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珣也回道:“阿兄。”
地上的黄沙飞扬,亲人与他同在。
盛磐比胞弟年长两岁,刚过弱冠的年纪初露棱角,面容与他接近五成相近,但往日白皙的皮肤因北塞的风沙而干裂,平白多了几分沧桑。
这两个字,几乎哽咽出声,“这么快就到了,快来看看军中部署。”
战事焦灼,北塞黄河街先后被边境匈奴突袭,这次盛磐早有准备,将偷渡前来的匈奴打了个措手不及,统统看管进了军营的地牢中。
而一旁的木屋里,关押着被匈奴国放弃的女匈奴们,大多英勇不输男子,也有胆小怯懦者,祈求饶他们一命。
明昭被盛磐的手下安置在一处军帐中,除了保护将军安全外,更要看管那些狡猾的女匈奴,以免她们偷偷逃走。
“她们真的那么狡猾?”
王士官点头,“当然,尤其是那个身着繁琐的绿珠钗女子,尤其精光,那次逃跑还是盛军事拽回来的,废了大功夫,你这次也要探探她们口风。”
没准会有重要讯息。
“木屋牢固,她们怎么跑得出来?”明昭敲了敲粗壮的木桩,里面的人马上露出奇异的目光,好奇起她的身份。
接着道:“里面大多是年轻貌美的少女,可能也是被匈奴王威胁,才铤而走险为他效力。”
“谁说不是呢,匈奴王阴险狡诈,威胁女子从军,匈奴内部也矛盾重重,对北塞的袭击毫无章法。”
两国交恶缘由,便是争夺这北塞城池,北塞在早些年间为匈奴城池,先帝在位时臣服于北国,为保忠诚双手奉上,哪知这几年却露出獠牙,谋图夺走北塞城池。
君主病重无能,清廉君子屈指可数,匈奴趁此发作,让两国重新拾起武器,备战北塞边境。
王士官被匆匆前来的下属喊走,留下明昭站在陌生的地界,进了军帐,屋内的尘土让她咳嗽了几声。
这地方比不得京兆,小小的军帐里,只容纳了一张用铁皮打成的床,再无任何东西,脚下凹凸不平,石子硌得她脚底生疼。
再苦再难,也没有那些受苦的子民难,明昭本着这思想,草草收拾了带来的几件衣裳鞋子,几块备用的干饼放在床头,以备不时之需。
“明昭!快出来,将军要去边境巡逻……”
迎瑞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明昭赶忙放下手底的活,同他前往盛珣左右。
在广袤的土地上,这片神秘的地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边无际的沙海仿佛与天际相连,热浪滚滚,浩瀚静谧。
一座石子堆砌的城墙将两个强大的国度相隔绝,明昭能听见那城墙之外,匈奴子民轻快的歌声,仿佛在为她们的战士祝福。
城墙上的匈奴模仿着北国的口音,见几人走过,喊道:“北国人怎么又来了,北塞这神圣的地方终会为匈奴国所有!”
附和声连绵不断,“就是就是,手下败将。”
“听说他们的君主什么都不干,不想我们英勇的王……”
“懒惰的北国人。”
一字一句十分清晰。盛珣静静地踏过这片土地,边境驻守的士兵昂首挺胸,面容黑黄,身上简陋的衣着也与黄沙融为一体。
“这就是北塞。”
沙漠中少见有一处安全的村庄,裹住头巾的少女正在采买香料,见骑着骏马的明昭走来,惊叹道:“这是京兆的娃娃?就像我们坐在骆驼上一样沉稳。”
“我们又不能坐在骆驼上打仗。”身侧的妹妹羡慕地看着那身影。
炎热的温度随着太阳的落下而不再炽热,盛珣走进街道里拥挤的小巷中,其中住着他曾经的侍卫——失去双腿的阿达姆。
再回归玉门关,已是深夜。
盛珣在将军帐中与其他将军探讨战略,明昭与迎瑞两人便守在门口,作为最精良的武者,二人将会揽下所有的琐碎事务。
“唉。”迎瑞叹了口气,“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明昭抽抽鼻子,“怎么了?”
“在想什么时候能结束。”
难得没有耍贱的说话,明昭侧过头看着他,道,“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你懂什么?等你到战场就知道了,那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面前的只有敌人,无非生死两种结局。”
那些逝去的同胞并非没有他高强,能一步步走到今日,除去实力,也有运气在身。
夜色深深,明星一片。
“我不同意!现在北塞满打满算有五万将士,而匈奴有足足八万,哪是如此容易的事?!”
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落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听那人接着道:
“北塞子民虽多,但男子尽数从军,若是贸然进攻,战败的结果我们不可估量啊!”
盛磐指着悬挂的北塞版图,“如今匈奴国与周边国家交恶,首都也与周边邦国出现摩擦,要我说,他们定是要弃兵保帅。”
“现在出兵,是最好的时机。”
先前那人站起身来,怒斥道:“匈奴那歹人还猜不出我们这一手?我看是声东击西!”目光挪到盛珣身上,
“盛将军,你怎么看?”
问题被抛到盛珣那处,顿时被屋内几双眸子锁住,只见他薄唇轻启,果断道:“出军,既可探匈奴数目,匈奴国内忧外患,恐怕无法招架。”
“将军!”
李启铭无奈地拍了拍桌子,身为老将,在一众权衡利弊下,最终妥协的计策为——派出几名士兵潜入匈奴城区,套取政治信息。
就算暴露,死去的几人也无关痛痒,当下,五万大军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北塞人相貌特征强烈,瘦小黝黑,而这潜入匈奴国的几人人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盛珣随行人员的身上。
迎瑞听后,努努嘴压下声音,“咱俩跑不了的事儿了,这老头子,哪回派人不是派将军的人去?”
“真的?我听他脾气还挺大的。”
“谁还不知道他?一会回去就等着命令吧,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要不是看他年长……”
“嘘,快少说两句吧…”
话刚落地,帐子便被李启铭掀开,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又打量了一番两人端正的站姿,见明昭一丝不苟,心里有了主意,道:
“从军的女孩家?你是哪里人?”
明昭面色不改:“回将军,属下扬州翠岭人。”
“翠岭人。”
李启铭一拍手心,又回到了帐中。
迎瑞投给她一个同情的眼光,“我就说吧。”
潜入敌军内部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何等困难,尤其是要伪装出那匈奴人粗犷的口音和爽朗的性格,要不同于北国的谦和作风。
在匈奴眼里,北国人便是窝囊。
明昭自知这活不好干,虽通知还没下达,但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回到军帐时,特意去那木屋敲了几眼,看到了王士官口中所说的狡猾女人。
屋内拥挤,勉强能容下如此多人,大多在垂头休息,唯独她在窗子洒落的月光下扬着张脸。
松散的头上戴了只简单的绿色钗子,胡乱的被盘了起来,碎发之下,巴掌大的脸上布满泥泞,正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明昭。
隔着木窗,明昭问道:“你多大了?你们的王不会来救你们了。”
“哼。”日阿西并不管明昭说的后半句,操着一口生疏的北国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也是军中的女兵,从未被我的首领抛弃过,你们的首领是不是男人?”
在明昭口中,首领便是盛珣。
这一句话让不少女子惊奇地抬起头来,日阿西瞧着明昭柔美的面容,划出一道手势,
“等我出来,我就要划破你的脸。”
“让你没有脸面见你们北国的男人。”
明昭闻言轻笑,毫不畏惧地又靠近了些,“你还在傻吗?北国和匈奴不一样,”
“男人才不是女子的天。”
“你!”日阿西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刺激一般,伸手向明昭抓去,手中一抹白光闪过。
啪!
伸出的手腕被明昭紧紧攥住,明昭另一只手掰开她手臂中的布条,果然藏着把锋利的骨刃,甚至将日阿西的皮肤磨出一道血痕。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把玩着手中光滑的骨刃,明昭会心一笑,探查这几人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匈奴国的骨刃珍贵,她也是头一次见。
日阿西生气地将手伸的更长,妄想夺回她的武器,气愤道:“北国,北国的强盗!”
明昭才不管她说什么,扭头就往自己的军帐走去,正要掀开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正是盛珣。
“你且一等。”
月色曼妙,在寂静的夜中,两人突兀地相对而立,明昭看他身上的铠甲穿着,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威猛的一面。
高马尾随风飘扬,盛珣的脸上像是带着即将踏入战争中的果决,许是没来得及喝口水,声音有些沙哑,
“我就在你前面的军帐。”
明昭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他,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将军,我是要去做帝国的细作吗?”
月色下,少女的脸是如此的蛊惑人心,有些杂乱的发被塞进耳后,未施粉黛的脸上,那双剔透的眸子,竟与盛珣的炯炯目光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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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日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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