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1
厨房的水管不知道什么时候漏的水，王杰希捂着腰去把水总闸关了。刚才摔那一下闪着腰了，路倒是能走，想弯腰那就有点碍事了，忍着疼拖了拖漫延到客厅里的水，最后出了一身汗靠在墙上再也动不了了。
好在家里的座机就在他旁边，王杰希捞过电话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等待了许久也没等到那人接通电话，就在他准备挂断的时候，叶修那略微沙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
人在病痛时总是会有些脆弱，一向隐忍的王杰希也难免如此，几番平复心情后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叶修那边被扣了电话有些茫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过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次接起来终于有人说话了，“爸爸，你快过来，妈妈受伤了。”
叶修听完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刚想问怎么回事，那边换了个人，“我没事，你别听一帆乱说。”
“真没事吗？”叶修知道王杰希大多时候习惯逞强难为自己，也没等人回答继续说道，“我这就过去。”
不出二十分钟，王杰希家的门铃被人按响，叶修进来后看到还有湿的地板以及满厨房的水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转过头来问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的人，“你伤着哪儿了？”
“摔着腰了。”
叶修揉了一把还在旁边站着的儿子让他先去睡觉，而后拉过王杰希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慢慢回了卧室，让人趴在床上后撩开上衣用手在腰上轻轻按了按，趴着的人立马轻哼了一声，“家里还有膏药吗？”
“有。”
叶修转身去翻药柜，翻了半天才找到，给人贴完还拍了一下，“嘶……”
“这会知道疼了？”叶修笑呵呵的替人盖上被子，接着挽起袖子收拾厨房去了。
王杰希自己翻了个身，屋里还残留了一星半点叶修身上的烟草味，没来由地让自己心安，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等叶修收拾完已是凌晨三点，回房看床上的人睡着，放轻了脚步准备离开，后脚还没抬起来，手腕就被人拽住了，“……你去哪？”沾染着睡意的声音流入耳际，叶修被问得一愣，回答道，“回家。”
王杰希这才反应过来叶修已经不住这儿了，但他还是没松手，“天亮再走吧。”
叶修也没再客气，脱了衣服就往空着另一半床上躺，王杰希意外的有些紧张，直到听见那人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转过身子去看他，只是灯已经灭了，王杰希只能看清轮廓罢了。
“还不睡？”叶修眼睛都没睁开，很自然的手臂一捞把人圈怀里，靠得近了反而闻不到烟味了，扑鼻而来的是对方身上的信息素，茶叶的味道，还是龙井茶。
王杰希忍住想要抱住对方的冲动，说了句，“晚安。”
2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叶修已经走了，王杰希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估计是让叶修提前关了，客厅的桌子上放着早饭和纸条。
“一帆我去送了，水管我打电话找了人来修，上午就过来，你好好休息。”叶修的字算不上多好看，但是一笔一画也算工整。
还记得刚一起在外面租房子的时候，王杰希还在读研，叶修的公司刚刚起步，整日加班加点的忙，王杰希去上课的时候叶修才回来睡几个小时，于是两人经常会在桌子上留字条，比如家里的菜吃完了，衣服床单在洗衣机里，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晾上之类的。偶尔叶修也会说点情话逗逗对方，虽然见不着面，王杰希也能对着一张纸条开心半小时。
唉，怎么又开始怀念过去了。他甩了甩头，坐下来吃早餐。
3
季节交替时一不注意就容易感冒，叶修对自己身体一向不甚在意，以前有王杰希管着，冷了提醒加外套，天热给熬绿豆汤。
王杰希接到叶修的电话时是有些意外的。
“杰希，你现在在家吗？”
“在。”
“帮个忙……咳咳……”电话那边的人说着突然咳嗽起来，“你去书房电脑桌的抽屉里找找看有没有个蓝色的U盘。”
王杰希起身去那儿翻了翻确实看到了一个U盘，还贴着个标签写着叶修，“我找到了。”
“好，那你晚上过来接一帆的时候顺带给我捎着，谢了。”叶修好不容易说完话又咳了起来，王杰希听着声音想问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但还是忍住了。
然而王杰希是个行动派，立马去厨房做冰糖炖雪梨了。
晚上王杰希来的时候提了个保温桶，叶修还以为是给一帆带的，“怎么还带了饭过来了？我们爷俩可都没肚子吃。”
王杰希没接他的茬，把保温桶塞他怀里说，“冰糖炖雪梨，吃完把保温桶刷干净，我下次过来拿。”
叶修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4
王杰希在大学里是生物系的教授，相比起叶修，他的工作不算忙。这天下午就一堂课，但也要挨到下班时间才能走，于是坐在办公室用电脑刷微博。
忽然间不知道从哪传来震动的声音，他估摸着是谁手机响了便没在意，只是打电话的那人很执着，连着打了两遍，王杰希只好起身转了转，在自己同事林敬言的桌子上发现了正在震动的手机。林敬言此时正在给学生上课，王杰希看着来电显示上的陌生号码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总之他还是接了，结果是快递到了，地址正好是填的学校办公室，快递员就在楼下，王杰希挂了电话准备下楼替人拿快递。
通话一结束，手机壁纸立马显现在他眼前。
照片上，方锐闭着眼睛亲了林敬言侧脸，而被亲的人也闭着眼，看样子是趁林敬言睡着的时候拍的。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原来老林和方锐是一对？
原来他俩一直好搭档好哥们兄弟情深都是骗人的？
之前我竟然还觉得方锐和叶修肢体接触太多竟然是我的错觉？
王杰希大脑内无数弹幕飞过，然后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林敬言是个beta，年龄比王杰希还要大一些，一直未婚。要说林敬言条件也不错，标准身高五官端正，虽然不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但是性格随和，待人贴心，有不少女同事明恋暗恋过他，也有大胆一点的追求过，都被他谢绝了，说是心里有喜欢的人。王杰希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也就没去问过林敬言喜欢的人是谁，从大学认识到现在，林敬言身边除了他们这些好友，也的确没别人了。
王杰希下来的时候快递小哥正打着电话，看到过来直接把快递给他了，王杰希问他还用不用签，快递小哥只是摆了摆手。替人拿了快递的王杰希下意识看了一眼快递盒上贴着的快递单，只是收件人赫然写了方锐俩字，王杰希顿时有点懵逼。
5
天气日渐冷了，白昼也像是怕冷一般，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大多草木自青绿褪橙黄也不过短短数十天，稀稀散散的从树枝落到地面。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王杰希对于天气变化自然是很注意的，只是小孩子的抵抗力差了点，又是发烧又是咳嗽，王杰希直接给一帆的班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叶修来看过一次孩子，但恰巧孩子又在睡觉，留下一堆玩具就走了，说是要出差，于是一帆连着好几天没见到叶修。
“乖，张嘴。”
“……”一帆盯着那碗药，嘴巴闭得死紧。
“吃了药才能快点好起来。”
“那，吃完药能去见爸爸吗？”
“可以是可以，但万一你把病传染给爸爸怎么办？”
一帆听完苦着一张小脸，十分不情愿地接过那碗苦得要命的药，最后眼睛一闭咕咚咕咚把药全咽进去了。
“好孩子。”王杰希揉了揉儿子头发，剥了颗糖塞他嘴里，而后端着空碗出去了。
叶修洗了个澡出来看到手机有短信，还是王杰希发来的。
【一帆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修勾起一抹笑，单手在屏幕上敲打起来。
【明天一早的飞机，那你想哥了没？】
短信发过去后好一阵才回过来，然而只有四个字。
【……早点休息】
【四】
1
叶修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回家看孩子，旅途劳顿丝毫没影响到他陪孩子玩的心情。
眼看到了饭点，王杰希去做晚饭，叶修也跟着到厨房里来转悠，问他要不要帮忙。
“你又不会做饭，去陪一帆吧。”王杰希说得倒也没错，在一起这么多年，叶修进厨房除了洗菜淘米刷碗哪还干过别的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这次出差的时候和沐橙学了学，哥切菜还是不错的，给你露一手？”
王杰希挑了挑眉，原本拿起来的菜刀又放下，往后退了一步，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修笑了笑撸起袖子洗了洗手就开切，倒是切得有模有样，王杰希看着叶修，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笑，在叶修切完菜回头看他的时说了句，“好久没看到你对我笑了。”
王杰希神色里流露出几分慌张，稍纵即逝，“你……帮我淘一下米，把饭煮上。”王杰希说完又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叶修被支使去淘米煮饭，而自己掌勺炒菜。
叶修像是猜到他心思，也并未说什么。
然而临睡的时候一帆又发了难，吵着闹着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病人总是有特权的，而叶修也乐意配合，王杰希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三个人一起会不会睡不开，毕竟孩子不是三四岁的时候了。
这时叶修贴在王杰希的耳边说了句，“等他睡着了我就走。”
热气呼得他耳朵痒痒的，王杰希也贴着他耳朵回了句，“别走了。”
“大眼，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邀请哥啊？”
“那你快走。”
叶修到底是没走，久违的一家人躺在床上，一帆躺在两人中间，头刚沾了枕头就睡了，王杰希侧卧着单手搂着孩子，叶修在另一边侧卧着单手伸过去揽着王杰希。
此时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叶修能听到就只有自己的心跳。
有好长一段时间，叶修不知道该如何跟已变成自己前任的王杰希相处，当家人似乎显得太亲密，当朋友却又觉得这个位置尴尬。
而方锐的那个问题及时点醒了他。
他不害怕失败，对自己所追求的事物也一向执着。想要便去争取，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不过是换到了感情上罢了。
于是叶修不再束手束脚，耐心的将自己曾经遗失的东西一个个找回。
2
早上吃饭的时候叶修一边刷着朋友圈一边喝豆浆，喝着喝着差点把自己呛着，咳了半天，王杰希心里又急又气，“看什么这么激动？吃完饭再看不行吗？”
叶修只好把手机递过来，王杰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是苏沐橙发给叶修的微信消息。
要见云秀的家长了，有点方，我需要支援。
王杰希瞪大了他那一双大小眼，看看手机再看看叶修，内心十分复杂。
叶修这会儿总算不咳了，慢悠悠地说道，“这俩姑娘眉来眼去也好久了，只不过以前沐橙分不太清爱情友情，最近才有进展……就是进展也太快了。”
只是王杰希的重点不在于此，他把手机还了回去，默默吃着叶修早起买来的小笼包。
所以说，叶修身边围着一群B和O只是个天大的误会吧。
“对了，等一帆身体好了，带他出去转转吧，听说咱们这儿新开了一个主题公园，昨天闹我了好久。”叶修说罢从烟盒里倒出最后一根烟叼在嘴里，“今天有会，我先走了。”
王杰希点了点头，目送叶修离开。
3
去主题公园那天无云无风，太阳高高悬着意外的暖和了些许。
只是主题公园的人爆满。
公园里不乏有些娱乐设施，和普通游乐园没什么区别，倒是风景不错，小孩子觉得新奇难免有些兴奋，连步伐也快了些。
路过转转杯的时候一帆说要玩，叶修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王杰希，“你陪一帆坐吧，我抽根烟。”
以前叶修陪一帆坐过一次，下来的时候差点吐了，从此叶修对这类娱乐设施就敬而远之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帆就饿了，王杰希的背包里只带了几瓶矿泉水，于是三个人在主题公园转了一会儿才看到一家餐厅，里面人满为患，排不上座位。
“我去买点吃的吧，你陪着一帆在外面等会吧。”叶修说。
“好，注意身上的东西，别被摸去了。”
然而等了没几分钟，一帆又被前面小广场正在表演的节目吸引了注意力，他扯了扯王杰希的袖子，“妈妈，我们去看那个吧？”
王杰希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看了一眼还在队伍末端的叶修，决定先陪一帆去看表演。
看表演的人也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帆借着自己身形瘦小钻到了前排，王杰希挤不进去只好在外面等。他手机响的时候人群中正爆发了一阵尖叫声，王杰希不得不走远了一些才接了电话。
“小王，学校这边出了点事……”
王杰希的电话一讲就是十多分钟，等结束通话后才想起来一帆不在自己身边，转过身去看方才表演节目的地方，空无一人。
4
叶修听说孩子不见了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叶修比王杰希冷静一些，“先别急，一帆应该没跑远，要不然去找一下工作人员看看能不能广播一下寻人。”
两人在附近转了转也没找到，到处都是大人和小孩，王杰希急得额头都冒了汗，站在日光下的他觉得自己此刻冷极了。
5
“韩叔叔，张叔叔。”一帆打完招呼忍不住往旁边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身后躲了躲。他不是第一次见奇英的爸爸韩文清，但是每次看到韩文清的脸就有些害怕。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蹲下身问，“一帆，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去餐厅买吃的了，妈妈本来和我一起看表演的。”
几分钟前，一帆在人群前见到了同班的奇英，两个小朋友一起看完了表演，奇英说另一边有表演魔术的节目，于是一帆就跟着人跑了。
等到魔术也看完了，一帆才想起来，他跟爸爸妈妈走散了。
“我给叶修打个电话吧。”韩文清说着摸出了手机，在最近联系人里找到了叶修的手机号，“叶修，你儿子在我这边，你们在哪？”
“什么？！”叶修有点懵逼，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位置，“我们在喷泉池这里。”
“在那站着别动，我们过去找你。”
见到孩子后王杰希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了，抱着儿子好一会儿没撒手，叶修揉了揉孩子的头叮嘱他以后不要再乱跑后，和韩文清站到一边叙旧去了。
“谢谢你啊，刚才真是把我们俩急死了。”说话的人表面上看着不甚在意，只是拿着烟的手都抖了。
“离个婚是不是离傻了，孩子都看不好。”韩文清认识叶修少说也有十多年了，这样训人的话叶修都听习惯了。
当初叶修离婚这事，第一个知道的其实是韩文清。就像叶修决定结婚的时候，第一个知道的也是韩文清。但不论哪次，都让韩文清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离婚那天叶修约了韩文清出来吃饭，叶修破天荒的开了瓶酒，喝了两杯就趴下了。
叶修猛吸了一口烟，看着不远处一本正经教育儿子的王杰希，像是做了个决定似的，对韩文清说，“老韩，我想复婚。”
叶修冷不丁冒出来这句话，让韩文清嘴角抽了抽，“你跟我说有用？”
“你就不能鼓励哥一下？”
“……”
【五】
1
王杰希带着孩子找上门的时候，叶修还在床上做梦，好在一帆有钥匙，打开门就进来了。王杰希喊了几声叶修没人应，推开卧室的门看到还在睡的人怔了怔，上前几步把掉了一半的被子拾回床上，然后拍了拍叶修的脸想把他喊醒，没想到对方一手扯一手抱的，就把自己带床上去了，顺带用冒出胡渣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脸。
此刻王杰希的心跳已经过百了。
“醒了就快起来，我有事和你说。”王杰希脸有点热，彼此的呼吸打在一起也暖烘烘的让他晕头转向。
“再睡会……”叶修喉间咕哝着，慵懒的腔调昭示着他还要再赖床一会儿，只不过王杰希并不想任由他这么赖下去，“我要出差三天，有个学术研讨会学校那边要我去参加，这几天你照顾一下一帆。”
叶修马上睁开了眼，“出差这种事不都是优先选择alpha和beta去吗？”
“之前安排好的那个教授出了点事，结果因为一些事被学生举报了，现在正停职调查，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把这担子丢给我了。”
“你自己一个人去？”
“还有林敬言。”
“老林啊，那还放心点。”叶修听完总算松了手，两个人一起从床上坐起来，叶修揉了揉睡乱的头发，习惯性的就要去摸放在床头的烟，只是手还没碰到烟盒就被王杰希拿走了。
“快点起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是是是。”
叶修想，能被这样管着也不错。
2
方锐那边走了林敬言，没人做晚饭，又不想一个人吃外卖，于是想喊着叶修一起去外面搓一顿，结果被叶修拒绝了。
“我儿子这几天跟我住，我得回家给他做饭。”
“什么？老叶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能吃吗？不行我今晚要去你家蹭顿饭，别拦着我！”方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人感觉他好像被话唠黄少天给附体了。
“行啊，不过吃出毛病来我可不管啊。”
于是他俩下班后先去了趟超市，买了点肉和蔬菜才打道回府。方锐对做饭也是一窍不通，一直都是林敬言做饭，做啥吃啥从不挑食。做饭帮不上忙的方锐就去陪孩子玩了，他手机上下了不少游戏，挨个打开问一帆喜欢玩哪一个。
吃过晚饭后，方锐抢着去刷碗，叶修也没跟他争，索性坐沙发上陪儿子一起看动画片。
一帆见他过来，往他身边靠了靠，“爸爸。”
“怎么了？”
“爸爸会和妈妈和好吗？”
叶修笑着说，“会。”
“还要等多久？”
这个问题叶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等到妈妈原谅爸爸的时候。”
方锐那边刷完碗回到客厅和叶修说起了工作上的事，一说起来就忘了看时间，等回过神来发现一帆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叶修怕孩子着凉，赶忙抱着一帆去了卧室。
方锐倚在门口看着，忍不住感慨了句，“以前没觉得小孩子可爱，现在又想要一个了。”
“带孩子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天天夜里爬起来给孩子喂奶，这活儿都我干的。”叶修叼着烟，示意对方出去说。俩人刚一关上卧室门，叶修迫不及待地跑去阳台点着烟猛吸几口。
“也是，可惜我们家老林是个beta……”
叶修挑着眉说，“beta怎么了，多试几次。”
“那得试到哪辈子去啊！”
“有可能总比可能性为零要好。”
方锐觉得叶修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道，“老叶，我发现你真是BO之友啊！”
“赶紧走吧你。”
3
王杰希要出差的地方在s市，那儿是个许多人挤破头也想去的地方，而这里留给王杰希的印象大多是灰沉沉的天空和鳞次栉比的建筑。
坐飞机的时候王杰希和林敬言是邻座，两个人小声的交流着研讨会的事情，说着说着忽然讲起了彼此的同窗有谁去了s市工作。林敬言算是经常出差的那个，也来过这里几次，又说时间充裕的话不妨吃一吃当地的美食。
两人谈话间王杰希总是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奶油蛋糕味，相邻的座位上的乘客大都在睡觉，并未发现有人在吃蛋糕，而且……这味道好像是从林敬言身上散发出来的，但beta身上不会有味道。
想到这里王杰希回忆起之前帮林敬言拿快递的事情，如果没猜错大概是方锐的信息素吧。
林敬言看王杰希突然没了动静，手肘碰了碰他，“王老师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还拿出晕车药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是不是晕机？我这儿带药了。”
王杰希回过神来才摆手说不用，顺便夸赞了林敬言体贴，对方笑着回了句，“习惯了。”
于是王杰希就这么闻了一天奶油蛋糕味，好在后两天那味道就没有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后，和儿子来了个亲密接触，王杰希又闻到那股奶油蛋糕味了。
怎么回事？难道我嗅觉失灵了？王杰希有点方。
“最近这几天在爸爸那住的怎么样？”他捏了捏儿子的脸问道。
“很开心，方叔叔还给我买了只鹦鹉，在爸爸家里养着呢。”
叶修那边洗好了葡萄慢悠悠地从厨房出来，摘了一个就塞到王杰希嘴里，“方锐白天的时候带着一帆去爬山了，后来一帆爬不动了又背着他下来了。”
王杰希听完眉头一皱，“你没跟着去？”
“有点应酬。”
“万一孩子出点事怎么办？”王杰希的语气冷了几分，而叶修却眨了眨眼笑着说，“你别这么紧张。”
“妈妈……”一帆拽了拽王杰希衬衣下摆，水汪汪的眼睛此刻正透露着委屈的神情。
王杰希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而就在方才，空气中弥漫的甜到发腻的香味，叶修漫不经心的表情和理所应当的语气，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的王杰希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缓和了语气开口道歉，“抱歉，我……”
“方锐是我信的过的人。”叶修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容，对于刚才的事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他和沐橙都是陪着我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把兴欣从理想变为现实的人。”
王杰希攥紧了手，没有说话。
“但是你比他们更重要，我不想你为了任何事生气。”叶修大着胆子伸手去抓王杰希垂在身侧的手，掰开了他攥紧的手心，“这件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叶修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演示过道歉的场景，只是没想到这次道歉却是因为孩子的事情，他了解王杰希，但又无法完全确定对方的心思。
而王杰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因为他的心里好似缠了一个大线球，错综复杂，越解越乱。
4
圣诞节那天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王杰希穿的灰色呢子大衣没有帽子，更没带伞，走去停车场的时候落了满头雪花。
每到这个节日就开始送苹果送橙子，王杰希也收了不少学生送来的平安果，都是悄悄放在他办公室桌上，在盒子里放了卡片写着祝福语，王杰希把那些卡片小心收藏起来，苹果分给了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们。
王杰希也曾送过平安果，确切的说是叶修向他要的，王杰希就给他买了，买完了叶修又说，“不能让你白买，我也给你回个礼。”说完叶修就亲了他一口，闪瞎了一堆路人的眼。
王杰希当时想，叶修大概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厚颜无耻的人了。
5
临近年底的时候叶修忙到炸，一直到快过年的时候还出差在外。除夕夜的时候他在数千米以外的城市里仰望着漆黑的天空，不时有烟火在空中绽放，叶修抽着烟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零点的时候兜里手机响了。
“爸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一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全是炮仗和烟花的轰鸣声，相比起来叶修这里要安静许多，只不过那嘈杂的背景音并未持续太久。
“爸爸什么回来？”
“就快了。”
“嗯……那爸爸要和妈妈说话吗？”
“好，把电话给妈妈吧。”
叶修说完吐着烟圈等了几秒，王杰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叶修，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而后是短暂的沉默，王杰希想开口说让叶修注意身体，结果叶修先开了口，“杰希，想哥了没？”
不正经的语气听得王杰希喉头一哽，接着那人说了一句更让他说不出话来的话。
“我想你了，杰希。”叶修顿了顿，又觉得这句还不够表达他的思念似的加了两个字，“真的。”
【六】
1
往年过节的时候大都是叶修和王杰希带着孩子一块去看望各自的父母，这次两人都没回去，一来是因为叶修出差，二来是因为他们离婚的事并没有告诉父母。
春节刚过了没两天叶修就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王杰希的父母，这让他们俩有点措手不及，叶修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
“他们大概是要在这里住个一两天再走。”王杰希刻意压低了声音和他说话，“这两天你也先住家里吧。”
叶修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笑，视线望着和孩子说话的二老，头却微微偏向王杰希，也是压低了声音问，“你有没有告诉咱儿子别把离婚的事告诉老人家？”
“说了，只不过……”剩下的话王杰希没说出口，叶修也明白，他也担心一帆一不小心说漏嘴。
幸运的是这事没有发生，一家人坐在一块包了饺子简单的吃了晚饭，老人家带着孩子去楼下放炮，只留下叶修和王杰希收拾残局。
叶修摸了根烟就往嘴里送，打火机都拿起来了，犹豫了一番又放下了，烟也放回盒子里。王杰希此刻还在厨房里洗碗，他慢腾腾地踱步到王杰希身后，下巴抵在人肩膀上，双手从背后揽住腰身，“大眼，你是不是瘦了？”
“有吗？我没注意。”他说的话倒是不假，只是在叶修听来颇有几分想要就此结束谈话的意味，于是叶修老老实实的抱着人看他洗碗，而被抱的那个人有几分心不在焉，好几次手滑让碗跌回水池里。直到最后一个洗干净，王杰希才回过头去想要让他松手，只是这一转头便是中了对方埋藏已久的陷阱——叶修吻了他。
嘴唇覆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着急，彼此贴在一起轻柔地磨蹭了一会儿，舌尖不时的冒出来舔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像是在吃甜筒，一下下将其带入口中。
当这个黏腻缠绵的吻结束时，王杰希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他道，“叶修，我们已经离婚了。”
不该再这样暧昧不清，而是保持距离各自安好。
“对啊，我们已经离婚了。”叶修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手指摸了摸他柔软的嘴唇，“你单身，我也单身，我追求你，有什么不可以的？”
双唇又一次覆了上去，这次却带了些力道，舌头冲撞进他口中捕捉对方连连后退的软舌，手按着脑后固定着，另一只手也紧紧箍着腰身。
不过是一道很容易就挣开的枷锁，可身体却是动不了，越发用力地回抱着对方……
“咔哒。”大门打开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都有些不情愿的分开了。
“睡前继续？”叶修贴着他耳朵悄声问了句。
“……”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2
王杰希刚把客房收拾出来给父母住，回到自己卧室就看到叶修抱着一床被褥就要往地上放。
“你这是干什么？”王杰希皱着眉头问他。
“打地铺啊。”
“不用。”王杰希说着从叶修怀里抢走被子塞回柜子里，“万一让爸妈发现了怎么解释？”
“那万一，哥要是把持不住，你怎么办？”
五分钟后，王杰希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回答。
叶修此刻双手被一条大红色的丝带结结实实的绑住了，然后王杰希推了推他，自己也躺下，掖好被角，最后关掉床头柜上的暖橘色的台灯。
“大眼，你不会真要这么绑着哥睡觉吧？”
王杰希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说了句，“晚安。”
“……”
王杰希听见叶修暗自叹了口气，就再没了动静。他又等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伸手摸了摸叶修脸颊。
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他在被窝里摸了摸找到绑在叶修手上的绳子，小心翼翼的动作着把绳子解开丢到了地上，谁知他刚翻过身准备继续睡了，身子就被人捞进怀里，手绕到胸前解开他的睡衣扣子。
“叶修……嗯……”王杰希刚想说些什么，叶修便啃咬住他的后颈，散发出的信息素萦绕在他周身令他沉迷。
叶修把人身体翻了过来，此刻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臂上，敞开了怀的任由叶修低下头去衔取果实，双手在腰侧抚摸了会就收了回去，安分的搂着他没有继续作乱的意图，而双唇却还在胸口流连忘返，王杰希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胸口怕是印满痕迹了。
“叶……”他嘴里刚吐出一个字，叶修就用手指抵住了他嘴唇，另一只手已经在替他穿回睡衣，然后一边扣扣子一边亲他，“你还是不要说话了，不然我真要忍不住了。”说罢抱紧了眼前人，而这样的姿势又很容易让他感受到对方那让人无法忽视的东西。
“晚安，杰希。”叶修最后一次吻了一下他的眼睛，紧了紧手臂不再动作。
黑暗掩盖了一切，也掩盖了王杰希脸上的笑意，他也回抱住眼前的人，沉沉的睡了过去。
3
一夜无梦，王杰希醒来的时候已是八点，没人叫他们起床，但窗外很热闹，他也是被阵阵鞭炮声吵醒的，只是还有些不情愿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王杰希用脸颊蹭了蹭叶修颈窝，额头贴在颈间感受着热度。
不对……怎么有点烫？王杰希睁开困顿的眼皮，手摸了摸自己方才贴着的那块皮肤，又摸了摸叶修额头。
绝对是发烧了。
王杰希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床头柜的抽屉里有电子温度计，迅速的给叶修量上体温，王杰希披上外套去屋外拿了冰袋。路过客房时他还看了一眼，门开着，二老不在屋里，孩子也不在，八成是出去了，桌子上还留了饭。
“叶修，醒醒，起来把退烧药吃了。”王杰希晃了好久才把人晃醒，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人坐起来，药片被王杰希捏着塞进叶修嘴里，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吞了下去。
叶修只觉得此刻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整个人像是一团棉花，他哑着嗓子喊了几声大眼，对方也有一直回应。
“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他迷迷糊糊的听见这句话，就真的睡过去了。
4
叶修睡着的期间来了一通电话和一条短信，电话是韩文清打来拜年的，短信也是拜年的，号码的备注写着孙翔。这个名字还算有点印象，大学时期叶修话剧社的后辈，总想着要超越叶修并取而代之的冲动少年。
王杰希替人回了祝福的短信就把手机关机了，一同关掉的还有他自己的手机。
5
叶修向来很少生病，这次却是病来如山倒的在家里躺了好些天，王杰希的父母本来想多留几日照顾生病的叶修，但被王杰希劝走了。
病着的这几天叶修没什么精神，无聊的时候就裹着毛毯看电视上重播的春晚，王杰希大多时候也坐下来陪着他看，生活安逸平静的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孩子。
叶修回想着这些年自己的生活，自己就像一个永远不知道停歇也不知道疲惫为何物的陀螺，从两手空空连结婚时都还住在交着年租的房子，到后来孩子会跑会跳他们也换了房产证上写着自己名字的大房子。
可后来的日子过得还不如过去快乐，叶修这么想着微微侧头去看坐在身旁的人，而那人也正好在看他。
于是叶修向前探着身子去吻王杰希，王杰希也微微向前而后闭上了双眼。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