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玉门关在夜幕下如此的威武,像是隔绝两处地界的一道天门,一边黄沙漫天,一面夜夜笙歌,潇洒恣意。
临走,明昭换上了匈奴服饰,露出一截小腿。及腰长发被扎成侧面的马尾,蓝色长绳交错,其中珠翠点翠,活泼娇俏。
脸上抹了两道红色彩蜡,迎瑞也一般,两人唇红齿白的面容,说是亲兄妹都不为过。
看似并无一人,但一丝丝恐惧还是蔓延至两人全身,沙坡之下,匈奴的街道已然平静,几人到此止步。
“明昭,迎瑞。”
盛珣拍了拍迎瑞的肩膀,满满的寄托说不出口,只能用肢体表达。
另只手中,一只月白色珠钗攥在手中,繁琐的流苏摇晃着,钗头的海棠花在月光下显露出玉质光滑。
“走了。”明昭背起破烂的包袱,里面装着伪装逃难的盘缠,冲盛珣会心一笑。
天高水远,望我们再次相见。
北塞军营。
木屋门前,沈霁月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愁得抽出扇子抵住口鼻。
盛珣走来,“怎么了?”
“还不是耍了些逃跑的手段,无关痛痒。”沈霁月收回目光,问到:“他们去了?路上可平安?”
“平安。”
匈奴狡猾,对北国人有与生俱来的敏感,迎瑞擅长匈奴语言,若是撑五六天,应是绰绰有余。
就恐怕装哑的明昭,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岂不是全盘暴露。
盛珣摇摇头,听一旁持扇少年落寞道:“明昭走了,唉,她的性格真是放心不下。”
“你放心不下什么?”盛珣一听,心里更难受起来,咄咄道:“你来这是打仗的,不要想着有的没的。”说完,转身离去。
留下风中凌乱的沈霁月:“不是,我……?”
*
匈奴城关,几名彪形大汉立于大门两侧,少有人迹的地方贸然前来两个细皮嫩肉的子民,引起了匈奴队长的怀疑。
国家地广人稀,户籍并未推广,只能通过方言来辨别子民。
队长皮肤粗糙,好奇地打量着这白皙的两人,匈奴话说的迅速:“哪个街上的?怎么没见过。”
“榆林城,这是我哑掉嗓子的阿妹,今年战乱逃到了外面……”
迎瑞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挪开身子,明昭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张口却无法发声。
“什么时候的战乱?我也是榆林城的,怎么没见过你俩?”
“今年开春时,我和阿妹深居简出…哪知战乱来袭,爹娘都死于那北国人手下……”
迎瑞顺势挤下两行泪水,脸上糊的泥渍软啪啪地流了下来,卑躬屈膝道:“大爷,您可怜可怜我没法言语的妹妹吧……”
“呜呜…”明昭也糊了一脸水渍。
看着自己的同胞如此悲惨,队长也不禁软下心肠,如此流利的匈奴话,怎会是那窝囊又不作为的北国细作呢?
况且那哑女腰间还有珍贵的骨刃,想来战乱前也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兄妹俩才生的如此白嫩,一咬牙,挥挥手便开了城门。
被放进街道时,两人还有一股不真切的虚幻感觉,如此简单便瞧入了匈奴国。
可接下来的任务,却难于登天。
两人没有骏马,也无法使用轻功,只能步行走到榆林城,时间紧迫,必须日夜兼程。
两人沿着街道走地极快,明昭包袱里揣着来军营时携带的干饼,走到天明时分,歇息片刻又立即启程。
路过的匈奴商骑着马儿走过,见明昭生的貌美,心里起了歹念,停下来招呼道:“美丽的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只见明昭张牙舞爪地无法言语,匈奴商疑惑地皱起眉头,看着一旁的少年。
迎瑞解释道:“我妹妹不会说话。”
“哦,不会说话的哑巴啊!”粗鲁的男人从马上跳了下来,想要抚摸她巴掌大的脸庞,被明昭巧妙躲开。
不会说话,倒是伶俐。
迎瑞伸出手护住他,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妹妹哪里可招惹了你?”
“你妹妹抢了我的骨刃。”男人脸上膘肉油腻,指着明昭腰间的骨刃,故作装出震惊神情,有模有样道:
“你们两人难民怎么买得起一把骨刃?刚好我丢了一把,不是你妹妹偷的还能有谁?”
明昭算是尝到了气急攻心的滋味,虽说匈奴话绕口,提根结底也能听懂几分,嘴边的粗话差点脱口而出。
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皆是体肥膘圆的壮汉,目光贪婪地留连在明昭身上,道:“小姑娘偷别人东西可不对,想要什么,哥哥给你不是?”
“哈哈哈哈哈…”
迎瑞紧张地看着匈奴商的一举一动,若真是死命相逼,只能将骨刃交出去。
阳光耀眼,正巧到了匈奴军巡逻的时辰,身骑大马的匈奴将军留意到这边纷乱的街道,怒斥道:“堆在这干什么呢?”
匈奴商一听这声音,吓得脖子都缩了起来,扭头对那人打了个哈哈,指着明昭便诬告偷盗罪名,屎盆子扣了两人满身。
将士看向明昭:“哼,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两人很明显站在同一阵营,也明白两人被污蔑的事实。为防止多说话引起旁人注意,明昭只能把刚拥有了两天的骨刃交了出去。
武器锋利,在太阳的映射下,纹路都显得十分清晰,是把上好的虎刃。
对于从哪来的武器,两人并不关心。
没了阻碍,两人又走在了大街上,这条街道女性颇多,头上头绳朴素,见两人身上饱经风霜的痕迹,好心地端了两碗水出来。
“姑娘,可是逃难来的,要去哪里?”
隐秘用银针试探下的水无毒,迎瑞饮下后擦擦嘴角,“我妹妹不会说话,我们是逃难的难民,现在要去榆林城。”
明昭接过水,一饮而尽。
“榆林城?”妇女惊异道:“那里都是军队,你去那里也没有住处,还会被那些军官欺负。”说着,看了眼如花似玉的明昭。
“为何没有住处,不是都去了北塞边境备战?我听到消息才回来想要安置。”
“嗳,话是这么说,兵都是劈成两半用啊,我听说南都又跟蒙人起了冲突,又要打仗了。”
“打仗,苦的是百姓啊。”
京兆,五公主府邸。
阴雨连绵的天气让京兆连续几天都笼罩在沉闷的氛围中,公主府邸雕梁画栋,来往的婢女身着锦衣,个个光鲜体面。
月下锦居内,绕过繁琐精致的装饰品,那真丝白孔雀观赏屏风身后,陈禹涟站在铜镜面前,眼中无神。
拿着手中的圣旨,不是封赏,不是赐地,而是——和亲。
和亲那处还是匈奴国,女子为玩物的是非之地。
前日盛将军回到京兆,身受重伤仍坚持面圣商谈军队部署,现下北国兵力分散,即使是取得胜利,也挺不到粮草送达的那一天。
老天爷不开眼,连绵的暴雨冲毁了谷物粮食,今年还好些,但谷物生长发芽的时间太过缓慢。
如此情形,那李太傅竟出了个馊主意,让五公主前往匈奴国和亲,分散匈奴兵力。
此案一出,满堂上下皆是不赞同的说辞,自先帝在时,和亲两字便被命为朝堂禁忌,这条隐藏的规矩延续至今,竟从李太傅的口中说了出来。
我北国何时到了卖公主的时候了?!
当日,在庭院赏玩九节鞭的陈禹涟听到风声,还混不在意地轻笑道:“和亲?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父皇才舍不得我。”
哪知,这圣旨下达的如此之快。
京兆与匈奴国都距离不算遥远,不用到达北塞再前往南都,而是直线走过,两天即可到达。
而她最敬爱的父皇,竟连让她再进宫探望母亲的机会也全然驳回。
这么多年的宠爱终成泡影。
“公主……”
清荷上前顺了顺陈禹涟颤抖的肩膀,她刚从宫中得到消息,皇帝命公主速速前去和亲,陪嫁为公主府囤积的珠宝首饰,且禁止再踏足皇宫一步。
当前战事焦灼,而输送战书也需要时间,不知这消息北塞多久能收到。
嫁给匈奴,她尊贵的公主怎么能受的了?
想着,清荷眼泪纵横,带着哭腔道:“公主,莫要再伤心了,清荷会一直陪着公主的。”
陈禹涟一改往日的骄矜,叹道:“锦衣玉食了那么多年,和亲是我应该做的。”
哀民生之多艰—多耳熟的话语,仿佛就萦绕在她耳边。
“清荷,别哭了。”陈禹涟转过头,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
“收拾收拾,就算到了匈奴手里,也要看出咱们北国女娘的气势来。”
公主府门前,不知何时安置好的接亲礼车早已准备就绪,侍卫们纷纷将陪嫁搬上马车,感叹着礼品的金贵。
李公公站在车前,按照道理说,公主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至于到现在都没点消息。
看着照料了从小到大的公主和亲,李公公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谁的人心不是肉做的,皇帝,贵妃也是忍痛割爱。
正想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一如往常般的华丽长裙,头上别满了珠光宝气的金钗,面容含笑。
“公公,走罢。”
咱就是说,勤不勤劳?有没有读者小可爱qaq
居然涨了个收,亲亲小宝贝
补—又涨了一个,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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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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