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的修行圣地梵音宗在今日热闹非凡,御剑而来者遍布天际,山下马车也不在少数,耸入云端的大殿之外更有仙家临至。
临钰目不暇接的观望一切,若不是洛怀瑾叫他牵着衣角,只怕早已被人群冲散了,只是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修行者,实在新鲜的很,有繁花簇拥者熙熙攘攘也有灵剑独自穿梭在人群中。
没过多久临钰就生出一个疑问,他紧着步伐贴到洛怀瑾的身边问道:“为何如思羽一般的灵兽修行者甚少呢?多是花草器品与凡人。”
“一万年前兽族与天界交战,无日国的北辰开辟新界将兽族隔绝在四海八荒之外了,所以现下仅剩的兽族修炼者甚少。”洛怀瑾解释道。
“原来如此。”临钰怔怔的点了点头。
过了‘南音门’后人就少了许多,路也宽敞多了,原先那些陪同者和仆人都被隔绝在了‘南音门’之外,进来的只有持贴者和首徒候选们。
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阶梯后,方才瞧见前方设有连亭正在核验请帖登入候选名额,虽然自己的请帖如假包换,可临钰不免有些心虚,他紧紧的握着洛怀瑾的衣角,洛怀瑾低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淡淡的笑意令人心安不少。
洛怀瑾替临钰递出请帖后,临钰的目光就一直垂着,心也跳的厉害,在听到认可的回应后才小小的舒了一口气,在他抬首惊魂未定之际,眼前出现一个手指,临钰看了看四周后才确定那个道人是指着自己,临钰还以为露出了什么破绽,刚想要开口询问,只见洛怀瑾将那手挪了开,轻声笑道:“不是他,候选人在此。”
这时停在洛怀瑾肩膀上的思羽抖了抖翅膀飞至半空,如海浪的清新之息生于翅间,漫漫灵力之中化为少年模样,因为兽族修行者的稀少,此次现身看呆了周围所有人,就连一些道人都不免唏嘘感叹。
“思羽,登上即可。”洛怀瑾笑道。
“那你们谁是…柴柴居士?”道人一脸平静的问道。
洛怀瑾推出了临钰到前面来,“他是柴柴居士,我是~他挚友。”
道人再次核对之后,便抬手放行,连亭后有两个石兽守着结界,在得道示意后四目闪光,打开了结界放行。
“你还在笑话我给洞府提的名字。”临钰皱着眉看着请帖上的‘柴柴居士’。
“我说了我很喜欢,简单有趣。”洛怀瑾笑道。
他们二人被安排住进了一处小小的院落内,首徒候选们则被带进了大殿教训规化等待两日后的竞选,听说一日内定出前十名,再一日以文试选出首徒。
临钰担心这样快速的决断,思羽是否应付的过来,可还未等他和洛怀瑾多交代几句,思羽就已经被带走了。
“不用担心,他定会胜出。”洛怀瑾悠闲的从分配居住的院落里找到一把小巧的培土铁锹。
“胜不胜出我倒不是很在意,我是怕那些人下手不知轻重,让思羽受了伤怎么好。”方才那些形形色色的候选者可不光是给人看的,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洛怀瑾笑着摇摇头,拉起临钰道:“我之前在这埋过一坛好酒,陪我去找找。”
“嗯嗯。”临钰点头应允了。
这座山峰居住着他们这样的外来客和部分听学的外门子弟,临钰看见听学者都穿着统一的道家服饰,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一支玉簪花,有嬉笑结伴同行者也有独自行色匆匆者,皆是年少面容,朝气的很。
临钰呆呆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有些想要跟上去同行的荒唐想法,或许是看着都同龄的缘故,难免生些共鸣。
发呆时余光瞥见脚下出现一支玉簪花,临钰弯腰捡起后小心的放在掌间,也不知是哪位学生掉落的,他还未来得及询问,一个听学者就寻了回来,站在临钰的面前微微行礼讨回了玉簪花。
临钰将玉簪花递出的瞬间,脑海里重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画面,只是讨花者的模样实在看不清了,临钰心里一慌差点绊倒在路中央,幸好洛怀瑾扶住了他。
“怎么了?”洛怀瑾询问道。
临钰揉了揉眼睛,再回首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听学者,喃喃道:“不知怎么了,好像看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倒没什么,毕竟是修仙圣地,灵力侵扰也是常事。”洛怀瑾笑道。
“是啊,只是看到玉簪花,备觉亲切。”临钰忽闪着清澈的眸子道。
洛怀瑾笑了笑,拉着他走去一片竹林内,翻找自己早前埋下的酒,顺便与临钰聊起了一段往事,原来当年洛怀瑾出身普通凡人家,天赋凛然才有了机会来梵音宗听学,也是在这条路上,他因为入学时碾压众人的表现而被其他名门出身的听学者欺负,玉簪花更是被恶意踩入泥泞之中,没有玉簪花是进不了学堂的,洛怀瑾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不去听学就是了,就在他准备打道回府时,遇到了那位挚友。
挚友将自己的玉簪花递到了洛怀瑾的手中,劝他去听学,洛怀瑾自然不能接受,可挚友说自己虽出身尚可,却天赋不足,不如将机会留给能者,成他人之美也是机缘。
可他们那时还不知道玉簪花是认主的,最后他们两个都被老师罚抄了规训文一百遍,两个人的手可是肿疼了半月。
“他真是个傻子。”洛怀瑾大笑着。
“不傻啊,机缘可不就结成了,让你们相遇相识成为挚友。”临钰认真回道。
“算是吧。”洛怀瑾手中的铁锹似乎挖到了什么,他激动的丢下铁锹转为用手去扒土,不一会他便挖出了一个小小的酒坛,满意的对临钰‘炫耀’着。
这一幕好似在哪见过,临钰失神间在洛怀瑾的身后好像见到另外一人的身影,可定睛时却又什么都没有,怅然之感涌上心头。
临钰见洛怀瑾双手的泥泞沾到了脸颊边,伸手去为他擦了擦,见泥泞淡了些后,临钰正要收回手,腕间却被洛怀瑾抓住了,临钰微微一愣正好与洛怀瑾四目相对。
“你脸蹭脏了。”临钰小声解释道,可回头一想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自己又不是出手害他。
洛怀瑾的眸子溢出别样的情绪,久久不能释怀的样子,临钰这才明白过来,这个洛怀瑾怕不是有什么不喜被旁人触碰的怪癖!
僵持了片刻,洛怀瑾眨了眨眼睛笑道:“共饮一杯否?”
“否。”
回到院落,临钰在廊下盘膝凝神自己修炼,片刻之后还是无法突破初级阶段的瓶颈期,他见洛怀瑾依旧喝着酒,临钰好奇他身上为何没有浓重熏人的酒气,反而散着淡淡的花香。
“你可有空闲?”临钰问道。
“修行上的事可别问我,我不会说那些易懂的大道理。”洛怀瑾总是想都用想便知晓临钰的心思。
“好吧。”临钰还是难免有些失落,听学的撞钟声悠悠扬扬的传到这里来。
洛怀瑾走了过来坏笑道:“梵音宗不缺会说道理的老师。”
“毕竟是修仙大家。”临钰应和道。
“我送你去听吧。”洛怀瑾单手结印,无数荧光拢住了临钰,随着身体不自主的被带动,下一刻他已然换上了听学者的服饰。
“诶?”临钰惊讶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微醺的洛怀瑾,这是拿他做酒后取乐吗?
洛怀瑾的手间幻化出一支玉簪花,轻轻的戴在了临钰的衣襟前,“去听学吧。”
“这,这幻化出来的会被人识破吧。”临钰问道。
“谁说这是假的。”洛怀瑾笑道,“这是那日他给我的。”
“花不是认主吗?”临钰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玉簪花。
“信我,去吧。”洛怀瑾将临钰退出了院落,贴在他身后抚耳小声道:“快要迟到咯。”
临钰走了两步,回身对着洛怀瑾郑重行礼后奔向了听学的课堂。
洛怀瑾拎着酒坛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似醉似醒道:“欠你的…”
临钰紧赶慢赶终于在学堂的结界落下前踏进了门,胸前的玉簪花只是微微闪过光泽并无任何异常,临钰见四周无人注意到他,便寻了一个拐角的桌案坐了下来。
“诶?是你啊。”前面的人在空气中嗅了嗅寻着味转过头来看到了临钰小声道,临钰也认出了她,是方才将玉簪花遗落的听学者。
“嗯。”临钰不敢过多搭讪,万一泄露了身份就麻烦了。
“方才还未好好谢你,我叫兰茶青,你呢?”
“嗯。”
兰茶青皱了皱眉笑道:“你只会‘嗯’?还是你就叫‘嗯’呢?”
临钰的额间已经冒出汗,他将桌案上竹简竖起挡住兰茶青的目光,这时梵音宗的老师已经走了进来,敲了敲桌上的戒尺后,课堂静了下来,兰茶青也正过身未再纠缠临钰。
课程十分漫长,可看向窗外日头也才转变了分毫距离,临钰立刻明白了是结界延迟了课堂的时间,只要灵力不损耗,临钰是不会觉得乏累的,而且老师对于术法和修行的讲解十分精细易懂,明明身处室内,心迹与眼界早已观遍四海八荒,通篇的讲述下令他对于修行的见解豁然开朗。
只是人对时间的流逝感知是很敏感的,不少学生打起了瞌睡,很多人对于书本上的课程不甚上心,宁愿多习术法。
“可有不明处告知为师解惑?”老师并不在意,无视了那些坐姿歪七扭八的听学者。等了许久见未有人应答,老师正要摇起桌案上的课铃,一个清澈明亮的少年音由角落而来。
“弟子有一事不明。”临钰起身行礼道,他的声音也令在前面打盹的兰茶青瞬间惊醒了。
“说。”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此句弟子不大通。”临钰捧着竹简一字一句道,“我道门慈悲,喜愿幽众安乐,‘杀鬼万千’倒是不如‘渡鬼万千’。”
那位老师合眼掐指算了一卦后才缓缓说道:“此咒为原文杀戮之气过重,我们早已有心修改,‘渡’字甚妙。”
“谢老师指点。”临钰行礼道,随后坐下再细细通读满篇的咒法。
“下课。”
悠长的铃声传出结界之外,许多学生涌出了课堂,兰茶青欣喜的看着临钰道:“你如此喜欢这些书本撰文,我兰家有世间最全的藏书阁,我可以引荐你。”
“嗯。”临钰点点头后匆匆起身就要离开,可被老师叫住了,临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师想要询问他的姓名,这使临钰更加慌乱了,他急忙行礼后就跑出了门外。
“诶!你等等我!”兰茶青也跟了出去。
老师也未阻拦,而是走到了门边,收起了结界后化为手中的一卷名册,满卷的名字却未有名字响应,忽然书页往前连翻了数页,一个闪着淡光的名字吸引住了老师的目光,“临钰…”
临钰踏着飞快的步履低着头往回赶,可兰茶青的声音却在后面紧追不舍,以致周遭人纷纷侧目,临钰心知若是直接回去洛怀瑾那,身份可不就差白纸黑字贴在脸上了吗。
还好这里的布局有些似江南一带的风格,石板路沿山而铺,住所也是依山而建,分岔路口极多,临钰果断绕进了小路里,他靠在墙后微微喘着气,听着兰茶青的声音路过后渐行渐远才警惕的探出头。
“这人真够执着。”临钰笑着摇摇头,他正要原路返回去大路上,岂料刚迈出一步,就被一道结界震的跌倒在地。
临钰捂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再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探知,如雷电的疼痛触感令他缩回了手,这是一个施加了结界的法阵,只由生人进死人出。
四周不过都是差不多的景致和住所,是谁又为何在这里设下如此歹毒的法阵?临钰吹了吹还很痛的手,心里充满了疑问,他只能沿着这条小路继续走走看。
临钰边走边想,若是洛怀瑾发现他未按时回去,应该会出来找他吧,说不定就有救了,此刻他更祈祷洛怀瑾没有贪杯喝醉了过去,想到那张微醺的脸颊和行事桀骜的样子,临钰还是不禁笑出了声,连他自己也惊讶了,他只是一个炼丹炉而已,七情六欲本就淡薄,可在遇到洛怀瑾后似乎变了些…
临钰忽然想起了那个吃下转魂丹的女子,‘重要’的意义真的超越了生死吗?如果有机会可以遇到自己的‘重要’,也会变得和那女子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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