:“祖母与夙安府的老夫人曾是手帕交,早有联姻之意,可母亲和解夫人先后诞下的都是公子,直到母亲有了我,祖母和解老夫人便定了这门婚事,两家交换了信物。”

姜蝉衣安静地听着。

宣则灵顿了顿,继续道:“时隔多年,祖母与老夫人都不在了,解家也出了些变故,原以为这桩婚事要作废,可谁曾想去岁解家来了人,竟是要履行婚约。”

姜蝉衣便问:“我听说宣大人很爱护宣姑娘,若宣姑娘不愿意,何不退婚?”

却听宣则灵道:“父亲试着去退过婚的,可无用。”

“为何?”

姜蝉衣不解道。

宣则灵犹豫片刻,才继续道:“多年前,解家大房升任去了玉京城,那年恰好解大公子随老夫人去玉京城,被云国公府看中,欲结两姓之好,老夫人重情义,不愿因此悔了与宣家的婚,便如实说了。”

“具体情形我不得而知,总之,解家家主称解家和宣家的婚约是过了贵人耳的,当年本就因此得罪了贵人,若而今再退婚,难免叫贵人以为当年是解家搪塞,是以解家大房那边下了死令,解家和宣家的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退。”

姜蝉衣确实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师父教学那些年就同她说过,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世家子弟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光和优待,就得担负起家族的责任。

婚事更是身不由己。

以前她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亲眼所见,才觉是多么无奈。

“这门婚事原本我也是同意的。”宣则灵突然道。

姜蝉衣一愣:“那如今为何又不愿?”

只见小娘子手指又攥紧,眼底隐隐有泪光闪过:“因为解家换了人。”

姜蝉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换了人是何意,面露错愕:“这婚约不是当年就定了的么,怎还能换人?”

每每想起这事,宣则灵心中都万分难过,她缓了口气,才缓缓将陈年旧事简短道来。

“祖母在时常与夙安府走动,我与解大公子也时常相见,我很早就知道我们有婚约,将来他会是我的夫君,我对此并不排斥,反而很期待。”

“可谁曾想,他十一岁那年变故突生,那年,解夫人病逝,传言说解大公子意图在灵堂上弑父,逼死祖母。”

宣则灵说到这里,抬手抹了抹泪,道:“出事后我便求母亲去寻他,我不信他会做这些,可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踪迹,怎么也寻不到。”

姜蝉衣眉头紧皱。

先不说逼死祖母是否为真,既然人已经被赶出解家,退婚又有何不可?

似乎是猜到姜蝉衣心中所想,宣则灵道:“当年,解老夫人是以与祖母的情谊定下的两家婚事,国公府感念祖母看重旧情没有发难,当年解家二房只有一位公子,可而今却早已不止,所以,解家认为为全老夫人与祖母的情谊,也为解家颜面,为不得罪国公府,只要是解家的公子,并不在乎是哪一个。”

姜蝉衣便问:“如今与你定下婚约的是谁?”

来啦。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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