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部长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触动了一下。

“新宇宙，和它有关。”白月舒脸色有些苍白，像连熬两天没睡，一股疲颓爬进眼里，往后靠了靠，借椅背撑起重量，低声道：“那个……的结果，我那时没来得及看，现在找似乎权限不够接触到所有，所以直接来问您吧。”

“是和戚喻靖有关，还是和李老教授有关？”王华盛一针见血地说出他未尽之意。

白月舒道：“戚教授。不过我有些问题想先问您——那个一直干扰追踪迫降三组的幕后黑手，事后有调查出来吗？”

部长看了他良久，好像要从他这公事公办的语气中瞧出点其他来。白月舒敛下眸子，没硬接，但也没躲。

良久，才道：“这么久的事，今天拿出来问，看样子关系真的挺大了。”部长不疾不徐说道：“查出来了，也能说没查出来，因为找不到匹配的人。那个一直黑军方和我们系统的‘人’，确定是一直跟着‘黑沙漠’走的，但是后来现场幸存者的供词一致，嫌疑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操作电子设备。如此，我们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老教授口中的逆天玩意，姓戚做出来的那个智能机器。”

还有一个证据，就是纪望游鱼死网破的对象是手里抱着一只热得烙铁似的匣子的戚喻靖，可惜不好说出来。

“那么，这么厉害的东西，”白月舒依旧看不出情绪，声音淡淡：“您看，有没有可能，戚教授当年做出来的东西是‘一式两份’？”

王华盛深深看了他一眼。白月舒既然能说出来“一式两份”就不是无的放矢找消遣，如果只是猜测大概就是“多份”而不是“二”了。

不过部长既没表示出相信，也没给予惊骇，眉梢一动，淡声道：“消息谁给的？可信度？证据？”

“我先说结论吧。”白月舒斟酌地先说出最有可能接受的：“这个李继熙是新宇宙拿来做戏用的支架傀儡。”

部长果然不怎么惊奇。

白月舒当初凭着第六感和一些调查历史都觉得那位年轻有为的李董有猫腻，王华盛手里关于这个“好邻居”的信息只会比他多得多——可能实锤不了，毕竟戚爱不是吃干饭的，不可能给你证据，但无忧也不是吃素的它的监控可是覆盖新宇宙下面那么多员工，有没有实际证据不重要，恐怕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白月舒接着说：“幕后老板，叫戚爱。”

王华盛听见“戚爱”这个名字，眼神出现一点波动，在嘴里滚了一圈：“戚？”

“就是戚喻靖教授的那个戚。”

“但是ta或许并非人类，我更倾向于——”白月舒平平淡淡地抛下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Ta确实是戚教授留下来‘一式两份’的那个智能系统。”

竞争对手一夕之间从人变成人工智能，还是个旧相识，不是谁——或者说没有人能笑呵呵地接受，部长难以置信下，眼神一下子厉了起来，说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白月舒：“如果我说，是ta亲自说的呢。”

王华盛愣了一下，白月舒却道：“您就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听吧，但是，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并不觉得很重要，反正我们目前目标可以达到一致。”

部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神情寡淡地说出“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心忽然有些堵塞，闭了闭眼，才不带上情绪道：“讲吧。”

……

有什么好讲的呢，白月舒嘴巴机械地吐出想了一晚上的话，心里边是几乎麻木了的，好像在喝一碗没盐没糖的粥水。他讲的当然是实话，不过把他和冒牌货“陆泊舟”间的感情略带一笔，也能叫他面前的部长大吃一惊。

结果当然不用作他想，因为新宇宙和无忧的利益完全不冲突，在正式签合同前还有谈判，也不担心戚爱使诈，所以说……有些事情，比如李继熙到底无不无辜呢，是可以暂时不用考虑的，在这方面，白月舒只是一个刚“上道”的，但部长已经老而弥精了。

这个新决定得上报所有总部，王部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临走前，他心情复杂地喊住了已经摸到门把手的青年。

上次来还有些活力，还像只会用尾巴抽自己人的猫，今天的表现……就像忽然发现自己的铲屎官另有其人，并且还死了。

白月舒表现得没有异常，但是就是因为他太冷静了才很心惊，就像初得绝症的人，会痛会疯会求神拜佛，到癌症晚期的人才会安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度过最后一点时间。

部长动了动唇，发了半辈子号令的嘴吧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从下层抽屉掏出个盒子，往前推了推。

白月舒疑惑地看了一眼，目光触到畏畏缩缩躲在记忆里的盒面，瞳孔骤缩，几乎是把它抢了过来。

——这是他背着某人去定制的、却没来得及送出的戒指，盒子上那朵绽放的蓝色妖姬都是他和设计师勾画选定的，不用打开他都知道里面的蓝方石对戒晶莹闪耀的光芒。

“带走吧，我昨天就找出来了，帮你收起来的都放里面了。”部长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挑开了枷锁之下的话题，“看样子你也不需要我保管了。这两天留点神，既然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就别往外跑，等此间事了，会有人跟你交接留下来的其他财产，几年了都搁银行里存着呢。”

说完，也不去看白月舒那，语气生硬又不放心地叮嘱两句：“没别的事，回去好好休息，到时候跟你去的一定是所有总部来的谈判和律法专员，自己整理好，别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