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催得急,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推他时颇使了几分力道,显得气冲冲的。
然谢衡疏却是纹丝不动,连晃都未曾晃一下身形。
“那小姐,想让奴怎么教训他?”谢衡疏侧首望向身侧的娇娇少女,低声问她。
季容正气得慌,想起褚越以言语欺辱自己,便立刻回道:“拔了他的舌头!”
话音刚落,她下意识捂住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脱口而出了这样血腥的话。她朝旁边瞪了眼,肯定都是这个阿衡!才害得她现在也满脑子这些东西。
如此想着,季容深吸口气,心烦意乱地转过身,掷下一句“随你如何”便径直走远了。
褚越依旧立在假山上,看着季容走远的背影,又漫不经心的将目光挪向谢衡疏,扯着唇角,勾勒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
看来,这仆从在她那儿,其实也没多重要。
因此,在触及到那贱奴凌厉冷寒的眼眸时,刚才担心是她的宠奴,有些投鼠忌器,如今没了那份顾忌后,他眼中顿时蓄满了讥嘲。
“听说那日,是你先孤身深入漳都山,找到沈怀铮的。”褚越淡淡一笑,道,“你跟着她,能有什么意思?不若来我身边,我让你做个随侍。”
谢衡疏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褚越被他看得一阵羞恼,心头仿佛升起了莫大的难堪,他沉下声音问:“如何?”
谢衡疏又扫了他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此时周围还有许多在收拾东西的侍从,大多是季家的仆从,还有零星几个褚家的,
随着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还有不断的窃窃私语声入耳,褚越涨红了脸,急匆匆要从假山上下来。
刚走下一步,却是脚下突然一软,不慎踩到了向阴的青苔上,身子往后一倾,整个人就这么滚了下去。
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朝着褚越滚落的方向围拢过去。
“褚公子,褚公子?”
见他一直躺在地上紧闭双目,不肯起来,一个季府的侍从忧心忡忡道:“这莫不是摔出了什么毛病?还是快点报给老爷和夫人,请个郎中过来。”
褚越其实没有昏迷,一直都是清醒的状态。只是被众人这么围着看,他深觉丢人,这才闭着眼假装不省人事。
听那侍从这么一说,他睫毛颤了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撑着地面坐起身。
这么一下,摔得他腰酸背痛,连骨头都似乎散了架。
然这里是季府,他想发作都不行。
只能在心中暗暗赌誓,等将来他功成名就了,定要让这群见利忘义的小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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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在房里用糕点的时候,正好听到侍从来传话,说褚越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唉,小姐,你方才走早了一步。”采露努着嘴说,“真可惜咱们不在,没亲眼见着。听说那‘咚’的一声,隔着老远都能听着。”
季容放下糕点,急忙问道:“他摔得怎么样了?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她脸上一派忧心之色,只是眼底的幸灾乐祸,却将她给出卖了。
采露一笑:“小姐放心,听那个声音,就知道摔得肯定不轻。”
季容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微恼道:“怎么,在你眼里,你家小姐就是这样的坏心眼?”
“小姐别冤枉奴婢,奴婢可没说这话呀。”采露连连摆手,却掩盖不住唇角的笑意。
季容心里舒坦极了。
她将糕点拿起又放下,干脆起身出门,想要去好好夸奖一下阿衡。
立在檐下的回廊上,隔着迷离的稀疏竹影,院外站着个身着蒿黄色裋褐的少年。
不是阿衡,是葳蕤苑外的另一个侍从,池明。
季容顿在那,将要往外迈出去的步子,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假作不经意的模样,在屋檐下转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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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来的几日,季容心情颇好。
她新制了几身衣衫,一件赛一见的好看,可惜近来临阳却没有宴饮。
在家闷了几日,季容干脆约了钟怜霜,打算去街上逛逛。
街巷上,四处的门市都热闹极了,俩人在摊上买了些奇形怪状的小玩意,等到逛累了,便前往玉馔楼用午膳。
相比起白玉堂来说,玉馔楼没那么有名气,价格也低廉了许多,却更显清幽,是个适合小聚的地方。
俩人在路上已经偷偷买了许多零嘴吃了,这会儿不怎么饿,只点了几样招牌菜。
钟怜霜道:“从前看褚越还人模狗样的,哪知道藏了一肚子的坏水,心比天高。”
季容含笑听着,却不想过多谈论褚越。
反正过去就过去了。那日他还从假山摔下来,听说还摔脱了臼,至少算是出了口恶气。
轩窗半开着,季容用过饭后随意往楼下一瞥,便见得一对男女正朝着玉馔楼的方向走来,举止颇为亲密。
那对男女瞧着也熟,是褚越和祝翠薇。
“哟,这就开始勾搭人了。”钟怜霜冷哼一声,看向褚越的目光十分不屑。
季容突然想起那支簪子,没来由的觉得恶心。
她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一个念头猛然闪过,起身道:“我们走吧。”
在大堂,正好碰上了进门的祝翠薇。俩人性子相近,一向的不对付,每每遇着了都要互相讥讽几句。
季容今日难得不想跟她纠缠,却被叫住了:“季姑娘。”
“何事?”季容冷着脸,挑了挑眉梢。
祝翠薇扭着腰肢走到她跟前,哼笑道:“季姑娘还不知道吧,褚郎现在可是被山长大加赞许呢。”
季容见她时而扶一扶百合髻上的碧玉簪,也不知怎的,就忍不住说:“这只簪子,我也有。”
“什么?”祝翠薇忽然变了脸色:“这可是褚郎亲自……”
她突然眯了眯眼眸,怀疑季容是想挑拨离间,便昂着头道:“我还真要多谢季姑娘,要是等到现在,季姑娘肯定舍不得退了这婚罢?”
顿了片刻,她轻声道:“舍不得什么?舍不得他还未同我退婚,就出来勾引人?”
从刚才祝翠薇话语中,她将事情大致捋了一遍,一阵怒火就这么蹿了起来。
顿时觉得阿衡上次给褚越的教训太轻了。
祝翠薇指着她道:“你、你瞎说什么?!是你和褚郎退婚后,我才和他熟悉的。”
季容扯了下嘴角:“我同他上旬才退婚,那你们这发展……可真快啊。这簪子孤零零一支怪可怜的,我回头叫人把我的送来凑上。”
“上旬?”
祝翠薇一下子愣住。
“他、他跟我说的分明是……”祝翠薇的面色白了几分,转身要去找褚越,而他正买好东西跨进玉馔楼。
另一个正主就在这儿,褚越无从辩驳。
“你个狗东西!敢骗我!”
祝翠薇气得面容扭曲,猛地冲上去,揪着褚越的衣领就是几耳光。打得噼啪作响,玉馔楼食客少,这皮肉相击的声音愈发清脆。
季容看了个目瞪口呆。
她看看自己,再看着祝翠薇的架势,深知不是对手。拉着钟怜霜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就这么跑了出去。
逃到马车边上,季容惊魂未定。她攥着谢衡疏道:“阿衡,一会要是有人过来,你可得帮我拦住她!”
“好。”谢衡疏点点头,将她半扶上了车。
她惊慌失措地上车,还没等启动,车外传来一阵喧哗。
想来,是两边的侍从起了冲突。
车外,有人大声问:“我打完了,你要不要打?”
听出来是祝翠薇的声音,季容催促道:“快走,快走!”她这是打够了褚越,要来打她了不成?
真是岂有此理!
她也就是今日带的人少,才会审时度势,等过几日多带些人,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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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季容想起今日祝翠薇提起褚越时,很是得意地说起他定能中科举,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现在,心里就不舒服。
少女用力揪着梅树上零星的叶子,生气地想着不就是科举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整得谁不会一样。
凄清夜色中,季容眸光一转,瞥见了守在院外的那个玄衣少年。
四目相对,俩人具是怔忡片刻。
倚靠着墙垣,她的神色慢慢平复,忽而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阿衡,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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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翠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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